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呐，瞧瞧这糟糕的阵法绘制技巧，这到底是个圆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再看看这对角相位的布置和符文，等一下，这是写错了涂改的痕迹？我敢对导师的胡子发誓，如果他在场，肯定要施展禁术复活布置献祭仪式的蠢蛋，然后用他那双打了补丁的钢头靴子狠狠地踢那蠢蛋的屁股！”41aAU
在《鳟鱼》悠扬欢快的曲调中，一众穿黑色正装，戴礼帽的调查员走来走去，忙碌地开展工作，尸体和血迹已经被清洁工小队清理干净。围绕着房间中央的巨大圆形阵法，画风与众不同的白大褂学者正喋喋不休地发表见解。41aAU
“停一下，朋友。”米里对着墙角的留声机说道，音乐瞬间消失。41aAU
“你的导师恐怕要失望了，画阵法的人已经和没毛狼人不分彼此了。”米里来到阵法前，左手的魔杖在几个关键节点落下，饶有兴趣地说道，“手法确实很粗糙不假，甚至可以用拙劣来形容，只不过...”41aAU
“不分彼此？”学者不知道没毛狼人是怎么回事，他进来时清洁工小队已经收工了。41aAU
米里抬起头想了想，委婉地说道：“大概就是它中有他，他中有它吧。”41aAU
“你会为自己没看到那一幕感到庆幸的，算了，来看看这个”41aAU
再次注入魔力后，节点依次亮起，这代表阵法开始运行。在开启灵视的人看来，混乱无序的魔力如同尾巴起火的公牛一般四处乱窜，随时都有失控的危险，可摇摇欲坠的阵法依然一切正常，直到米里停止魔力供应。41aAU1
“可是你看，它就是能行。（It just works）”米里摘下夹在眼眶处的单片眼镜擦了擦，关闭了灵视。41aAU1
“看见那座山了么？你可以爬上去。”莉莉白矜持地展开丝绸折扇，挡住脸上的笑意。41aAU2
“可真是见了鬼了，这让我想起了我的毕业设计，天晓得我那天交了什么好运，胡乱画的玩意居然得到了优秀评价。”学者感慨道，伸手叫来另一名调查员，“画师呢？小心点。”41aAU
立刻有天赋异禀的调查员走过来，闭着眼睛在速写本上飞快作画，过去曾有过诅咒通过画像传播给画家的案例，所以委员会的工作大抵是这般谨慎小心的，这一切都是必要的安全措施。41aAU1
镁粉燃烧发出亮光照亮屋子的瞬间，调查员按下了快门，将涂满墙壁的不知名语言和奇怪图案一并印在底片之上。41aAU
“...综上所述，我不认为这等漏洞百出的阵法能够正常运行是出于偶然，也许阵法中存在我们当时未能发现的关键细节，还需要专业部门的进一步核验。或者说，这样不完全的仪式都能召唤出闻所未闻的魔物来，如果仪式完整，阵法绘制正确，又会导致怎样的后果呢？41aAU
因此，我建议继续调查本案，案件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如有后续进展请寄送至苏格兰场异常事务调查司，亦可送至尼德兰花园大道15号A。41aAU
随信已附上对‘猩红破晓’结社的行动报告，事出紧急，没能留下任何活口。41aAU
还有，之前委托贵方协助调查巫师休·威尔逊一事，也请再多费心一些。41aAU
米里将打字机复位，跳到下一行，慎之又慎地敲上自己的名字，又检查了一遍是否有错误拼写。41aAU
这是个小实验，米里在打字时同步念出内容，一旁的羽毛笔像个灵巧的小精灵，轻盈地在纸张上跃动，时不时跳进墨水瓶里蘸墨，在米里思考后文时，它就安静地悬浮在空中，处于笔尖随时可以落下的高度。41aAU
羽毛笔一字不差地将这句话写下，在米里说到花体字时，羽毛笔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后续的部分由工整的印刷体变成了龙飞凤舞的华丽花体。41aAU
