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所说的车子并非是马车或者时下颇受王都贵族喜爱的蒸汽自动车，而是一种造型迥异的军用车辆——驾驶者并不像马车或自动车的车夫那样“高高在上”，相对低矮的车身最大程度保障了驾驶员的安全，它使用了最时髦的硫化橡胶轮胎，结实耐用的弹簧悬挂，全金属制成的车身，坚固透明的挡风玻璃，以及可折叠的帆布顶棚。3tiMl4
总之，不论是舒适程度还是驾驶手感，都远远超出前面所说的二者。3tiMl
然而整个阿尔比恩王国也找不出第二台这样的车，原因并非是它的成本有多么高昂，关键在于驱动这台金属机器运作的魔石核心，且不说一颗魔石的制造需要多少道复杂到令人头痛的炼金工序，只有注入魔力才能启动这一点就让绝大多数人注定与它无缘。3tiMl
眼下这台被渲染了过多笔墨的车子正以稳定的速度行驶在郊外坑洼不平的石板路之上，两侧已经看不到成群结队的行人。这条沿袭自古老七丘帝国的道路一直都是连接两地的关键要道，直到那次事件之后便荒废下来，石板的缝隙之间长满了张牙舞爪的野草，其中一棵尤为粗壮的伴随着道路的震动微微颤抖着，迫不及待地宣誓自己的主权。3tiMl1
直到它被疾驰而过的车子无情碾过。3tiMl1
“如果你想找准尉，我知道他在哪儿，他正忙着偷喝连队的朗姆酒...”3tiMl3
驾驶者嘴里叼着早就熄灭的自制卷烟，哼唱着在大战中被北军士兵广为传唱的小调，看起来心情不错。他大概有三十出头，身穿羊毛软呢大衣，歪戴岩灰色礼帽，西装外套和马甲里歪歪斜斜地系着红格子领带。此人相貌英俊，眼神平静，神态温和坦然，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似乎有着很好的教养，没有其他归国士兵那般粗鲁。3tiMl1
“如果你想找列兵，我知道他在哪儿，瞧他挂在铁丝网上呢...”3tiMl
“我看见他了，我看见他了，瞧他挂在铁丝网上呢。”3tiMl1
一曲唱毕，道路尽头出现了两个人，他们挥舞双臂大声呼喊，示意来人减速停车，随着距离不断靠近，驾驶者发现这两个人都背着步枪，他慢条斯理地把车停在路边，右手不着痕迹地探入敞开的衣襟里。3tiMl
“非常抱歉，先生，我们是特雷维尔矿业的，这里正在进行挖掘活动，请您稍事等待，我们会尽快恢复道路畅通。”因为戴着奇怪造型的面罩，他说话瓮声瓮气的，说着他亮出一张盖有市政厅公章的探矿许可证。3tiMl
“是么，我还以为这条路早就无人光顾了。”驾驶者停止了魔力供应，车子一下子安静起来。3tiMl
“瞧您说的，那次事件才过去几年啊。对了先生，工人还要点时间才能填平道路。要不您跟我来，去前面那个棚子里休息片刻，我们头儿是个文化人，肯定和您有共同语言，我没念过几天书，这样和您讲话实在是太累了...”3tiMl
这时一直沉默的第二个人开口了：“先生，这台车看着可真带劲，要不少钱吧。”3tiMl
“没多少钱，只要你肯去新大陆扛几天枪，肯定有机会摸这种车。”3tiMl1
可能是没法理解这个冷笑话的意思，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将驾驶者带到简陋的工棚里就离开了。3tiMl
一个西装革履的小个子男人蹭地站起来，手里的文明棍没让他看起来更“文明”，反而像个古代宫廷中的弄臣。他脸上满是商业性质的真诚笑容，边走边大声说道：“再次为我们的工期耽误了您的行程而道歉，先生。”说着他微微鞠了个躬，“我叫亨利·威尔弗，特雷维尔矿业高级职员，当然先生，您叫我亨利就好。”他说话时仁丹胡一抖一抖的，和工棚外工人矿镐的敲击声倒是很协调。3tiMl
到现在都没有名字的驾驶者好整以暇地收拾一番仪容，脱下手套和小个子亨利握了握手。3tiMl
“莫尔，莫尔·A·格林格拉斯(Merle Greengrass)，你可以叫我米里(Milly)，还有我并非女王陛下所册封的贵族，这实在是太客气了。”3tiMl1
“当然，先生，当然！您知道的，特雷维尔公司一向以真诚热情对待每一位顾客！更何况是面对一位可敬的绅士呢！”亨利说着，表情更亲切了，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花来。3tiMl
“请让我为您介绍本公司的特约顾问，巫师休·威尔逊大师！”3tiMl
米里这才注意到工棚阴暗的角落里坐着一名胡子花白，拄着长长法杖的巫师，威尔逊微微举起法杖，点了点头算是示意。3tiMl
威尔逊在巫师圈子里是个大名人，如果算上负面声誉的话。3tiMl
“哈哈，别介意，威尔逊大师常年专注魔法研究，不是很喜欢说话，您这边坐，工地环境不是很好，只有些粗劣的茶水和点心凑合，他日王都相见，肯定给先生好好置办一次茶会！”亨利说着拿出一只搪瓷茶壶和一盘司康饼，挑了一个看起来干净点的瓷杯装茶。3tiMl
“先生请自便。”亨利给自己和米里倒上茶，自顾自地吃了起来。3tiMl
米里挑了挑眉毛，对这种明摆着的客套话并不在意，他解开西装扣子，轻轻提起裤子坐下，点头致谢后拿起一块司康饼放进嘴里。3tiMl1
