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考古队，光是备齐最基本的装备都已经几乎耗干了所有的经费了，自然没有多余的资金分润给许多“可有可无”的选项，比如说，空气成分检测仪。3ZVry
符华走在队伍的最后，望着队伍最前方，考古队长手中举着一个防风打火机，身后一位女队员提着一笼上蹿下跳的金丝雀。这就是这支队伍所拥有的“空气成分检测仪”了，相当传统，乃至和十九世纪北美淘金者的装备不相上下。固然这只能用来验证一下二氧化碳和瓦斯的浓度，对于诸多可能的有毒气体也只有一种心理安慰，但眼下条件所限，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3ZVry
队伍走走停停，这不仅仅是留下醒目的标记，防止迷路的需要，更重要的是，这也是在场的所有人，少有的见到前文明建筑的机会。3ZVry
苏联由于供暖，以及产能的限制，大行其道的斯大林楼，和赫鲁晓夫楼，其空间都相当的逼仄，行动都相当的不便。至于神州，此时比之苏联还要落后许多，除了在沿海地区能见到一些现代化的建筑，对于大部分出身内地农村的考古队员们来说，他们的家乡，和1949年以前，没有什么区别，都是砖石垒起的一栋小屋。3ZVry
而眼前，这种，已经超脱了工业化时代，进入到后现代风格的种种建筑，已经超出了他们对“城市”，对“建筑群”的一切想像。3ZVry
顺着他们的目光，符华也抬起眼睛，在见惯了欧洲和苏联的建筑之后，她见到这些前文明的“奇形怪状”，不遵循任何成规的建筑，不由地也感到眼前为之一新。在如今的现纪元，大部分的建筑都是修的方方正正，像是个水泥盒子，但前文明的建筑则不同，没有一定之数，完全可以弯向任何一个方向，甚至修建成扭曲的模样。3ZVry
这似乎并不符合力学的定律，但符华知道，这只是表象，在这些建筑的背后，是前文明曾经发达的材料学和建筑学，是他们的骄傲。但现在，创造它们的人都已经逝去，只留下这些建筑，像是过去留下的遗骸一般，证明着那被掩埋在尘土之下的辉煌。3ZVry
比之那些考古队员们的兴奋，符华就像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存在，她从这些保存完好，却空无一人的建筑，街道中，感觉到的，只有一种毁灭后的凄凉。尤其是，她的潜意识还在不停提醒着她，在过去，这些东西，曾经是她司空见惯，不值得多看一眼的景象。在五万多年前，这里，也应该到处都是和她一样的人在生活着，在运营着这座“城市”，而不是眼前的这些“废墟”吧。3ZVry
“符教授，这真的是大发现，这片遗迹保存的相当完好。哪怕没有神之键，只是这一片建筑，神州都可以一举到达全世界的先进水平了。对前文明的研究，也能一跃成为世界领先！”3ZVry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考古队长克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在跟自己的学生每一个都强调了一遍之后，也来到了符华面前，想要将自己此时的激动传达到符华那里，对着这些建筑，他伸出了手，喜形于色，张开双臂，像是要把眼前的景象给抱在怀里。3ZVry
胡乱的应答着，符华不是不能理解老教授的失态，从现文明，尤其是神州人的视角来看，这绝对是一次世界级的发现。不论是天命发现的死海文书，还是逆熵发现的黄石遗迹，规模比这里大的，保存程度没有这片遗迹完好，保存比这片遗迹完好的，没有这里的规模大。3ZVry1
逆熵拥有的，是完全的避难设施，基本不存在什么城市生活的设施。天命所有的，倒是前文明超级都市的遗迹，只是那里早已被崩坏彻底摧毁了，留下的东西，大部分，都只是瓦砾和碎片。3ZVry
对于急需对前文明进行研究的神州来说，这就是瞌睡送枕头，着实是先祖的馈赠。他们，当然可以毫无保留地感谢先祖之灵，再一次眷顾了神州。但符华不仅仅是一位神州人，她不能否认，自己，同时也是这些考古队员眼中的“先祖”。在天命总部，奥托让她帮忙收集魂钢计算机的时候，她便有这种感受，在直面前文明的遗迹时，这种感觉更像是波涛一般，汹涌而来，让她根本无法忽视。3ZVry
第一律者，会为了核心中的五十万亡魂而哭泣，而前文明的人口，又何止百亿。3ZVry
哪怕过去了五万年，她也无数次的告诉自己，她是神州人，但她终究不能忘却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她发现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她依然无法让自己释怀，释怀生育她，养育她的前文明已经死亡的事实。这对她来说，绝不是什么“过去”的遗迹，而是从“现在”而变成“过去”的残骸。3ZVry
虽然只有一人，但符华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竟然能与其他欢呼的考古队员们相抗衡。一回头，他们就发现了符华那“怪异”的举动。3ZVry
听到众人的疑问，符华下意识地很想要将内心的情感倾泻而出，然而，当她抬起头时，看到的是这些生机勃勃的面容，哪怕是白发苍苍的老教授，在符华看来，也如孩童一般的稚嫩。她止住了嘴，喉头耸动了一下，终究只是侧过头，不再发一言。3ZVry
过去的事情，终究已经是过去了。现在已经是现纪元的世界了，他们不会，也没有必要再纠缠于过去的光影了。3ZVry
“我只是感到有些奇怪，为什么，这里没有留下一点人类的遗骸呢？”3ZVry
紧盯着光洁如新的街道，符华马上找到了可以转移注意力的话题。3ZVry
“呃，符教授，你说的对，为什么一路上，没有看到任何姆人的遗骸呢？嘶，确实，有古怪。”3ZVry
见到老教授开始沉思的模样，符华却并没有为自己成功引开话题而得以松一口气。恰恰相反，在听到老教授下意识说出的那个词汇时，符华的内心咯噔一下，怒火瞬间就让她握紧了拳头。3ZVry
我们是人类，我们不是像尼安德特人，农马尔特人那样的人类亚种，我们就是真正的人类，是你们的直系祖先。3ZVry
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阴沉，符华花了好一会儿，才说服了自己冷静下来。毕竟，对现纪元的学界来说，前文明人类和现文明人类的关系，还依旧没有理清，对基因测序的结果，也因为前文明末期惯常使用的基因调整技术而变得乱七八糟，难以建立完整的谱系。使用“姆人”这一称呼，固然有些生分，乃至想要区分两种人类，但压根称不上什么鄙夷的地位。3ZVry
若是按某些激进的“种族主义者”的说法，既然前文明被崩坏淘汰了，那么，他们就是和尼安德特人一样的劣等人种，完全可以被开除人籍和黑猩猩分成一类。只不过，大部分正常的学者，只要看到前文明曾经到达过的文明高度，都不会这么认为就是了。3ZVry
只是从情感上来说，不论哪一种，只要听到这种将前文明和现文明进行区分的做法，符华都极难接受。甚至不光是情感，符华还感到了一些害怕，若是有一天，前文明，和现文明，互相对立的话，她，又应该如何处置。3ZVry
因为她，既是现文明的神州人，又是前文明的融合战士……3ZVry
噔噔咚，凯文：拯救人类。（只有我们是人！）3ZVry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