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力地咽下唾沫，左手伸进长袍摸摸索索找出最后一个弹匣，手心的汗多到握不住枪，怎么擦也擦不完。lqDxg
肾上腺素带来的正面效果正迅速消退，酸痛乏力同步接管了四肢躯干，原来从勇敢到懦弱只需要五分钟。lqDxg
“现在不是做心理疏导的时候，跟紧我的步调，你会活下来的。”米里的话脱口而出。lqDxg
混战后一片狼藉的战场，辛辣刺鼻的火药味，血腥气浓郁到能攥出水来，还有惊慌失措的同伴...lqDxg
过于熟悉的场景触发了他的应答模板，等他意识到自己是在伦蒂尼恩而非葛底斯堡时，转轮枪那漫长复杂的装填过程已经完成了。lqDxg2
米里不能完全确认门外的暴躁枪手就是莉莉白说的两个帮手之一，他扶了下帽子，大声说道：“外面的朋友，你们可帮了大忙，非常感谢！”lqDxg
“够了，拉结尔。先生，我们是欧罗巴物流集团的武装信差，奉斯密小姐之命为您提供援护服务，即日起我们将负责您的日常安保工作。”另一个女声说道。lqDxg4
两个膀大腰圆，抱着加特林机枪的女护卫，这画面有点辣眼睛。lqDxg1
饶是如此，米里也没有放下最基本的谨慎，这时他的手机响了。lqDxg
“看样子都搞定了吧，你那头挺安静的，我派的帮手怎么样？”lqDxg
“如果你说的是抱着多管机枪，见人就扫射的帮手，那确实挺厉害的。”米里撇了撇嘴。lqDxg
在格林少校的认知里，能够以如此可怕的速度连续发射子弹的只有加特林机枪和重型蒸汽自动枪，而后者发射时是没有火药武器那般的巨响的。至于加特林机枪，不论是手摇还是蒸汽驱动，两个人是绝对扛不动的。lqDxg
所以他先入为主地认为，莉莉白派了两头大猩猩来捣乱，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lqDxg
“和你想得不一样啦，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回头见，爱你。”lqDxg
松了口气的米里收起手机，拍了拍因过分紧张已经僵硬化的医生，“没事了，医生，外面的是自己人。”lqDxg
“小心误伤，我们出来了。”同时他也没忘了提醒暴躁的大猩猩。lqDxg
刚才的混战打烂了会议室中的吊灯，这使得室内的光线暗了不少，从昏暗的室内向明亮的室外看，米里只能看见两个高挑纤细的身影，一个头上顶着光环，另一个好像顶着一对尖耳朵？lqDxg2
他打了个响指，召唤出跟随型自走照明灯，出现在面前的是两个年轻美丽的姑娘，怎么看都是普通人类，头顶上也没有奇怪的东西，这让他在安心之余还有一点点失望。lqDxg
说话的姑娘留着火红色的短发，斜梳的刘海半遮住一只眼睛，笑眯眯的，乍一看有些男孩子气，她在夹克外面套了件奇怪的马甲，马甲靠两条背带固定住两排大大小小的口袋，勉强有点料的胸前用枪套别着把手枪。lqDxg1
当然了，比起帮手居然是个青春靓丽的姑娘这件事，米里更在乎她手里那把造型独特的枪械。完全放弃木制部件的全金属枪身紧凑短小，传统概念里厚重的实心枪托被两根钢管和抵肩用钢片组成的折叠枪托替代，手枪形状的握把前端是长长的垂直弹匣，看样子能装二三十发子弹的样子。lqDxg5
难以想象这样一把堪称袖珍的武器能打出那样凶猛的火力。lqDxg
这样讲话实在是太失礼了，不可以，于是米里接过话头问：“Boss？为什么这么叫我？”lqDxg
“诶嘿，你看啊，斯密小姐是老板，老板说她一切都听你的，老板的老板就是大老板咯。”红发姑娘答道。lqDxg
“在我刚刚离开警局时，遇到的修女就是你们两个吧。”lqDxg
“没错！那么自我介绍一下，识别口令是‘电闪-雷鸣’（Flash-Thunder），Boss。代号拉结尔（Raziel），不管是杀人放火还是想要个温暖的怀抱，什么好玩的事都可以找我哦。”拉结尔笑嘻嘻地举起两根手指敬礼，然后弯下腰伸出双手，用夸张的姿势对着另一位姑娘，“这位是我们队长，虽然只剩下两个人就是啦。”lqDxg
