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了，走吧。”米里合上怀表，颇为不自在地动动肩膀，挂满了金属饰品的厚重长袍让他不太舒服。41cpf
米里也戴上了造型古怪的灰白色面具，这面具看着像古爱琴时代的戏剧角色，没有瞳孔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血泪自眼角流下，表情扭曲乖戾，又偏偏翘起一侧嘴角，透着说不出的诡异感。41cpf
“一个月前我可能真的会紧张，现在嘛，我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医生苦笑一声。41cpf
“作为过来人，我劝你不要有干完这次就洗手不干的想法。”41cpf
“为什么？”医生随口问道，将关着保险，随时可以击发的手枪塞到怀里。41cpf
白了米里一眼，也不管男人是否能接收到这一信号，医生清清嗓子说：“最后过一遍计划，进去之后先别动手，多打听点消息再说，还有动手前给我个信号。”41cpf
“可以，到时看我脸色行事。”米里的心情不错，甚至开起了玩笑。41cpf
格兰瑟姆医生盯着米里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白面具看了好久，说不出话。41cpf
两人从小巷里走出来，已经有不少穿长袍的面具人来到附近，他们排成松散的队列依次入场，等待过程中以三两人的形式低声交谈。41cpf
与传统思维中的秘教团体不同，“猩红破晓”的行事风格颇为张扬，会议地点直接选在一处私人宅邸，周围虽算得上安静，可距离人来人往的街道也没多远。米里从医生手中接过请柬看了看，主办人是个没听过的家伙，对外名义则是古爱琴时代戏剧研讨。41cpf
队列的前头发生一阵骚乱，似乎是门卫和什么人起了争执。米里虽没有多管闲事的打算，手还是慢慢地按在腰间的手枪上，动作在长袍的掩护下毫不起眼。41cpf
“我再说一遍，这是私人聚会，没有请柬不得入内，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门卫示威性地举起了手上的木棍。41cpf
“就请您发发善心，为主在地上传播的福音献一把力吧！”女人哀求道。41cpf
原来是之前遇到的两位修女，想不到募集善款都募到密教团体头上来了，真是有趣。41cpf2
那门卫见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能不情不愿地掏出钱包，点出一点零钱来，半只手都放进善款箱里了，又拿回了一多半，排队的面具人见状发出一阵低笑。41cpf
却也是个不爽利的人，米里轻哼一声。41cpf1
门卫涨红了脸，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仔细检查了一番请柬，将冒牌师徒二人放了进去。41cpf
门厅处的矮个子面具人正逐个清点人数，看人来得差不多了，他张开双臂说了些场面话，又点了几个代号，让这几个人先上楼，其他人在一楼稍事休息。人群中几人应声出列，数量和矮个子点的一样，米里稍微放松了些，他可不知道自己的代号是什么。41cpf
米里冲医生点点头，两人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为了显得合群不时附和旁边高谈阔论的家伙。41cpf
一队女性侍者开始分发酒水，戴着面纱看不清相貌，米里接过一杯，学着其他人那样将面具掀开一半，装模作样地举杯抬头，实际上一口都没喝。41cpf
“我和这位先生还有话要说，能请你回避一下么？”另一个人对侍者说道。41cpf
“放心，她们的嘴巴绝对严实，你想说什么说就是了。”刚才说个不停的人笑道。41cpf
米里来到窗前向外看，这里刚好对着正门和门卫，把酒杯随手一放，回头看到医生已经融入了一个小团体，他继续向外看。41cpf
也许是开小差了，是莉莉白安排的帮手也说不定，他不动声色地拉上窗帘，宽大袖口下的左手有节奏地捏起法印，复杂的术式需要很长时间来构造，玩就玩把大的。41cpf
