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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闭目听星(二)

  “我与你讲个故事吧……”434kt2

  天司凝视前方,沙哑的声音在墙壁之间回荡:“说是故事也不甚准确,你也可以将其认为是传说或者,神话。”434kt

  仿佛两段时空于此重叠交错,那个带着颇多疑点的,有关神祇与神子的故事再一次被复述。434kt

  只不过这一次,配合那些散乱一地的怪异尸骸,这个故事显然就有了一些不太寻常的寓意。434kt

  或许故事确实仍是那个故事,但其中的一些名词与内容却悄无声息地转变了自己的身份和原意,尤其是在亲眼目睹了这种非人的怪异生物之后,张暮与辛夏都不由得开始思考,这个故事之中究竟哪些是可怖的真实,哪些是晦涩的暗示,又有哪些是虚无缥缈的预言。434kt

  半晌,辛夏率先打破了这种怪异的沉默,她走上前去,对着眼前的老者轻声问道:“我猜,您是九巫吧?”434kt

  “九巫之四,天司。”434kt

  天司取出令牌,在祭仪的作用下,令牌上的“闭目听星”标识亮起光芒,代表其九巫身份祭文悬浮于两人面前,待两人验证完身份后其光芒才渐渐消逝。434kt

  “见过先生。”434kt

  在确认完对方身份之后,尽管两人仍然对天司抱有极大的戒备,但仍然按照已经刻在血液里的习惯,朝着对方行礼。434kt

  “先生,您说的故事很有意思也很奇特,但我想在这种时刻,明确的信息和情报是否会比一个模糊的故事更加重要?”434kt

  天司笑了笑:“我只希望你们记住它,用尽一切可能记住它,其它的便无需去做了……现在,带我去你们维护祭仪的地方吧。”434kt

  “您打算正式启动它了?”434kt

  “自然,那正是我来这里的目的。”434kt

  天司想要往前走,却发现张暮仍然拦在他的前面,于是开口问道:“有疑问?”434kt

  张暮注视着面前的老者,沉声开口:“我们二人被封闭于地下二十余年,虽然消息闭塞,却也能依稀猜出地面上出现了异变……对于地面上的状况,先生能否透露一二?”434kt

  天司神色复杂,他迟疑了两秒,给出了回应:“灾祸临头,倾覆在即。”434kt

  他以极其简短的语句描绘出了惨烈的情形:“总阁已于三年前随星石城一并毁于天灾,当时是深夜,突然有数十陨星从天而降,星石城中祭仪于一瞬之间便被损毁殆尽,总阁及周遭死者无法计数,随即便有这些怪物自废墟之中走出肆意屠戮。自那之后,各地城镇村庄只得将居民迁往据点躲藏,勉强维生。”434kt

  “我有疑惑,望先生可以解答。”434kt

  辛夏面色苍白,她咬了咬嘴唇,问道:“您说的天灾,指的应当便是天倾之祸吧?那么组织设置于地下的祭仪,真的能够让我们应对它么?”434kt

  在两人的注视之下,天司沉默了,他曾经无数次地面对这样的目光,若是在以往,他一定会给出明确且肯定的回复,然而这一次……434kt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能。”434kt

  “在一开始的计划中,我们确实寄望于用祭仪来抵御天倾之祸的发生,但事与愿违,因为一场背叛,导致天倾之祸被进一步提前,我们只能临时改变了计划。”434kt

  “所谓天倾之祸,也可以理解为‘它’所降下的灾难与惩罚,这也是在多年之前的那个夜晚我们使用远目仪所观测到的可怕真实……你当时也在场吧?”,说着,他看向了张暮。434kt

  张暮轻轻点头,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了那位在仪式之中双目流血,倒在地上痛苦挣扎的可怜主祭。434kt

  天司叹了口气:“从那时起,我们便开始制定计划,于各地建造据点,设置重重祭仪,封锁消息……虽然我们尽可能地让这一切都在保密状态下进行,但“它”显然时刻在观察着我们,因此“它”虽然不清楚我们的具体安排,却也可以引来一些小灾小祸加以试探和干涉。”434kt

  “我们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只知道‘它’无处不在,哪怕是最严密的祭仪也只能勉强将‘它’隔绝在外,倘若一切如常,或许我们确实有机会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走到最后一步,但奈何,九巫里出现了一位叛徒……他将我们所有的计划泄露了出去。”434kt

  “那位叛徒便是九巫之五风吴,他的背叛导致雨柳和溪戚两名九巫成员相继殒命,而在那之后,多个的据点与临时藏身所被暴露,我们遭受了大量的死伤。”434kt

  说罢,天司微微闭眼,像是在休息,又像是想要消化因为这些话语而激荡起来的情绪,于是辛夏从旁边用于休息的房间当中端来一杯水,老者对着她笑了笑,伸手将杯子接过。434kt

