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米里进去时，注意力瞬间集中到死状诡异的尸体上，只有道尔低着头，专注地看着门框和地板。死者面朝上躺着，一双涣散空洞的瞳孔盯着发黄的天花板，四肢以奇怪的角度扭曲，明显是断了。lpagp
“什么时候发现死者的？有什么线索没有？”米里问雷斯垂德。lpagp
“今天早上六点十五分，一个交岗的夜间巡警发现这里的门开着，就进来看了看。除了死者的身份和一些随身物品，什么都没有。”雷斯垂德拿出手帕擦了擦汗，“死者名叫亚伯拉罕·卡特，来自哥伦比亚联盟国，年龄得有四十来岁，身高五尺九（约1.8m），体重有200磅。从服装和随身物品来看，是个阔绰的商人，再就是一定遭遇了剧烈的疼痛或惊吓。”lpagp1
“我觉得二者兼有，屋子里没有明显的高低落差，可以排除跌落的因素，地上也没有拖拽痕迹，死者一定在餐厅遭遇了非人的虐待，四肢被打断或者拧断。”米里说道。lpagp
“是扭断的，钝器击打不会使衣服变形成这样子。”道尔来到尸体旁蹲下，戴着手套的小手轻轻摸索，又解开死者的衣扣检查一番，连鞋子和裤脚也不放过，最后她不顾劝阻张开死者的嘴闻了闻。lpagp
“不像中毒的样子，至少不是已知的毒素，你们有发现四肢之外的伤痕么？”她一边问，一边指着周围的血迹。lpagp
“出血量很大，但不足以致命，和死者衣服上的血痕对不上，这些血迹一定是另一个人的，也许就是凶手的，可双方力量差距如此悬殊，凶手又为什么会出这么多血呢。”道尔说着突然抬起死者的手，指着死者身下的线条问：“等等，这又是什么？”lpagp
“这也是我们想知道的，所以才请来了格林格拉斯长官。”格莱斯顿摇摇头。lpagp
“那就把他抬走吧，没什么可检查的了。”道尔的兴致已经完全被尸体下面的线条吸引了。lpagp
“等一下，你们先去外面等等。”米里支走了抬担架的警官们，“发现死者的时候，他是不是漂浮在空中，像是从高处落水的样子？”lpagp
米里没回答，只是用手杖轻轻地磕在地板上，一个光点出现在手杖落下的位置，以光点为中心，两侧的线条迅速亮起，十几秒后，将死者整个围起来的圆形阵法完全亮起，尸体保持被托举的姿态浮了起来。lpagp
两位探长已经惊讶到说不出话，道尔全神贯注地盯着阵法，思考了好一会才说：“警司先生，这个光圈是做什么用的？”lpagp
“如你所见，效果就是让上面的东西飘起来，我们进来时死者躺在地上是因为魔力耗尽，这是阵法构筑学当中最基本的阵法之一，但依然需要扎实的画功，以及体力。”lpagp
没错，绘制阵法是个体力活，连续保持蹲姿甚至卧姿数个小时都是常有的事。lpagp
绘制的手法看着很眼熟，一样的粗糙拙劣，一样的就是能行，米里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几处关键错误，和召唤出没毛狼人的那个简直如出一辙。lpagp
“行了，抬走吧，没什么可看的了。”米里缓缓减少魔力输出，一切又恢复成刚才的模样。lpagp
四个抬着担架的警官已经等候多时，这时莉莉白问道：“接下来要送到哪去？”lpagp
“去最近的停尸房，然后等社区教堂腾出手来安葬。”一个警官回答说。lpagp
“或者死者家属另有安排，不过那不归我们管。”另一个警官说。lpagp
莉莉白说：“我认为还需要由专业的医生对尸体进行检查，也许会对破案有所帮助。”lpagp
“我理解你的想法，斯密小姐，可是这位不幸的男士除了入土为安，还能再做些什么呢？”格莱斯顿表示质疑。lpagp
其实米里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选择用沉默来支持青梅竹马。lpagp1
“我同意斯密小姐的看法，尸体是死者最后的证词，很多线索都因为尸体腐烂或过早下葬消失了，只是有合适的医生么，我没有合适的人选。”道尔看着警官将白布盖在尸体上，遮住了狰狞的铁青面孔。lpagp
“不必了，我恰好认得一位。”米里突然想起了格兰瑟姆医生，他取出医生的名片交给警官，“这位医生的职业素养非常高超，就说是格林找她帮忙。”lpagp
道尔迈开步子，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围着圆形阵法踱起步来，走着走着她突然说道：“谁都好，给我点光亮行么？”lpagp
格莱斯顿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拿出一个被挤扁的火柴盒，里面是空的。雷斯垂德第一时间过来嘲笑，结果他连火柴盒都没有，准是刚才借给谁了。lpagp
借着白色光球发出的亮光，道尔从阵法中间拾起一枚戒指，拿到眼前仔细观察。lpagp
雷斯垂德大声叫道：“我敢保证这是枚女式的结婚戒指，还有个女人来过这！”lpagp
“哎，这下子情况更复杂了，奇怪的死法，会魔法的凶手，现在又来个女人。”格莱斯顿愁眉苦脸地叹气。lpagp
道尔的想法完全不同，她反驳道：“你怎么能确定这枚戒指不会让案子更加清晰呢？在这捶胸顿足瞎琢磨有什么用，死者的随身物品在哪里？”lpagp
“都在这了。”格莱斯顿指着角落里桌子上的一堆东西说。lpagp