“嘿，哥们，你也是和导师一起来的学徒么？我第一次参加集会，什么都不懂，那个，你好？”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凑过来搭话。41cpf
此人作态和周围格格不入，米里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个混进来的外人。41cpf
“听着伙计，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太闲了就去找点事做，别烦我。”41cpf
矮个子很是时候地宣布集体会议开始，米里扣上面具，跟着队伍依次上楼入座。二楼会议室门口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打手，腰带上别着短棍，看起来没带枪。见与会人员都到场了，两个打手一左一右关上了门，故意落在队伍最后的米里转了个身，右边袖口滑出魔杖顶端，点了点门锁。41cpf
与会人员并不多，算上四个打手和早就在这里的几个人，会议室里满打满算不到四十个，米里将周围环境观察透彻后，不紧不慢地在医生旁边坐下，医生正像个好学的学生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坐在首位的面具人和他旁边站着的人。41cpf
“那个站着的看着眼熟。”医生偏过头，声音压得很低。41cpf
“也许就是你认识的人，不过没关系，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他是谁。”41cpf
米里的左手用力拍了下桌子，因为会场内过于喧哗，只有旁边几个人不解地转过头来。41cpf
首位的面具人站起来，双手虚按，身上的长袍无论是样式还是装饰都要华丽不少。他声音洪亮但不刺耳，明明在长桌的另一头，听起来却是无比清晰。41cpf
米里眯起眼睛看了一会，才看清首领的面具是俄狄浦斯，而且这人还非常骚包地戴了个橄榄枝桂冠，如果再配上一双系扣亚麻凉鞋，大概就是标准的爱琴贵族打扮了。41cpf
“感谢几位兄弟的努力，我们成功从一群门外汉的手中夺取了萨迦，卢恩符文的破译还需要很长的时间，这里先给大家介绍可以公开的部分。”41cpf
首领拿着记录萨迦的文书坐下，另一个面具人接过话头。41cpf
“各位，维京人的萨迦是事无巨细的流水账，这份萨迦的绝大多数内容都在讲作为主角的耶尔（维京领主），擅长火焰魔法的巫师还有贵族之女的冒险故事。但是这当中提到了一个复杂的召唤仪式，以及一个不知名的重要道具，具体的细节还需要等待进一步的破译，这是梳理出来的文稿，请大家传阅。”41cpf
米里草草读了下文稿，确实充斥着大量无用内容，比如那位绰号“御火者”的巫师，记录者用了大段文字来描述此人，像什么“柔软光滑，最上等布料也无法比拟的衣服”，再比如“一抬手就能发出火光和巨响，顷刻间夺人性命的可怕法术”，可信度十分堪忧。41cpf1
“他们就为了这玩意？”米里看不下去了，递给医生一个复杂的眼神。41cpf
“还好她不知道自己付出性命也要保护的是什么东西。”医生低沉地回答。41cpf
面具人们对废话连篇的萨迦倒是很感兴趣，三三两两地讨论其中的内容，关注点各不相同。比如米里对面这位和其他人起了争执，他坚持认为记载中的可怕法术只不过是吟游诗人的夸张笔法，但后者持完全相反的态度，两人谁也说不服谁，竟然把球传给了米里，希望这位沉默寡言的兄弟帮他们做出决断。41cpf
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七国时代连火门枪的影子都没有，怎么可能冒出来一个使用枪械的人？41cpf
现代人带着枪回到古时候大杀四方，这个想法很有意思，回头可以和莉莉白说说，米里暗暗记下。41cpf1
两个面具人被米里的言论惊得一愣，然后继续他们的争执，只是话题悄然变成了一把手枪能吓住几个古代人。41cpf
“兄弟姐妹们，讨论环节暂时停止，我有话要说。”首领洪亮的嗓音再次响起。41cpf
讨论声越来越小，很快会场内安静下来，只有不时的咳嗽声。41cpf
因为戴着面具，首领用很大的幅度点头表示他很满意，然后和身边一直站着的面具人一起摘下了面具。41cpf
