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披钢甲，全副武装的突击工兵分队跃出战壕，他们没有像之前进攻的北军那样排成横队，而是在前出一小段距离后迅速散开，他们压低身子，以十人一大队，五人一小队的方式奔向各自的目标。在爱玛·多萝西·施坦纳（Emma Dorothy Steiner）中尉的带领下小跑着通过无人地带的中场，直扑绵延不绝的铁丝网。436DW
爱玛的祖父和父亲都曾是汉诺威阿勒曼尼步兵团的军官，毕生忠于联统阿尔比恩和汉诺威的汉诺威王室，哪怕在莱塔尼亚-勃兰登堡战争后，祖国被并入勃兰登堡依然如此，耳濡目染之下，爱玛从小就成了精神阿尔比恩人。当然，根正苗红的人多了去了，精阿忠犬满天下，不缺她一个，她能成为军官主要还是靠天生神力和个人的不懈奋斗。436DW1
中世纪末期掀起的猎巫运动沸沸扬扬地持续了数百年，相比因循守旧的天主教而言，发源于阿勒曼尼地区的路德宗往往更加偏执。然而说是猎巫，却没有一个巫师死于普通人之手，受出身和后天教育条件的影响，巫师们的实力有高有低，擅长的魔法也完全不同，但在隐藏自己这方面，过去的巫师个个都是行家。据说还有个别有奇怪癖好的巫师会故意被捉住，当周身的木柴熊熊燃烧时，装模做样地发出几声惨叫，实则是在享受火焰温暖的炙烤，玩够了还要给领主和教会一个大大的惊喜。436DW
得益于《国际保密法》和多数巫师孤僻的秉性，猎巫与否根本影响不到他们，真正遭殃的反而是那些不幸得到特质的女性。魔女不绝对等于巫师，极少数的女性偶然间会展现出自己的独特之处，有的存在感低下，有的跑得很快，还有的发色与众不同，这些无法保护她们的特质反而害了她们，毕竟上面已经说过，除非自愿，否则普通人是抓不到巫师的。436DW
于是在残酷的迫害当中，魔女血脉变得越发稀薄，到了爱玛发现她能扛着爸爸妈妈上蹿下跳，大气不喘一口时，魔女这个称呼几乎绝迹。若不是那位号称“中欧最尊贵显赫的”金色魔女，可能只有部分历史学家和宗教人士还记得有过这么一个特殊又平凡的群体。436DW
至于金色魔女，那就是之后的故事了。436DW1
魔女中尉左肩扛着一卷五十码长的导爆索，右手拖着一门哈奇开斯多管速射炮，一马当先地跑在最前头，骇人的钉头战锤夹在腋下，呈X型交叉的两条背带挂着两个装满了手榴弹的挎包，足以让壮汉寸步难行的厚重钢甲保护着她的躯干和四肢，她迈出的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脚印和沉重的碰撞声。436DW2
火力支援连发射的烟雾弹形成一道翻滚着的浓厚雾墙，南军有限的炮兵力量又被黑格中校的炮兵压制得死死的，因为缺乏视野，南军的加特林机枪没有贸然开火，只有时不时的流弹和掷雷器发射的榴弹从烟雾那头飞出，大多打了个寂寞。436DW
突击工兵分队以一人不慎摔倒扭伤脚踝为代价，如同散步般轻松地来到铁丝网前。436DW
上午由北军打开的几处缺口已经化作屠场，大片土地被染成黑红色，不可计数的北军士兵在试图通过缺口时被机枪的连续射击打死，前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已身中数弹，变形的弹头翻滚着冲出人体，撞进下一位受害者的胸膛，然后再和下下位亲密贴贴。后面的人对情况一无所知，在军官的指挥下继续冲向缺口，从交通壕回到第一道防线的南军士兵都不需要瞄准，随便开一枪必定会击中一个甚至好几个人。436DW