  张暮走向鱼人们的尸骸,转了两圈后,他问道:“敢问先生,这个祭仪究竟是何用途?”434kt

  他在一具无头的鱼人尸体面前站定了脚步,沉声说道:“您之前也提到过,您知道我们曾经从灰岛据点当中得到了一些讯息和提示……想必您也能猜到,我们已经通过这些讯息反推出了一些祭仪的祭文,那么我希望您可以告诉我们,为什么在这个祭仪之中会有如此之多与‘献祭’、‘牺牲’和‘死亡’相关的祭文?请您告诉我,它究竟要用来向谁献祭?祭品又是谁?”434kt

  祭仪和咒术的迹象于张暮的手指之间浮现,他始终不愿意相信自己与辛夏所反推出来的那些祭文真意,因为一旦这些祭文是真实的,那么便意味着这个覆盖面积极大的祭仪本质是一个早被听星监所摒弃甚至完全禁止的禁忌仪式,再结合灰岛据点巫祝的莫名“自杀”事件,他对这个祭仪和计划的信任度已经降到了冰点,但多年以来他所经历的一切却让他保留了对于听星监最后的信赖。434kt

  对于张暮的提问,天司似乎早有预料,他苦笑着摇摇头:“灰岛据点的那两个孩子很聪颖,和你们一样……但那个时候的听星监已经没有选择了,在他们尝试将有关祭仪的线索传递给更多人之前,我们必须加以干涉,否则一切都将功亏一篑,说到底,是我们这些老头子小看了年轻人。不仅如此,九巫也曾密切地关注过这里,但你们做的很好也很谨慎,我们对监星们下达的命令是——一旦有任何涉及祭仪本身的讯息自此发出,便立即对你们采取最严格的处理方式。”434kt

  他没有理会张暮手中那已经蓄势待发的祭仪,而是如一个普通的老人那样顺着墙边坐了下来,手中捧着杯子一点点地喝着里面的水。434kt

  “你们所维护的这个祭仪,我将其命名为‘蜉蝣’,就是那种朝生暮死的蜉蝣。最初的时候,我们从一些古老的书册当中找到了与它相关的记录,正如你所说的,这是一个与献祭和死亡直接相关的仪式,它的发明者是一名在极西之地的巫祝,他认为生命本身是流动、可变的,而生命本身所蕴含的精神、记忆、灵魂和力量也亦然,基于这个观点,他试着举行了一个仪式,将数十名奴隶作为祭品,并将自己作为享祭之人,渴望以此获取祭品们的寿命与力量。”434kt

  “他失败了,在仪式的作用下,他与所有的祭品们一同化作了血肉残渣,就连灵体都未能形成。”434kt

  天司的语气之中带上了一丝唏嘘:“刚开始,我们对这个祭仪嗤之以鼻,毕竟这样的仪式与我们的原则相去甚远,但耐不住这其中的一些祭文实在少见,我们便尝试将其提取,加以推敲,而其结果是我们所没有预料到的……这个祭仪是完全可行的,它可以被实现,但却需要更多更加严苛的条件。”434kt

  “首先,祭仪的本身必须足够庞大,因为生灵的灵魂和意志具有巨大的力量,如若祭仪规模太小,则其本身会因无法容纳力量而破灭。”434kt

  “其次,祭仪的主持者不可以是受益者,一旦主持者将其用于自身,则将导致惨剧的发生。”434kt

  “再次,这个祭仪并没有祭品的概念,又或者可以说,所有主祭之人,皆为祭品……它的核心并非献祭,而是牺牲,是主祭者牺牲自身的肉身,使自己成为纯粹的灵与力,化作祝福赠予受益之人。”434kt

  辛夏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了,她甚至有些颤抖:“你们的目标是,造神?”434kt

  “当然不是。”434kt

  天司咧开嘴来:“可别忘了,听星监反对了一辈子的‘神’,我们的眼里只会有自然、宇宙和规则,断不会有神祇的存在。”434kt

  “我们的目标是存续,是文明之存续。在‘它’的灭世之罚到来之前,我们需要留下所有能留下的成果与讯息,将我们的故事与习惯、祭仪与咒术、我们的理念与想法尽数流传下去,倘若‘它’湮灭了我们的肉体,那我们就用石刻,‘它’想泯灭我们的灵魂,那我们就将力量聚为一处,‘它’想找到我们的踪迹,我们便化作藏于水底的蜉蝣。假以时日,但凡有后来者得到了我们的馈赠,我们的文明便不会消亡,他们也将因此窥得这片宇宙之间的秘密,若是他们能够早做计划和打算,说不定便能超越我们,摆脱这玩物一般的命运。”434kt1

  “倘若仪式生效,我们将会如何?”434kt

  “倘若仪式生效,届时……我将无我,万灵归一,蜉蝣乃成。”434kt6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