腰间挂着两把金属刀柄和手枪的姑娘将长长的黑发扎成马尾，表情和米里一样严肃认真，她同样套了一件满是口袋的马甲，只不过马甲下面是一件红色衬衫，端端正正地系着黑领带。lqDxg1
她不慌不忙地嚼碎嘴里的东西咽下，来到米里面前微微躬身行礼，“代号维拉利斯科（Veralisco），暂任小队队长一职，专长三栖载具驾驶，高价值物品护送和要人保全工作。您的一切指示都是我们的使命，请随时下令吧。”lqDxg2
“晚上好，两位女士，这位是圣西门医院的贝拉·格兰瑟姆医生，她为今天的行动提供了宝贵的情报。”米里说着点点头，将帽子拿到手里掸了掸灰尘，“至于我，你们可能已经知道我了。莫尔·A·格林格拉斯，苏格兰场警司。”lqDxg
“我想这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而且还有几位朋友正竖起耳朵旁听呢，维拉利斯科小姐，你说是么？”lqDxg
米里话音未落，维拉利斯科便上前一步，抽出刀柄亮出光刃直直刺进装死教徒的背部，那人发出一声压抑的惨叫，没了气息。lqDxg
“当然，Boss，叫我维拉就好。”维拉轻抖手腕，加大魔力将炼金长刀上的血珠蒸发掉，炫技似的耍了个刀花，收起能量化的刀刃。lqDxg
米里多看了长刀一眼，这种华而不实的炼金武器只有有一定魔力基础的人才能使用。lqDxg
“哎，你们已经是成熟的表格了，怎么就不会自己把空填上呢。”拉结尔从挎包里拿出一打表格夹在腰侧，另一只手端起枪，开始给地上的人挨个补枪。lqDxg
米里踩着脑袋稀烂的女仆的身子把刺剑拔了出来，用她的裙装擦了擦剑刃，直奔首领和大众脸的位置。lqDxg
首领还剩一口气，而大众脸已经快凉了，米里不想知道教团首领还有什么压箱底的绝招，用一颗四五五口径子弹结束了他的痛苦。lqDxg
老人平静地睡了。lqDxg1
会议室里时不时响起一声枪响，医生表情复杂地站在曾是同伴的男人面前。这个不配拥有姓名的男人已经死了，枪击导致的内脏破裂夺走了他的生命，看得出他挣扎了好一会才断气，死得很不安详。lqDxg
“医生，你可以先离开了，去隔壁街区找巡逻警员，他们会送你回家，弄脏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米里从首领的身上搜出一个红了大半的文件袋，里面是誊写后的萨迦原文，密密麻麻的卢恩符文看得他头都大了，还是有空再看吧。lqDxg
在这一夜成长了许多的医生点点头，避开地上死状各异的尸体，沉默着离开了。lqDxg
找了张完好的椅子坐下，米里点上烟，闭上眼睛等待拉结尔办完事。lqDxg
“Boss...算了，没什么。”不苟言笑的维拉竟露出为难的表情，她靠在椅子旁，拿出一个红色的纸盒，娴熟地夹起一根巧克力棒放在嘴里，动作一看就是老烟枪了。lqDxg
米里只觉得好笑，死人堆里面不改色的人物居然在纠结烟味，鬼使神差地，他猛吸了一大口烟呼在自己身上，然后轻轻抱了抱身边的人。lqDxg
“这样就没问题了，而且这也不算烟。”他勾了勾嘴角，给她点上火。lqDxg
“感谢您的耐心，还请您在这里签上字，盖手印也是可以的。”lqDxg
笑容满面的拉结尔将又一具尸体翻过来，抓起地上满是血污的手，在表格右下角盖上手印，然后她走近另一具尸体，先补枪后盖章。lqDxg
“她一直这样的么？”米里将烟头一扔，从维拉手里拿出根巧克力棒叼上。lqDxg
在长达六年的战争中，他见过无数因各种各样原因失去理智的军官和士兵，在枪托上划杠子记录杀人数的已经可以说是温和了。有人会想尽办法从被自己干掉的人身上取下诸如怀表，勋章等留作纪念品，冒着被神枪手狙杀的风险穿行在无人区中间，乐此不疲。同样是收集纪念品，有人更加极端，到处割死人手指，随身带着个装满指骨的袋子，走起路来咔咔作响。lqDxg
“这是拉结尔释放压力的一种方式，信差运送物品，我们运送死亡，所以别担心她，她好着呢，至少现在没问题。”lqDxg