接下来米里在一句话中无缝切换了六种语言，都不是什么复杂的书面语，羽毛笔毫无障碍地完成了工作。41aAU
这次羽毛笔没有立刻动起来，亮白色的羽毛微微抖动，笔尖几次接触纸张又抬起，像极了词穷到抓耳挠腮，不知说什么好的人。41aAU
“有意思。”米里睁大了眼睛，手指轻轻敲打桌面，“你好，神奇的羽毛笔，我的名字你已经知道了，你叫什么名字？”41aAU
[？笔]41aAU1
“不不不，这不算是个名字，一个独特的名字才能让人从无数的同类中区分出来，你也一样。”41aAU
米里想起莉莉白说过的一个故事，有个叫安娜的女士是一位领袖的速记员，领袖出席的每一次会议都由她来做会议纪要，她的工作能力非常优秀，多次受到领袖的嘉奖。然而她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敌对势力的间谍，这些宝贵的情报发挥了巨大作用，在前线战事和后方民心上连连失利的领袖最终成了失败者，狼狈地在一座小岛上结束了余生。41aAU3
“那就叫你安娜（Anna）吧，不过你可不准出卖我。”米里笑道。41aAU
“你是世界上最棒的笔，记录完毕。”米里拿起羽毛笔，手指轻轻拂过羽毛，“我现在非常喜欢你了。”41aAU
也不能光顾着羽毛笔，米里看向放在矮柜上的留声机：“你呢朋友，我也给你起个名字？”41aAU
留声机的喇叭左右晃动表示拒绝，自顾自地播放李斯特的曲子。41aAU
“停，安娜，这个不用记。”米里制止了企图跳进墨水瓶的羽毛笔，轻轻地顺着毛，“玛格丽特，给你介绍两位新朋友。”41aAU
小女仆瞪大眼睛，杏口微张的模样让米里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41aAU
“对了，这是你的笔记，本该昨天就交给你的。”米里拿起桌上的本子交给玛格丽特，“你学习的速度很快，如果不是错过了最佳年龄，能取得更大的成就也说不定。”41aAU
玛格丽特翻开笔记，大吃一惊，混杂着不明情绪的感激涌上心头，原来她的魔法学习笔记从头到尾都用红笔添改过了，不但补充了许多疏漏的地方，连拉丁文语法的小毛病都一一订正。41aAU2
“能和先生学习这些宝贵的知识就已经很荣幸了，我没想过成就的事情。”玛格丽特低着头嗫嚅道。41aAU
“自信点，玛格丽特，你的天赋很不错，这意味着你可以轻松达到别人拼尽全力也够不到的高度。”米里学着莉莉白的样子，自来水笔在手上来回转圈，鼓励道，“再说了，你可是我的学生，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41aAU
对魔力细致入微的掌控和无数的实战经验让米里很是得意，自负的笑容在他的脸上存在了足足三秒。41aAU
“请放心吧，先生！我一定努力学习，不会让你失望的。”玛格丽特站起来，认真地表态。41aAU
看了看座钟，米里示意玛格丽特坐到自己身边，他把小女仆的学习笔记翻到某一页，上面画着的是基础的演示用教学阵法，温和地说道：“你看，你把这条线的位置稍微改动了一些。我得承认，这样一改的确比较好看，然而阵法图不是美术绘画，实物就是那样的不协调，我们不能随便改变它。现在我给你改好了，以后你要完全照着书上的画。”41aAU2
他又拿出一张白纸，唰唰几笔画出个丝毫不差的图例，然后用红色的水笔点出两条虚线来。41aAU
“事实上这样看上去更协调，也更对称，而且效果完全不亚于标准图例。现在你还在初学阶段，打好基础是最重要的，半路出家的野路子偶尔会冒出几个好点子，不过他们也就这样子了。等你完全掌握了这些，我再教给你一些我个人的想法，魔法研究从来不是顺着别人的脚印去模仿，但也不能冒失地离开大路走进沼泽。”41aAU
