时雨绮罗踌躇了一会儿，才小心地抬起头，半是好奇，半是忐忑地问道。她自己也清楚，自己那老爹，是断然不会同意自己去做女武神这种有可能经历危险的工作的，他甚至可能都不愿意让自己抛头露面。在他眼中，自己最好的归宿可能就是年纪大一点继承他那间快要破产的养鸡场，继续为国家奉献三十年。f16hp
虽然在血统上是一个极东人，可自己的老爹，在这方面，和一个俄罗斯农民没有什么区别，充满了独断专行，自说自话。从小时候开始，时雨绮罗觉得自己跟父亲在这方面的话题就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每次都是不欢而散。f16hp
“嗯，我告诉了他，你现在很安全，就在我这里。他一开始似乎还很不高兴，但在我告诉他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之后，他似乎也改了口风。”f16hp
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时雨绮罗上下打量着依芬，想要看出依芬是在说谎的证据。f16hp
不可能吧，那可是自己老爹啊，那种老古板，觉得全世界都没有他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好的老古板啊。时雨绮罗觉得，以自己老爹的性格，怎么也应该跟依芬大吵上一架，如果不是依芬远在电话线的另一端，他就要拿起猎枪闯一闯天命总部了。f16hp
时雨绮罗可还是记得，自己离家出门去波兰学钢琴前的时候，自己的老爹脸上的表情那是有多么的不爽，好像自己这一走就要被他踢出时雨家了一般。f16hp
可看着依芬泰然自若的神色，时雨绮罗怎么也无法想像这是和自己的臭老爸大吵了一架后的结果。f16hp
听到时雨绮罗的话语，反倒是依芬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她歪了歪头，盯着时雨绮罗，好像有些迷惑，f16hp
依芬的第一个评语就让时雨绮罗陷入了自我怀疑，那个经常对着自己大喊大叫，吵的脖子都红了的家伙，连“偶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只会自说自话的将其理解成“音乐特长生”的家伙，能和通情达理，搭上边么？f16hp
“是啊。我告诉了他，你正在为成为一名女武神而努力。他就只让我转交给你一句话。”f16hp
“绮罗，不要忘记你的梦想，你还记得你对农场里的大家说过什么吧。爸爸老了，我管不了你了，也管不了你走什么路了。我只是，只是想告诉你，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干不下去了，可以回到农场来，爸爸会一直等你的。”f16hp
听着依芬模仿着自己父亲的语气娓娓道来，时雨绮罗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她偏过头，似乎是不愿意直视依芬，更是不愿意去面对远在黑土地上的父亲，声音有些哽咽，f16hp
依芬眨了眨眼睛，眼皮颤动了一下，也同样轻轻移开了视线。她站起身，拍了拍时雨绮罗的肩膀，f16hp
“绮罗小姐，如果有空的话，联系一下自己的父亲吧。据我所知，你已经快有半个月没有跟家里联系过了。你和你的同学们不一样，她们大部分人，已经没有退路了。而你则拥有她们朝思暮想的东西。我希望你能够珍惜它。”f16hp
没有再多说话，时雨绮罗站起身，像个真正的极东人一般，对着依芬鞠了一躬，然后悄然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从合上的房门后，传出了被褥和枕头被搅乱的摩擦声，还有沉闷的抽泣声。f16hp
坐在原地，依芬注视了很久放在原地没有被喝上一口的茶水，一直到它被彻底放凉后，叹了一口气。f16hp
时雨绮罗，确实是一位幸运儿。从来到天命开始，依芬见到的最多的人，便是孤儿。从最底层的那些被崩坏侵袭而失去亲人的女武神，再到最高层，手刃自己亲属的奥托主教，就是光辉如天命圣女的塞西莉亚也不能幸免。大概，就只有研究员体系的人，其父母健在的比例才稍微高一些。f16hp
在她自己还在逆熵的孤儿院里的时候，就发现了人口统计上的黑洞，只是在那个时候，她还能不能理解，其背后是怎样让人难以释怀的现实。那绝不是统计学上轻描淡写的数字，而是真真切切，时时刻刻在发生的惨剧。f16hp
手重的抬不起来，即使只是简单的清洗玻璃杯，依芬都有些懒地进行了。她转过头，安慰着自己说道，“算了，等回来再弄吧。”站起身，依芬拍了拍自己的裙摆，抚平了久坐带来的褶皱。再一次回头看向了时雨绮罗的房间，在确认时雨绮罗已经休息下了之后，依芬看了一眼时间，急匆匆地离开了家中。f16hp
崩坏的侵害，并不会因为你的身份而有所幸免，不论你是天皇贵胄，还是平民百姓，都是如此。像是时雨绮罗那般的经历，已经是许多人做梦都无法触及的幸运。而这样的人，并不仅仅存在于她的同学，那些预备役的女武神中，也同样存在于，在常人看来，尊贵的不能直视的三大家族当中。f16hp
从家中一路赶到了沙尼亚特家的医院，看了一眼走廊里的时钟，依芬不由地更加快了一些脚步。跳着脚跑出了电梯，依芬只在门口驻守的两名女武神前停顿了一下，终于赶在约定的时间前到达了病房前。f16hp
站在门口踢了踢脚，舒展了一下身体，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狼狈，依芬借着门口塑料板的反光，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型。全都完成后，依芬方才轻轻敲了敲病房的门口，等待着里面的回应。f16hp
没有回答，哪怕依芬快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了，她都没有听到里面的声音。她抬起头，确认了一番贴在塑料卡中的病人的姓名，确信自己没有走错。f16hp
如果说，时雨绮罗是平民中的幸运儿，那玛丽亚就是贵族中的被诅咒者。她是玛丽的女儿，是玛丽唯一还活下来的子嗣，是玛丽在临死之前，还都念念不忘的女儿。可就是这一根孤苗，也依然不能从命运那里，获得半点的垂青。f16hp
玛丽亚的血统并不稳定。这是医生在她刚出生时，就对她进行全面体检后说出的话语。对于沙尼亚特族人来说，血统崩溃意味着死刑，那些出生的婴儿，不论从形态上，还是行为上，可能都称不上人类了。那不论对父母，或是对那婴儿本人来说，可能都是一件好事，因为家族的女武神，会料理好这一切的。f16hp
但这不稳定的结论，那实际上就是痛苦而又折磨的死缓。没人知道这会持续多久，或许明天，或许一辈子也不会。在症状没有发作时，她们就像是正常的女武神一般，甚至还能拥有不错的实力，可一旦发作，血液中的力量就会快速成为杀死她们自己的毒药。f16hp
沙尼亚特家中一般被分为两种人，一个自然是继承了家族力量，能使用圣女之力的女武神，她们是家族战斗力量的中坚，是沙尼亚特家说话的底气所在，另一种，则是完全不能使用的“哑炮”，不管是男性，还是没有继承力量的女性，都归属于这类。按照家族的安排，他们将会投入商海，负责运营沙尼亚特财团为天命攫取足够的运行资金。f16hp
可这也同样意味着，对于那些血统不稳，卡在中间，不上不下，无法进行分类的人来说，家族里，没有她们的位置。哪一边都不会想要一个定时炸弹，哪一边，都不想和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能被成为人类的家伙共事。f16h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