“要是哪天扛不住了记得告诉我，战场上发疯的家伙可太多了，我帮不了他们，至少可以帮帮你们，这是命令。”lqDxg
另一头拉结尔的问卷调查差不多搞定了，她来到最后一位客户面前，像之前那样扣动扳机。lqDxg
她连续拉动枪机，没有子弹跳出来，这说明武器没出故障，只是没子弹了。lqDxg
“切，算你走运。”她嘟囔着拔出胸前枪套的手枪，拉开套筒上膛，作势就要开枪。lqDxg
“我了个亲娘啊！别杀我！”复活的死人喊着苏格兰方言，跌跌撞撞地跑向门口，却被尸体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啃泥。lqDxg
“那个，我们可能存在什么误会，我其实不是这个教团的人。”他带着讨好性质的笑，身体抖若筛糠，浑身写满了卑微。lqDxg
为了保命，他语无伦次地说了很多东西，他正是之前在一楼向米里套话的人。此人名叫亚伦·米切尔，《阿尔比恩奇闻异事》的记者，这是本专注发掘各种离奇事件，通篇鬼话的二流杂志。米切尔交代说，他在日常取材时遇到了一个不太聪明的人，几杯酒下肚就把“猩红破晓”给卖了，不过这个人知道的也不多。已经一个月没找到任何新闻的米切尔决定赌一把，他灌醉了那个教徒，偷走了他的长袍和邀请函，想在今晚的会议中挖点猛料，哪曾想遇到了米里等人。lqDxg
直觉告诉米里，米切尔说的都是实话，而且此人深谙江湖规矩，和三教九流都有来往，或许是个不错的线人。lqDxg
得到了许可的米切尔刚迈开脚，吓得整个人愣在原地，他慢吞吞地转过身来，赔笑道：“还，还有什么吩咐？”lqDxg
米里装模作样地念了一长串他都不懂的咒语，用魔杖对着米切尔的脑袋，只见一道亮光嗖地钻进米切尔的脑壳，不见了踪影。lqDxg
“记者先生记得千万不要乱说话，要不然脑袋会炸成好几片的，到时候里面东西撒得满地都是可不好收拾。”拉结尔用最和善的表情说出了最骇人的话。lqDxg
后知后觉的米里戴上帽子，理了理凌乱的大衣，目光在只剩下三个活人的会议室里扫视一圈。lqDxg
“大都会警察厅，因为进行非法密教集会，你们所有人都被捕了。”lqDxg
在归途的自动车上，米里借着车内鲸油灯的亮光翻阅着搜来的文件，来自海洋深处巨大生物的脑油燃烧后发出明亮稳定的火光，一股微弱的香味悄然钻进他的鼻子。lqDxg
按下莫名浮起的同情心，米里将一叠没什么意义的财报丢到一边，拿起了一份有特殊标注的研究报告。为了方便快速阅读关键信息，报告的重点部分用红色墨水圈了出来，他立刻捕捉到了诸如“萨迦”一类的字眼。lqDxg
“诶，Boss，这个图案是什么意思啊？”拉结尔贴了上来。lqDxg
要知道即便是无烟火药也不可能做到真的无烟，更何况拉结尔刚才打了足足两个弹匣共64发子弹，因此这个过分亲昵的举动只带来了挥之不去的火药气味。而更关键的是，她似乎对自己胸前有几斤几两缺乏足够的认知...lqDxg
米里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敲了敲对着驾驶室的小窗，自己最近叹气的次数好像有点多。lqDxg
“Boss？”小窗露出维拉认真的面庞，拉结尔见状贱兮兮地笑了笑，搂得更紧了。lqDxg
“打开通风吧，我想抽支烟。”米里还是给拉结尔留了点面子。lqDxg
在排气扇转动的嗡嗡声中，米里点了点报告中的图案：“骑着公牛的少女，看样子是古银币拓片，公牛是宙斯的化身，而少女的名字是欧罗巴，也就是欧洲的人格化。他们在克里特岛的一颗梧桐树下结合，诞下了米诺斯和他的兄弟，我们所知的早期爱琴文明就此出现。”lqDxg
“宙斯先生可真是精力充沛啊。”lqDxg1
“拉结尔，我需要你传个口信给阿什莫林博物馆的亚瑟·埃文斯爵士（Sir Arthur·Evans），就说斯密基金会有意向资助他对米诺斯文明的进一步研究。”lqDxg
【注：1941年，得知德军攻占克里特岛后，亚瑟爵士认为德国人一定摧毁了宝贵的遗迹，遂在悲痛中去世，实际上德国人将遗迹保护得很好。】lqDxg
“得令！Boss，要我现在就出发么？”拉结尔拿起之前伪装成修女的长袍往身上套。lqDxg