“你的工作已经很辛苦了，空闲时间应该好好休息或者做些其他女孩做的事情，工作和学习不是你的全部，我刚才是开玩笑的，别给自己凭添压力。”把纸张对折夹进笔记本，米里盖上笔帽，“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吃饭去吧，也不知道莉莉白说的惊喜是什么。”41aAU
热气蒸腾，肉香四溢的饭厅中，三个穿着围裙的年轻姑娘嬉笑着把一盘一盘的食材端上桌，原本桌上的烛台等摆设已经被搬到一边，统统为硕大的黄铜坩埚腾地方，锅里咕噜咕噜地煮着什么，坩埚中央的烟道散发出连续不断的白色水汽。41aAU
“哟，老板你来得正好，就快要出锅了！”穿红白色围裙的拉结尔揭开锅盖看了看，朝米里竖起大拇指。41aAU
“这是什么，大锅炖肉么？”米里在主位上坐好，摊开餐巾铺到腿上，手边少了成套的刀叉，只有一对长长的木棍，他有点诧异。41aAU
“嘿嘿，这个叫火锅哦！大小姐最棒的发明，没有之一。”41aAU
“昨天你说最棒的发明是卫生棉，前天是丝织胸衣，大前天是...”维拉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拉结尔的插科打诨。41aAU
“停停，纠正一下。”莉莉白把头发扎成简单利索的马尾，一手叉腰，一手举着把大汤勺，“是火，空格，锅(hot pot)，才不是土豆炖牛肉(hotpot)，而且这不是我的发明，是赛里斯传统美食的一种。”41aAU1
“赛里斯太远，大小姐太近，火空格锅好耶！”拉结尔欢呼道。41aAU
米里拿起那对木棍，做了个夹东西的动作，他知道这是东亚地区的独特餐具，只是从来没用过。想着想着米里叫玛格丽特取来他的魔杖，将魔杖和被称为“筷子”的餐具并排放在一起，过于相似的造型让他不由得感到好笑。41aAU
“远东地区的巫师是不是都携带两根魔杖，战斗时左右开弓，吃饭时就像这样。”米里拿着一根筷子和魔杖，又做了一下夹菜的动作。41aAU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去过远东，米里那一本正经的表情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在说笑话，场面一度陷入了尴尬，没人知道该如何接话。41aAU
“好冷哦，你说冷笑话的本事又见长了。”莉莉白撇撇嘴，戴着厚厚烤箱手套的左手揭开锅盖，清了清嗓子“那么，米里家的第一次火锅晚会现在开始了，赛里斯火锅的吃法讲究自力更生，所以这顿晚饭不需要谁伺候谁，想吃什么自己动手，接下来请米里发表致辞。”41aAU
“好吧，晚上好，女士们，bon appetit(法语：用餐愉快)，就这样。”米里举起酒杯，视线从众人身上依次略过，最后落到站在一旁的小女仆身上，“玛格丽特？你坐啊。”41aAU
“好，既然大家都没吃过火锅，就由我来介绍一下菜品和吃法。”莉莉白像个推销商品的小贩一样，端起一盘粉红色的不明物体，“比如这个，最最高洁的白天鹅的肠子。”41aAU
“...剥了皮的非洲牛蛙，阉猪的新鲜脑浆，生长自雨后朽木的黑色菌类，半凝固状态的鸭子血液，硝化的公牛胃袋，小牛犊心脏处的动脉血管，把这些按照对应顺序加入永不停息的沸腾骨水中，配合神秘的东方香料服用，你将收获一顿完美的晚餐。”41aAU2
“凡蹄分两瓣、倒嚼的走兽，你们都可以吃。水中可吃的乃是这些：凡在水里、海里、河里、有翅有鳞的，都可以吃。”莉莉白引用了一段圣经来回答。41aAU2
“天上地下水里，一切可吃且好吃的都可以吃，阿门。”拉结尔说这话时闭着眼，双手合拢十指交叉做祷告状，表情虔诚得如同圣徒一般。41aAU
米里看了看表情坚定的玛格丽特，为还有人站在他一边感到欣慰，玛格丽特深吸一口气，生疏地夹起一块卖相比较正常的玩意，配着蘸料放进嘴里，细细品尝。41aAU
