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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人各有命,死是我们的命?

  “砰——”房门被猛地撞开,巨大的冲击力让整间房子都跟着颤抖。lpEEM

  似乎是一瞬间,我身周的冷空气被抽空,房间里顿时又恢复了常温。我使劲地睁开眼,心脏像个拖拉机一样“咣咚咣咚”地跳动。我试着动了动手,虽然有些麻木,但是好歹能活动了。lpEEM

  有人打开了屋里的灯,三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警惕地走到床前。lpEEM

  三个警察向我出示了证件,我匆匆瞥一眼,只看到大眼睛的那个叫于斌。于斌语气有点生硬地问我:“你是刘米吗?”lpEEM

  我点点头说:“我是。”lpEEM

  于斌说:“下午坐过去虎头崖的公交车吗?”lpEEM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再次点头:“坐过。”lpEEM

  于斌跟他两个同事对视了一眼,回头对我说:“公交车的事,你知道了吗?”lpEEM

  公交车下午出的事,警察晚上就找上了门,除了惊叹他们的办事效率之外,我又有些惶恐。我不知道警察都掌握了什么线索,但我知道此时撒谎完全是欲盖弥彰、得不偿失。我压低了音调,声音听起来痛心又无助:“知道了。”lpEEM

  于斌的声音轻和了一些:“你不要紧张,我们只是找你了解一下情况。跟我们去警局一趟吧?”lpEEM

  我配合地点头:“好好。”lpEEM

  我很快穿上衣服,于斌忽然问我:“刚刚我们拍门那么大声,你没听到吗?”lpEEM

  我有些无奈地笑笑:“做噩梦了,睡得沉,没听到。”lpEEM

  于斌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被他们撞开的门,说:“你睡觉之前用什么堵的门?老板的钥匙都开不开?”lpEEM

  我没有堵门,门后也干干净净的,没有被谁用什么东西堵过的痕迹。我咬咬唇:“许是老板的钥匙坏了吧。”lpEEM

  三个警察在旅馆老板和一众看热闹的房客的注视下把我带上了车,警笛“呜哇呜哇”地叫了一声,好像平地上刮起的一阵冷风,吓得人脑门后冷汗直流。lpEEM

  我来到派出所,在走廊里竟然遇到一个熟人。lpEEM

  那个老头正被两个警察从一间办公室里带出来,相比于下午见面时精明的气场,此时的他多了一份颓丧。lpEEM

  我有些害怕。警察找到了他,那我偷手机的事肯定要曝光。到时候我不仅要面临盗窃罪的指控,恐怕还会被惹上其他麻烦。lpEEM

  因为心虚,所以我不敢跟他对视。我甚至担心他会当着警察的面嚷嚷:“是他偷了我的手机!”lpEEM

  可是老头并没有嚷嚷,相反的,他似乎也在刻意回避我。这是个什么情况?lpEEM

  我被于斌带进一间办公室,然后,三个警察问了我一些常规性问题:姓名、户籍、住址、来葛丘县的目的、去壶嘴坑干什么。lpEEM

  这些问题都在我预料之中,我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打好了腹稿,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我特意加了些尴尬的神情和或是挠头、或是叹息的肢体语言:“我是海市人,因为工作不顺,所以辞职出来散心。我听说壶嘴坑有一颗会流血的老银杏树,就打算去看看。”lpEEM