他连忙喝了口已经冷掉的茶，为了掩饰尴尬，他指了指棚子外忙碌的工人，问道：“如果方便的话，不知道贵公司在这里做些什么？”3tiMl
“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您有所不知，自从那次事件之后，那些个稀奇古怪的劳什子玩意就多了起来，其中有那么一种东西，五颜六色闪闪发光，每一块都非常规整，就好像打磨过似得，大地之核听起来有点蠢，我们都叫这玩意精煤。”3tiMl
“没错！同样是丢进炉子里烧，一块精煤能烧好久，火力充足旺盛而且还有一股子香味儿，可好闻了！要不是公司有规定禁止私自点精煤，我都想现在就给您来一块！要我说啊，上面的大人物就是不舍得浪费这七彩疙瘩，一般的矿井根本挖不着！我们这也是得了点消息才来这的，跟您说啊，传言有工人自己偷着点了几块闻味儿，没多久就精神失常疯了，反正我不信，多半是这帮泥腿子...”3tiMl1
角落里的巫师威尔逊突然咳嗽了一声，亨利赶紧闭上了嘴。3tiMl
“那是自然，精煤您没听说过，那些个怪物谁不知道啊，前两天有个人半夜去方便，大活人说没就没了，您猜怎么着，第二天我们就找到一双靴子...”3tiMl1
米里东扯西扯地找着话题，亨利则不着调地一一回答，两个人不时发出笑声，开起无伤大雅的玩笑，气氛好不融洽。可米里的眼中却毫无笑意，他感觉很不对劲，桌子下面的左手连续捏了好几个法印。3tiMl
且不说大地之核这种闻所未闻的商业机密怎么会随便告知他人，一开始亨利过分殷勤的态度更是无缘无故，而真正让米里起疑的则是那些戴着奇怪面罩拿着枪的特雷维尔公司职员。3tiMl
米里知道地下矿井可能存在有毒气体，可露天环境下哪里有这种可能，若是为了避免吸入粉尘又显得过于小题大做。再者说，那之后魔物横行不假，最常见的一种被北军士兵称为潜伏者或者战壕垃圾，它们成群出没，生性怕光，只在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才会攻击人类，更多时候则是趁着夜间撕咬吞噬交战地带无人区的尸体，别说军人，就是一个准备充分的农夫都能在单挑中轻易取胜。眼下天还没黑，那些昼伏夜出的畜生根本不会出现，而这些围着工人所在坑道的武装职员，与其说是为了保护工人，鬼知道他们在防备些什么。3tiMl
一群人拿着枪，围着坑里刨土的另一群人，美其名曰保护。问题来了，几十个使用简单工具的工人能有什么威胁，值得如此防备，难不成这帮人还能造反不成？3tiMl
退一万步讲，能和威尔逊这种巫师中的败类混在一起，多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3tiMl
“...然后画家说了：‘大公在前线视察’。”3tiMl3
亨利兴致勃勃地结束了又一个无聊的政治笑话，米里非常配合地发出夸张的笑声，亨利和旁边的职员也跟着笑，顿时工棚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米里笑得前仰后合，很快就因为上不来气弯下腰去，右手不由自主地捂着肚子。3tiMl
几乎是同一时刻，工棚外的敲击声停止了，米里还在咯咯笑个不停。3tiMl
两个拿着铁锹试图偷袭米里的职员缓缓靠近他，却被看不见的手猛地拍在墙上！3tiMl
米里唰地站起来，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抽出转轮手枪，精致细小的魔杖顺着袖口滑落到左手，对准了手忙脚乱拔枪不成的亨利和依然老神在上的威尔逊。3tiMl
“好一手无杖施法，居然没看出先生的身份，是老头子眼拙了。”威尔逊笑着说道。3tiMl
“老先生谬誉了，一点入不得眼的小技俩而已，反倒是前辈法力高强，本打算一下干掉所有人的...”这时几乎被拍进墙里的一双倒霉蛋轰然落地，米里一边说一边打量周围。3tiMl
“我很好奇...”米里边说边退。“如果威尔弗你少说那么两句，我们是不是还能坐下喝茶，就当一切没发生过？”3tiMl
吃准了米里不敢在好几条枪面前先动手的亨利，虎着脸捡起先前不慎掉落的手枪，开口说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格林格拉斯先生是计划外的不确定因素，老爷和小姐都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3tiMl
“放下魔杖，年轻人，我以名誉担保，只要你肯配合我的遗忘咒，我保证你能安然离开。”3tiMl
“哦，是吗？我可不敢把命交给一个勾结外人残害导师的家伙，说起来你就这么瞧不起自己的出身？”3tiMl
“你不要不识好歹！”威尔逊被触及最反感的话题，几近发作。3tiMl
“最后一次机会，格林格拉斯先生，事情不用这般难...”3tiMl
米里刹那间对着威尔逊扣下扳机，同时魔杖尖端发出炫目闪烁的强光，趁着场上一片混乱，特雷维尔矿业的职员胡乱开枪之际转身欲逃，可没跑出几步就被一道恶咒命中背后，来自灵魂层面的震撼让他扑倒在地。3tiMl
“年轻人啊，不要怪我卑鄙...。”3tiMl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