东西不是很多。一只金怀表，走时已明显不准。一根粗大结实的金链，应该是连接怀表的。一枚带有硕大宝石的金戒指，宝石可能是赝品，戒指内侧刻着A·C字样。手工牛皮名片夹，看不清楚制造者的署名，里面有亚伯拉罕·卡特的名片和一张明天中午通往新约克的船票。一把点三六口径的老式黑火药转轮手枪，弹巢第一发装的空弹壳，没有击发痕迹。最后是一叠零碎的钞票和硬币，总金额9镑15便士。lpagp2
点清金额后，莉莉白说：“嗯，够买件衬衫了。”lpagp3
“这点钱在萨维尔街只能买个假领子，这不重要。你们联系过轮船公司没有，死者有没有旅伴？”米里赶紧把话题引导回来。lpagp
“订票的是死者的私人助理，我已经派人去打听了。”格莱斯顿说，“我还托个人关系找到了联盟国的大使馆，向他们通报了这一情况，现在还没有消息。”lpagp
“今天中午那会，刚确认死者身份就拍电报了，询问了死者的资料，人际交往关系，着重问了是否有生意上的对手或者仇家，以及和魔法相关领域的接触情况。”格莱斯顿从裤兜里拿出电报局的发报凭证扬了扬。lpagp
“干得好，格莱斯顿，我也想不出别的问题了。”道尔称赞道。lpagp
格莱斯顿的脸上堆起得意的笑容，正打算说点什么，雷斯垂德突然说：“女士们，还有先生们，我刚刚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要不是我足够细致，肯定会遗漏掉的。”lpagp
“到这里来，你们看。”雷斯垂德来到墙壁前，在裤腿上划亮刚找来的火柴。“瞧瞧！”lpagp
在雷斯垂德照亮的墙壁处，有一大片没有墙纸，露出内里粗糙粉墙的部分，这上头有一个用鲜血写成的潦草单词：lpagp
“你们对这个字怎么看呢？”雷斯垂德像个吆喝叫卖的小贩一样兜售自己的见解，“它之所以被忽略是因为这是屋子中最黑暗的角落，一般人很难注意到。这显然是凶手或者死者留下的信息...”lpagp
“呃，好吧。”雷斯垂德的气势弱了几分，继续说道，“屋子的煤气管道不好使，凶手在这写字时准是借着旁边蜡烛的光亮，墙都被燃烧的蜡烛给熏黑了。”lpagp
格莱斯顿不屑地说：“可是，就算你发现了这个字迹，又能说明什么呢？”lpagp
“说明什么？这说明写字的人可能是要写一个名字，但是没来得及写完。这个叫爱因什么的人肯定和案子有关系。”lpagp
道尔听了雷斯垂德的分析后，放声大笑起来，雷斯垂德皱起眉头，这明显惹怒了他。lpagp
“好了各位，大胆假设是值得赞赏的行为，但是Ein是阿勒曼尼语的‘一’，不是人名，我认为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的预告。”米里说着来到血字前，“你们看书写的字体，留下血字的人试图模仿哥特体的写法，可是转折处显得过于生硬，这也许说明不了什么。但是再看这里。Ein的后头多出了一撇，在书写其他语言的单词时，人的脑子里总会用母语作为参照，这个人写到最后下意识地想写成one，这是外语初学者经常犯的错误。”lpagp
是的，在勃兰登堡、萨克森、普尔法茨、汉诺威、巴伐利亚等地都开有工厂，亲自为大众食品命名的莉莉白实际上不懂阿勒曼尼语，她的外语学习过程异常坎坷，视察业务完全离不开翻译。lpagp
“非常精彩的推断，简直完美，警司先生，我怎么没早点遇到你和你聪明的头脑。”道尔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lpagp
“我是站在非专业人士角度提出的猜测，不要被我的主观臆断带偏了思路。”米里实事求是地说道。lpagp
“你简直是做侦探的天才，有没有考虑做我的搭档？我现在正需要一位正直可靠，思维敏捷的室友共同分担高昂的房租。”lpagp1
“蠢笨的人也有交好运的时候，我只好敬谢不敏了。”米里婉拒了道尔的邀请。lpagp
道尔小姐手握大号放大镜和皮革卷尺在屋子里默默地走来走去，有时站住思考，有时蹲下观察测量，这会竟趴在地上了。两位探长对视了一眼，转过头去吸烟了，不去看道尔紧身长裤下诱人的线条。她工作起来是那么的专注，似乎忘记了一切，她小声地自言自语，一会惊叹，一会叹息，时而眉头紧锁，时而笑容满面。道尔小心翼翼地摊开卷尺测量一些痕迹之间的距离，又捻起一小撮尘土细细观察，凑到鼻子前轻嗅，接着她用放大镜检查墙上的血字，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看。终于，侦探少女满意地拍拍灰尘，收起了她的装备。lpagp
道尔微笑着说：“好啦，我已经大致了解情况了，虽然魔法什么我完全不懂，但是只要是涉及人的案件，依靠逻辑思考和现场分析就总能得出点结论。”lpagp
少女一如既往地讥讽道：“如果我现在跳出来宣布自己有了重大进展，岂不是夺走了你们二位辛苦付出的成果？而且案子的调查正在顺利进行，我也没得出最终结论，因此我不便插手。啊，当然，如果你们愿意把调查的情况与我共享，我一定会全力相助，不过现在嘛...”lpagp
“已经下午三点半了，先喝茶吧，你们说呢？”lpagp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