  有个警察笑了笑说:“这你也信啊?”lpEEM

  于斌回头看了他一眼,接着问:“看到老银杏树了吗?”lpEEM

  我摇摇头:“没有。下车的时候发现钱包丢了,看啥的心情都没有了。”lpEEM

  于斌又问了几句钱包的事,就拿着笔录走过来让我签字按手印。我惊诧:“这……就完了?”lpEEM

  一个警察乐了:“你还想怎么着啊?”lpEEM

  不问问我偷手机的事吗?我心中狂跳:难道那个老头儿没有拆穿我?可是他为什么不拆穿我呢?lpEEM

  难道就因为我“阴差阳错”地救了他的命?lpEEM

  我一脸茫然地走出派出所的大门,天上月朗星稀,初春凌晨的风还略带深冬的余寒,扑面吹来,冻得人直打哆嗦。lpEEM1

  我叫了个出租车回旅馆,谁知道人要是不走运喝口凉水都塞牙。出租车开了一半,“咣当咣当”响了一阵,就熄火了。lpEEM

  司机慌慌张张下了车,打开引擎盖一看,骂骂咧咧地说:“真踏马邪性,这是惹了哪路瘟神了。”lpEEM

  我从车窗探出脑袋问他:“修好修不好?”lpEEM

  司机也不抬头,也不接话,好一会儿才说:“今晚没戏。就看你愿意等啊,还是愿意下车。”lpEEM

  折腾了大半夜,早就累得够呛,我也不想跟他多费唇舌,扫码付了钱,推门就下车走了。所幸车就坏在下午吃面的那家饭馆前,离旅馆也近,我也认识路。lpEEM

  没多大会功夫,我就走到旅馆的巷子口。只是有了下午的经历,我对这里实在发怵。站在街上往巷子里看,我总觉得黑黢黢的巷子是个口袋,巷底旅馆门口的那一点光亮是诱饵,只待向光而去的猎物进入陷阱,那些藏在黑暗中的妖魔鬼怪便会两头夹击将我撕碎。lpEEM

  要是不回去,我总不能露宿街头吧?这踏马的进退两难啊!该怎么办呢?lpEEM

  我一扭头,恍惚看到绿化带里鞭子一般的枝条在路灯下迎风招展。是什么?柳条?俗话说柚子叶净身,柳树枝打鬼。这虽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是小打小闹完全撑得住场。lpEEM

  我折了柳枝拿在手里,胆子也壮了几分。好在巷子里一直风平浪静,我总算顺利来到旅馆门前。lpEEM

  叫开门之后,旅馆老板刚刚还浓烈的睡意瞬间就消散了,他很惊奇的隔着门缝跟我说:“咦,你咋回来了?”lpEEM

  我装着听不懂:“我掏了房钱的,不回来去哪?”lpEEM

  旅馆老板尴尬地挠挠头:“警察怎么说?”lpEEM

  我一瞪眼,吓唬他:“这是国家秘密,咋能说打听就打听?”lpEEM

  旅馆老板讪讪的,我狠狠地拍了拍玻璃门,生气地说:“你还让不让我进去?”lpEEM

  旅馆老板似乎刚反应过来,他赶忙让步开门,陪着笑说:“你那间房门被撞坏了,我给你换一间吧?”他一低头,笑脸马上僵了,皱眉问我:“这是啥?”lpEEM

  我举了举手里的东西,不满地说:“柳条。怎么,没见过?”lpEEM

  旅馆老板当即就明白过来,他似乎还对我下午的话耿耿于怀,就撇撇嘴说:“不跟你说过了吗,我们这供的关二爷,谁敢在他老人家地头撒野?”lpEEM

  我抬头看了一眼佛龛里的关公像,倒还是那么的器宇轩昂,只不过,他那把青龙偃月刀的刀刃上好像蹭了点什么东西,看起来有些脏脏的。lpEEM

  旅馆老板打着哈欠催促我上楼,我就拿着一把刚抽了嫩芽的柳条一步步上了楼梯。lpEEM

  找到新开的房间,我就用钥匙开了锁。屋子里没开灯,但是月光透过拉开了一半的窗帘投射在床上,我隐约看到床尾放了个一尺高的毛绒玩具。lpEEM

  我摸索着去开灯,可是“***”按了好几下,灯管一点反应也没有。“靠,灯都不亮。”我暗暗咒骂一声,却也懒得下楼去找老板换房。反正再有个把小时天就亮了,我凑合着过一宿,天亮了还要去寻找师姑的下落。lpEEM

  我小心地走到床边,然后将手里的柳条放在床边,今晚我准备抱柳入眠,就算再发生梦魇,我手里有家伙,那些牛鬼蛇神也会有所忌惮。lpEEM

  我歪着身子把床尾的毛娃娃拿起来,心想准是老板的女儿落下的。我刚准备把它放在床头柜上,突然发现这玩意有点不对劲。lpEEM

  那个毛娃娃做工很粗糙:黑色扣子做的眼睛、棕色扣子做的鼻子、嘴是用红线缝了个上扬的弧度。lpEEM

  它在笑,笑得两颗黑扣子眼睛里都是春意,你很难想象,单凭几个扣子一根红线,能勾勒出如此生动的笑脸。lpEEM

  我正纳闷,那张笑脸忽然变了。扣子明明还是那三个扣子,红线勾成的嘴却抿了起来,让我强烈感觉毛娃娃整张脸都严肃起来了。lpEEM

  如果刚刚那张脸是天真无邪的小孩,那这张脸就是个凶神恶煞的中年。lpEEM

  鬼使神差的,我忽然想起下午开公交的那个司机。他的脸也是这么胖胖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lpEEM