“不急，明天晚上之前送到就好。如果不介意的话，能说说你和维拉么？”lqDxg
“哎呀呀，Boss何必这么见外呢，大小姐说得很清楚了，你的命令就是我们的使命。”拉结尔笑了笑，撅起嘴吹了个差劲的口哨，“别说问几个问题了，就算你想要睡我们两个，我也只能照办不是吗？顺带一提，我的安全词是苹果派哦。”lqDxg4
拉结尔吐了吐舌头，从一旁的暗格中拿出两瓶发泡汽水，分给米里一瓶，仰头喝了一大口，闭着眼睛露出陶醉的表情。lqDxg
“维拉和我都是战争孤儿，我的头发是红色的，可能是苏格兰人，维拉一头黑毛，大概是南欧或者卡斯提尔那头来的吧。我在新大陆出生，小时候很多事情都记不住了，反正父亲和母亲死在和墨西拿人的冲突里，那会哥伦比亚还是个统一的国家呢。”lqDxg
“至于维拉那个家伙的过去我就不清楚了，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那年我15岁，也可能是16岁，所在的流民团队遭到了土匪的攻击，很多人都死了，我一边逃跑一边不忘往嘴里塞土豆，差点给我噎死哈哈哈。等到了晚上，只剩下我一个了，然后我生了把火，这时候维拉出现了。”lqDxg
“她穿着撕得破破烂烂的裙子，手里拿着把没有刀柄的破刀，想要抢我的土豆。我当然不会同意啦，然后她就扑过来要杀了我，她当时肯定是动真格的，我也不能坐以待毙嘛。结果呢？我打断了她的左胳膊，险些咬掉她两根手指，作为回报，她差点弄瞎我一只眼睛。”lqDxg
拉结尔撩起额前俏皮的刘海，露出被遮挡着的狰狞伤疤和呆滞的左眼。lqDxg
“别看啦老板，左眼还是能看见点东西的。”拉结尔洒脱地放下头发，语气轻松到像在谈论别人，“两个饿得半死的少女能有多大本事呢，我们打啊打，打得满地都是不知道谁的血，土豆也找不到了。最后实在是没有力气，只能靠在一起说说话等死，如果不是大小姐的车队恰好路过，我们俩估计早死了。大小姐收留了我们，治好了我们的伤，她说我们所遭受的一切苦难并非主的考验，也不是某几个人的责任，错的是这个让人活不下去的世界。于是她给了我们两个选择，领一笔钱重新开始人生，或者付出一切为她工作来改造世界，说不准哪天就死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寂寞地腐烂发臭。”lqDxg
“就是说嘛，现在一看大小姐简直是玩弄人心的魔鬼，先是许诺了那么美好的未来，明明只是蓝图，却又那么的真实，我怎么可能拿钱走人。啊抱歉Boss，唯独这个未来我不能说。”lqDxg
“做了那么多坏事，杀了那么多人，地狱的黄金地段早就为我预留好了吧，不过我不后悔就是了，有的事确实很肮脏不假，但总要有人来做不是么。”lqDxg
“肯认真做事的人有很多，能正视自己的就很少了，很高兴看到你这样坦然。”lqDxg
“来嘛Boss，别绷着脸了，一起喝一口！”lqDxg2
“老板...”拉结尔把头靠在米里的肩膀上，抱紧他的胳膊蹭了蹭，“非常感谢你愿意听一个疯女人的胡言乱语，但是千万不要有怜悯或是慈悲之类的想法，因为刚才那些都是我瞎编的，不值得你浪费感情。”lqDxg
窗外的景色变得繁华起来，仿佛刚才的战斗发生在另一个世界一样，喧嚣和暴力从来不属于西区。lqDxg
“别忘了口信的事情，还有你的枪我很喜欢，下次借我看看。”米里戴上礼帽，拿起手杖下了车。lqDxg
“不错的驾驶技术，维拉小姐，下回我可以教你一些魔力使用的技巧，也许能帮到你。”米里摊开手掌露出手中的魔杖，指了指维拉腰间的刀柄。lqDxg
米里转身走向自家的大门，将手杖交换到左手按下门铃。lqDxg
“拉结尔这家伙和我不一样，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样子，实际上真正认可的人没有几个。”维拉看了看压力表，挂上倒档，“晚安，老板。”lqDx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