搭上了数百条人命之后，堆成小山的尸体终于压垮了缺口处的铁丝网，后面的北军嚎叫着，踩着家人朋友同事的尸体冲过铁丝网，迎接他们的是更为激烈的火力。之前寂静无声，仿佛空无一人的战壕里，瞬间冒出一大片戴蓝灰色军帽的脑袋，布置在左右两翼尖角处的机枪手掀开帆布，露出六根已达到标准转速的枪管，两挺加特林机枪的交叉火力割草一般扫过冲锋的密集人群，火线扫到哪里，北军便成片成片地倒下。哪怕很多南军士兵也是临时动员起来的新兵，射击技术和心理素质完全不过关，他们只是机械地举起武器瞄准，射击，装填，对面不断接近的浅蓝色人影就会接二连三地死去，他们的表情逐渐变得惊恐狰狞，好像被杀死的人就是他们自己。436DW
北军廉价而狂热的爱国情绪在弹雨洗礼下冷却了，失去了所有军官的士兵丢盔卸甲，连滚带爬地奔向出发阵地，恨不能多生两条腿。面对敌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南军阵地上没有再响起任何一声枪响，他们双手颤抖，不可置信地看着己方的硕硕战果，机枪手无力地低下头，任由枪口指向天空，发出解脱的叹息。436DW
可战争并没有就此结束，刚才发生的一切连开始都不算。436DW
同样被惨状震撼到的突击工兵强忍着不去看满地的人体零件，在大口径的步枪弹面前，充满阳刚气息的强健肌肉和刚刚出炉的白面包没什么区别，他们不认识北军27师的人，可同为人类的共情感和对死亡的本能畏惧使得他们将满腔怒火对准了南军。436DW
到底有人忍不住了，掀开面罩狂吐一气，早饭午饭算是白吃了。436DW
“Dummkopf！（德语：蠢货）说了不要吃太饱，吃吃吃，就知道吃！”爱玛把导爆索扔到地上，立刻有突击工兵过来拽住两头拉直，放到铁丝网下。在进攻前的短会里，爱玛和手下的军士就对突破方案进行了讨论，大家一致认为剪线钳效率低下，原先的缺口又被北军的尸体堵死，最终决定使用多段导爆索炸出复数的通道来。436DW
一名工兵用力压下起爆器，他刚捂上耳朵，导爆索引爆掀起的泥土和残肢断臂高高飞起，稀里哗啦地落在地上，横贯无人地带的铁丝网被炸出好几处巨大的缺口。436DW
另一边，只做了简单加固的战壕大片垮塌，原以为北军会重复对第一道防线炮击，在炮击结束后向一线转移的南军被突然向后运动的第二轮弹幕炸得人仰马翻，还没等穿着奇怪的北军越过预设的标定物，烟雾弹又不要钱一样砸到面前。南军士兵把埋下土下的战友挖出来，在幸存的军官指挥下进入战斗位置，死死盯着雾墙。436DW
雾气尚未散去，第一批从雾中涌出的不是北军，而是一排榴弹！436DW
为了适应小型掷雷器的专用榴弹威力不比寻常的手榴弹大到哪里，唯独投掷距离远大于人力，榴弹接连爆炸，一时弹片横飞，南军纷纷缩回掩体。这还没完，大咧咧架设在爆破产生的弹坑里的哈奇开斯速射炮抬高炮管，冒着误伤突击工兵的危险，用曲射方式打出一轮齐射。436DW
速射炮的攻击没有产生多大伤亡，但连续的爆炸掩盖了冲锋的声音，当南军士兵听到沉重的脚步声时，一大群穿着奇怪铠甲的铁人已经冲到了战壕前！436DW
全身披甲，没有一块皮肤暴露在外的爱玛发出闷闷的问候，右手拿着的钉头战锤猛地拍在还没从爆炸中缓过神来的南军士官头上。专门浆洗，内部有硬纸板塑形的军帽被一下子砸扁，头盖骨破碎的声音打断了士官还没喊出口的话，他两眼翻白，毫无悬念地倒了下去。436DW
慌忙冲过拐角的南军士兵开了一枪，正中给士官开瓢的铁人，可子弹打在胸甲上竟叮得一声弹开，擦出一朵火花！矮个子铁人身形一怔，几步之间将战锤拍到他的脑门上，这一下没有立刻要了他的命，他满脸是血，本能地抬起头，迎面而来的是更加残暴的第二击。436DW
顷刻完成双杀的爱玛没有停留，抽出一枚手榴弹拉开导火索，艺高人胆大的她握着冒烟的棒棒数了两秒才丢进拐角，爆炸响起的瞬间举起战锤冲了进去。436DW
阵地左翼的机枪手不需要长官提醒，也知道敌人已经涌入战壕，他推开趴在机枪上的副射手，在蒸汽管被炸断的情况下摇动把手，正常情况下至少三人才能操作的加特林机枪奇迹般地响了起来。436DW