密教首领的光环下是个神采奕奕的白发老者，面目甚至说得上慈祥，米里对这张脸有点印象，但是想不起此人姓甚名谁，另一位就完全不认识了，这种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到处都是。41cpf
医生说的自然不是白发老者，米里担心她一时冲动做出什么鲁莽之举，用力握住她因愤怒和震惊而抖个不停的手。41cpf
谁知此时面具人们竟开始效仿首领，一个接一个地摘下面具，用不了多久，还戴着面具的二人就会成为最可疑的存在，摘下面具也会被迅速识破，更不要提还有个人认识医生。41cpf
按照原定计划，二人会在打探到足够消息后伺机而动，或者放长线钓大鱼继续演下去，奈何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米里不得不提前动手。41cpf
“待在我身后，离桌子远点。”他闭上眼睛，呼吸平稳得不像个即将暴露的间谍。41cpf
会场四个角落各有一名带着短棍的打手，参会成员数量虽多却是乌合之众，首领和大众脸的威胁程度不明，应该优先解决，锁死的大门可以坚持至少三分钟，必须在外面的人突破大门之前结束战斗，难度适中，可以接受。41cpf
“你尽量拖住打手，他们应该没有枪，其他人交给我。”41cpf
米里扔掉面具，睁开眼睛，从不知道哪里拿出礼帽戴上，此时场上的关注点是首领和新来的大众脸，没人注意到两个生面孔的古怪举动。41cpf
“没有这位兄弟的帮助，我们不可能如此顺利地拿到萨迦。兄弟姐妹们，在探索世界本源，追求伟大真理的漫漫长路上，我们又迈出了可喜的一步！”41cpf
教徒们非常配合地鼓起掌，首领大概是见多了没什么反应，被捧了一把的大众脸很是受用，笑呵呵地冲大伙点头。41cpf
然后他就笑不出来了，一个无比熟识的女人正与他对视，眼中怨恨和复仇的灼热火焰恨不能将他烧成灰烬。41cpf
米里一把将医生扯到身边，比出奇怪手势的左手用力挥下，那力气好像是要劈开什么。41cpf
围满了人的长桌突然亮起不祥的紫光，在教徒们的惊呼中炸成了无数碎片！41cpf
几乎是贴脸距离的爆炸没给教徒留下任何反应时间，猝不及防间被细碎的木头残渣糊了满脸，一时间惨叫和哀嚎响个不停，个别幸运儿一声没吭就失去了意识。41cpf
蓝色的屏障微微闪烁后消失，被拦下的残渣和灰尘纷纷落地，露出完好无损的米里二人。41cpf
将魔杖交换到左手，米里拔出右侧腰间的大口径自动手枪，对着首领和大众脸就是七枪，直接打空了弹匣。将空仓挂机状态的手枪随手一扔，看不见的魔力之手轻轻接住来自莉莉白的精美礼物，他迅速把手插入怀中，拔出跟随多年的转轮枪，大拇指顺势压下击锤，一枪撂倒了一个手持祭刀给自己放血的教徒。41cpf
不管他是准备使用黑魔法，还是单纯想给自己放点血冷静一下，机会都不再属于他了。41cpf
米里没指望靠几发子弹解决一个颇具规模的密教团体的首领，这种人基本都有点保命的手段，事实也的确如此。尽管被打得狼狈不堪，头发散成鸡窝状的白发老人还是在手下的帮助下站了起来。他恶狠狠地扯掉身上黯淡无光，已经完全损坏的饰品，举起造型酷似棒槌的法杖，口中念念有词。41cpf
是两位高深莫测，长袍无风自动的巫师在鞠躬行礼后你来我往，绚丽酷炫的魔法猛烈碰撞，照亮半边的天？41cpf
当然不是，这种观赏性大于一切的战斗只存在于点到为止的切磋比试。41cpf
无论是强调阵地构筑，热衷使用威力连续递增法术的学院派，还是灵活多变，依靠预发法术和道具甚至欺诈偷袭手段的实战派，二者都相当重视法术的施放速度。要么加快吟唱，在对手完成之前先发制人，要么干脆打断对手的施法过程，将局势拖入自己擅长的节奏之中。41cpf
有备而来的米里根本不讲武德，对老首领连连开枪，两个倒霉蛋相继为老者挡了子弹，老者的运气终究还是用光了，身中两枪倒地不起。与此同时，米里左手的魔杖射出一连串高速飞行的火球，这些火球随机追逐着乱跑的教徒，点燃躲闪不及的教徒的长袍，身上带火的人更加惊慌失措，场面一片混乱。41cpf1
而事发时站在首领身边的大众脸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他先是用肩膀接了一发点四五口径的子弹，又被愤怒的格兰瑟姆医生打了整整一个弹匣——正如米里所料，为复仇欲望所支配的医生满脑子只想着手刃仇人，好在打手自乱阵脚，被没头苍蝇撞得东倒西歪。41cpf