“唔！”玛格丽特露出惊讶的表情，脸蛋染上两朵红晕，“对不起，先生，这实在是太好吃了。”41aAU
米里选了一块羊肉，也许是精于使用魔杖，他毫不费力地掌握了筷子的用法，在四双眼睛期待的注视下完成了试吃。41aAU
“非常美味，新鲜食材和调味料的精妙结合让人难以忘怀。”41aAU
“哈哈，你搁这IGN呢？”41aAU1
“那我们开始吧。”米里敲了敲从储藏室里找出的黑板。41aAU
莉莉白一拍桌子站起来，高声说道：“全体起立！老师好~”41aAU
在维拉和玛格丽特欲言又止的注视中，米里从左边袖口抽出魔杖点了点黑板，一支粉笔慢悠悠地飞起来，写下一个问题。41aAU
这和羽毛笔安娜那样的神秘物品不同，本质上相当于米里隔空使用粉笔写字，对魔力的掌控有很高要求，而且如果使用者的板书很烂，这样写出来的也好不到哪去。41aAU
“什么是魔法？”米里重复了一遍问题，“有的人认为魔法是上天给予少部分人的恩赐，也有人认为魔法是对大脑的开发，这方面我和我的导师——加利亚炼金大师尼古拉斯·德拉萨勒（Nicolas de La Salle）的观点相同。”41aAU
“如果说哲学是帮助人类认识世界，让生活更加美好的方法论，那么魔法就是这一过程中的重要工具。魔法是，也只是一根拐杖，说不定某一天它会像视力听力一样，成为人本身的一部分，但不是今天。”41aAU
所有人都看向发出声音的位置，莉莉白的笑容僵在脸上，手机一时不知道往哪放。41aAU
哪怕是相遇时间最短的玛格丽特也已经习惯了这位大小姐时不时冒出的怪话，米里的魔法小课堂继续进行。41aAU
“不需要那么认真，第一节课不讲任何实际知识，能让学生们认识教授就算完成任务，我们已经超额完成了不是么？”米里打断了记笔记的玛格丽特，他摊开双手，在书房中间慢慢踱步，边走边说：“当然，能培养起对魔法这门学问的兴趣就更好了，现在是自由提问时间。”41aAU
“以目前认知而言，天赋对魔法有着无可替代的作用，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不存在不完全会这种叠加状态。”41aAU
“这是个好问题。”米里客套了一下，挥舞魔杖在空中画出一只线条简单的狐狸，“神奇生物指的是具有动物外观，能够与人类有效沟通，拥有独特能力的生物，已知的神奇生物不包含植物和别的东西。”41aAU
“你找我？”许久未见的狐狸突然从壁炉的火堆里探出头。41aAU
“所以爱会消失的是么？”狐狸看了看其他人，人性化地翻了个白眼，“全是漂亮的女孩子，不愧是你。”41aAU2
完全没被干扰到，米里顺着话题侃侃而谈：“神奇生物对人类并无明显恶意，至少有记载的都没有，把它们惹毛了除外，但这不意味着它们能成为人类的好朋友，还有什么问题么？”41aAU
“老板！维拉有个问题，我替她问了。”拉结尔举起手，“哎哟，你戳我干什么，我这也是为你好...”41aAU
把聒噪的拉结尔用关节技固定住，维拉取下嘴里的巧克力棒。41aAU
“老板，我的问题是，魔法强度和巫师的实力有等级之分么？”41aAU
“没有。”米里立刻给出答案，“在几百年前，也就是诺斯人入侵的那会，几个德高望重的巫师想要制定一套详细的等级制度，他们也确实做到了，可是没多久他们就被迫放弃了这一想法。”41aAU
“说起来很讽刺，他们的领头人，也就是公认级别最高的那个，在决斗中被一个无名小卒轻易干掉。相关的记载并不周详，我只知道他甚至来不及放出一个法术，之后再也没有人提起这回事。”41aAU
“魔法史中有专门的记载，据说是那个无名小卒留下的话，‘等级不是问题’。”41aAU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