  我吓了一跳,甩手要把毛娃娃扔出去,可它那两只用破布缝成的粗短手臂却环在了我的手腕上。我使劲地甩了甩,毛娃娃的手臂却越勒越紧。lpEEM

  我慌了神,赶忙用另一只手去拽,可不知那妖孽怎么扭了一下身子,我的另一只手腕竟然也被它的两条腿给扣住了。lpEEM

  几乎是同时,毛娃娃脸上的神情就又变了。这一回,它眼神黯淡了下去,嘴边皱皱巴巴,像是个神情古怪的老太太。lpEEM

  我转身想去把床边的柳条拿起来,可这怪物似乎已经洞察了我的心思。我像是被人拽着手往外拉,力气很大,我抗争不过,“噗通”一声就掉下床去了。lpEEM

  床下没有月光,黑咕隆咚一片,我看不清毛娃娃脸上的表情、心里就更慌了。我想叫,可我的脖子不知被什么东西钳制住了,而且那东西在一点一点收紧,即使没有镜子,我也能感觉到脖子上肯定青筋凸起、脸上憋的通红。lpEEM

  我窒息了。我就像一条被人拿住了七寸的蛇,痛苦地在地上扭来扭去。意识朦胧的时候,我竟然听到有一群人在笑。有大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lpEEM

  “砰砰砰”、“砰砰砰”,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响亮的敲门声。lpEEM

  毛娃娃似乎察觉到有人要破坏他的好事,所以力道越发大,我的脖子和手腕几乎要被勒断了。lpEEM

  情急之下,我使劲用脚踹在床头柜上,只听“哗啦啦”一阵乱响,上面的东西掉了一地。我听到外头有人在嚷:“老板,快开门,快!”lpEEM

  门终于开了。走廊上白炽灯的光漏进屋里,我看见于斌穿一身笔挺的警察制服匆匆跑了过来。lpEEM

  毛娃娃的力道松懈了,我趁势抽出一只手,拉着床沿就坐了起来。我一把抓起床上的柳条,“啪”的一声抽在毛娃娃身上。lpEEM

  “啊——”这么一鞭子抽下去,似乎有四五个人的哭声从毛娃娃身体里传出来,它那张简陋的脸瞬间扭曲起来,配上那一条鲜红的唇线,显得狰狞恐怖。lpEEM

  我像是发了疯一样拼命抽打着毛娃娃,门外站着好几个看热闹的房客,他们不由对着我指指点点:“这人疯了吧?”lpEEM

  “大半夜发什么神经?”lpEEM

  于斌一步抢到门边,挥手将房客们驱散。“都散了都散了,有什么好看的?”说完,他顺手关上了门。lpEEM

  屋里本该陷入黑暗的,可房顶的灯管却“噗哒哒”跳了两下——亮了。lpEEM

  我一把将地上的毛娃娃抓起来,几乎是一瞬间,这东西竟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五马分尸了一样:胳膊、腿都从身体上掉了下来,然后它们像是四只仓皇失措的老鼠一样贴着地皮门缝,呲溜溜窜的无影无踪。lpEEM

  我听到于斌在喊:“他们要逃!快用柳条绑住它!”lpEEM

  几乎是本能反应,我抄起柳条就在毛娃娃身上缠了好几道,直到缠结实了,我才有点反应过来。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于斌,试探着问他:“谁要逃?”lpEEM

  于斌脸色一僵,咽了口唾沫,指着我手里残缺了四肢的毛娃娃说:“还有一个没跑掉,审审吧。”lpEEM1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毛娃娃,它本就丑陋,现在连胳膊腿也没有了,茬口上还翻着毛边,活脱脱像个人彘,这下子,不仅丑陋,而且可怕。lpEEM

  “你们是什么人?杀不掉我不罢休么?前半夜梦魇,后半夜鬼娃娃,还有什么新鲜的招式尽管使出来啊!”lpEEM

  毛娃娃被柳条缠住了,里面的东西挣扎着、咆哮着,女人的声音尖刻而阴冷:“我们是谁?下午刚见过面,这么快就忘了?你活得这么逍遥自在,我们都成了孤魂野鬼了?!”lpEEM

  纵然心中早有猜测,乍听到她表露身份,我还是有些触动:“人各有命。难道就因为你死了,就要拉上全世界活着的人陪葬吗?”lpEEM

  毛娃娃脸上更加狰狞:“死是我们的命,不也是那个老头的命吗?你为什么要救他?你为什么救他不救我?为什么?”lpEEM

  人心向来如此,不患寡而患不均。这女鬼嫉妒心膨胀的狠了,情绪就更加失控。毛娃娃像是个气球一样鼓了起来,将外面那几道柳条撑得几乎破皮。lpEEM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