医生的枪法差强人意，大众脸中了起码三枪，成了个血人，一动不动了。41cpf
“滚开！滚开！你们不要再装死了，去干掉那两个入侵...”41cpf
领头的打手终于集结好了包括他在内多达四人的部队，大嗓门和招摇的动作使他成了明显的目标，左轮的最后一发子弹准确命中他的脑门，他的眼睛瞬间上翻，露出大片眼白，身体在惯性下仰着头走了几步，然后瘫软在地。41cpf
他的话到底起了作用，隐藏在幕布之后，冷眼旁观会场乱象的女仆得到了命令，她们活动僵硬生锈的关节，挥舞锋利的尖刀，用扭曲怪异，但是迅捷的步伐向米里冲了过来。41cpf
“大家不要怕，他已经没有子弹了，近身战对我们有利！”一个打手大吼一声，率先发起攻击。41cpf
收起两把打光子弹的手枪，米里抓住手杖顶端的螺纹把手，向逆时针一转，拔出一柄明晃晃的刺剑。41cpf
打手连忙举起木棍招架，没想到刺剑直接将他手中的木棍削成两半，尖锐的前段连带着余威划过喉咙，他惊恐地瞪大眼睛，双手本能地压住伤口，试图阻止可怕的失血。41cpf
“嗬...嗬！”他已经说不出话了，生命正从指缝之间快速流逝。41cpf
他知道自己快死了，处决过告密者，背了好几条人命的他清楚地知道被割开喉咙会是怎样的下场。41cpf
在视野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看到剩下的两个伙伴高喊着冲上来，只差几步就能用手中的棍棒狠狠招呼戴礼帽的男人，可他们为什么突然站住了，为什么...只是看着？41cpf
很快他就明白了，他的同伴被一股力量扼住了咽喉，两个加起来四百多磅的大男人四脚离地，像离了水的鱼儿那样张大嘴巴，在半空中无助地挣扎，然后同时被扭断脖子。41cpf
带着巨大的恐惧和疑惑，他用尽力气转过身，那个杀死了他许多同伴，也即将杀死他的男人正面无表情地松开握成拳的左手，放任空中的两具尸体落地。41cpf1
行为诡异的女仆们在同一时间加入战斗，她们散成一个圆圈，试图将米里围起来。她们高举利刃，毫不在乎误伤自己人，结果目标没捉到，互捅倒是非常热烈，米里赫然看到她们将一个错身而过的教徒当成了他，可怜的家伙挨了不知道多少刀，瞬间被扎成了血葫芦。41cpf
还有你吗，布鲁图斯？41cpf1
一直躲闪并不是办法，这些女仆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是不惧疼痛很是难缠，被刺剑贯穿依然面不改色，甚至主动靠近想要抱住米里和他同归于尽，米里不得不放弃武器。41cpf
医生在打倒一个足有她两个壮的教徒之后终于腾出手来，磕磕绊绊地换好弹匣，连续射击帮米里解了围。不甚精准的快速射击只有一枪命中头部，被掀了天灵盖的女仆终于停了下来，轰然倒下。41cpf
其他女仆对同伴的死没有任何反应，依然忠实地执行最后一道命令，米里抓到机会放出一道闪电，连锁跳动的闪电只让她们稍许停顿，很快又扭动起焦糊冒烟的身躯继续攻击。各种快速法术试了个遍，米里终于发现这些像人的怪物有点怕火，面对火焰时会迟疑一小会，两人且战且退被逼进了墙角。41cpf
还能活动的教徒全部聚集在门口，他们大声叫嚷着敲打木门，可是会场里闹出这么大动静，外面的人怎么可能注意不到。41cpf
爆炸巨大的冲击力将两扇魔法加固的木门直接拍飞，一起升空的还有离门最近的几个教徒，那些被震倒的教徒只看到洞开的门前出现了两个人，其中一个端起了手中的东西。41cpf
“卧倒！”米里下意识地将医生护在身下，来不及起身的教徒和没脑子的女仆瞬间被密集的弹雨打得血肉模糊。41cpf
单轮扫射当然不能干掉所有人，受伤的教徒后知后觉地开始哼哼，一个女仆也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米里抄起地上的刀子刺入她的眼窝，转了一圈后拔出来，趁枪手换弹的空档找了个合适的掩体，从口袋里拿出散装子弹一发一发装填。41cpf
枪手的换弹速度非常快，显然是个用枪的好手，没过几秒又是一轮密集扫射。41cpf1
一度热闹非凡的会场终于安静下来，弹壳滚动的声音清晰可辨。41cpf
莉莉白的信差都是怪物吗？41cpf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