断断续续的射击打得一个铁人叮叮当当直响，当机枪手以为他死了准备寻找下一个目标时，一条胳膊明显折断的铁人居然艰难地直起半个身子，单手持手枪开始还击。436DW
闻讯而来的两个南军士兵协助机枪手拿起长长的弹板，对准进弹口放进去，机枪手立刻摇动把手，加特林再一次吐出火舌，子弹打穿了试图营救伤者的铁人的脑袋，他狞笑着转过枪口，准备送打空了手枪子弹的铁人一并下地狱。436DW
副射手的后脑勺被打开了花，粉红色的脑组织露了出来。436DW
拿起步枪的弹药手还没来得及举起枪，抡出风声的战锤让他看见了自己的脑浆。436DW
机枪手一把抄起插在掩体旁的铲子，使出全身力气转身劈砍，铲子和战锤重重相击，传导而来的巨大力量让他感觉右手失去了知觉，没有时间喊疼，他重重挥出左拳，却被铁人一把抓住了拳头。436DW
“你好弱哦。”436DW1
铁人捏碎了他的左手，拿起被打飞出去的铲子，在他的脖子上选了个合适的角度，狠狠地插了下去，转身离开了机枪掩体。436DW
另一边的战壕里，编制较为完整的一个南军小队架起排枪开始射击，有组织的反击火力立刻招来了火力支援连的注意，两门速射炮调转炮口，抱着弹匣待命的装填手立刻装弹，一连串的小口径炮弹压得他们抬不起头，一个端着上了刺刀的堑壕枪的突击工兵当面跳进了战壕。436DW
食指压住扳机不放，左手连续拉动套筒，两秒钟后战壕里只剩下突击工兵一个站着的人，背后画着条代表少尉军衔的竖杠的突击工兵用刺刀结束了南军士兵的痛苦，单手拎着堑壕枪，左手抽出随身的信号枪，发射了一枚绿色信号弹。436DW
AB两个步兵连同时爬出战壕，他们顶着零星的子弹，怀抱较普通步枪相对短小的卡宾枪发起冲锋，完全不做任何战术动作，冲过已经开始对第二、三道防线进行压制射击的炮组，以最快的速度与突击工兵合流，加入残酷的堑壕战斗。436DW
米里放下望远镜，离开作为前沿指挥所的掩体，带着通讯分队的一个班和营部警卫排踏上被踩得稀烂的泥地，他的精力因为一位客人的到来不得不分散。436DW
相貌俊美，个头略矮的骑兵少尉正热情地跟着他问东问西。436DW
已经准备好了三种预发法术的米里紧绷着神经，生怕哪里飞来一颗子弹把身边的青年干掉，毫不留情地说，战场上任何一位士兵都可以死，但这个青年绝对不能出事。436DW
“温斯顿，战斗没有结束，现在还很危险，如果我再发现你一个人乱跑，别怪我把你捆起来装船送回去，顺带给你父亲打个小报告。”米里颇为无奈地警告道，他也只能在口头警告一下了。436DW
能够让米里感到难办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第七代马尔博罗公爵的孙子，刚刚从桑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毕业的骑兵少尉，温斯顿·丘吉尔。436DW1
“别啊，米里，男子汉大丈夫就要多闯荡闯荡，我听你的还不成么。”丘吉尔赶紧表示绝对服从命令。436DW
一行人在被炸开的铁丝网处停下了脚步，警卫排排长以辞职为要挟，强令营长和贵客不得再靠近战场一步。436DW
堆积如山的尸体看得丘吉尔脸色发青，但过硬的素质让他很快振作起来，他皱起眉头，向米里问出他来到哥伦比亚后的第一个问题。436DW
“米里，我感觉军校教给我的一切都作废了，这就是新大陆那群大人物们想要的么，用一个上午让无数家庭支离破碎？”436DW
快要完成首秀的少校脱下手套，捧起一抔异常湿润的泥土，米里仔细挑出扎手的细小弹片，用力攥紧了土，变得乌黑发亮的血一滴滴落到他的马靴上。436D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