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李掌门身后，程立雪又走进了这个她已然是“三顾”的云台观。431rV
扔在角落的干草枝，打包捆好的矿泉水瓶，易拉罐都和程立雪上次来时没有什么变化。就连那滑稽的“大雄宝殿”里供奉的长明灯，也依旧在玻璃罐中默默燃烧着。只是现在的程立雪，是连感觉都变得迟钝了。在前几次，她每次来时，看到这大雄宝殿，都忍不住在心底发笑，可现在，她却像是再也提不起那样的兴致，只是草草的看上一眼，便移开了目光。431rV
“承蒙关爱，犬子今天已经醒来过一次了。不过毕竟大病一场，暂时还没发出来感谢各位恩人。”431rV
谈起自己的儿子，李掌门也没有摆自己是长辈的架子，双手抱拳就要向程立雪鞠躬答谢。还是程立雪赶忙上前将这老人家扶起，他才作罢。431rV
继续着无谓的寒暄，程立雪兜着圈子，似乎也并不急于开诚布公的谈论自己真正挂念的话题。431rV
“也怪我，我当年数学就不好，她爸也是，这完全就没有一点基因啊，这不最近的小测验又只考了个平均分。她好胜心又强，哭完了刚睡下。”431rV
大概是谈到孩子，程立雪也觉得是有趣的紧，绷着的脸也忍不住莞尔一笑。用手指敲着自己的臂膀，程立雪想起了小时候自己和特蕾西亚一起学数学的场景。明明都是依芬教的，依芬甚至还在特蕾西亚身上花费了更多的精力。但哪怕就是这样，特蕾西亚学起来也没有自己快。同一个概念总是要反反复复错上几十遍，才能学会。431rV
当时特蕾西亚都是哭丧着脸，说以后绝对不会干和数学有关的事情了，也不知道现在天天和计算打交道，当机械技师的特蕾西亚，会怎么看那个时候自己说出的话。倒是自己，明明看起来有点“灵气”，结果却是当了女武神，再没有和数学打交道，也不知道曾经学过的技巧，还剩下多少。这当真是命运的诡谲。431rV
看到程立雪的表情有些松动，似乎是放松了一些，李掌门不再继续客套，他带着程立雪走进了那隐匿在层层走廊后面的“青城山武术交流协会”的牌子后面，为两人都倒了一杯热茶，在木桌的一端坐下，抚了抚嘴边的长须，捻动着手指问道，431rV
程立雪张开嘴，似乎是有惊涛骇浪想要从胸中吐露而出，但刚开了个口，就卡住了。431rV
见此情景，李掌门也没有责备，他将玻璃杯往程立雪的面前又推了推，伸手邀请道，“不用着急，你边喝边说，这青城山的土茶，虽然没有什么名气，可也是我自己种的，别有一番风味。”431rV
程立雪低下头，看着在玻璃杯中根根立起的茶梗。若是让善于品茗之人，看到李掌门的泡茶手法只怕会直摇头，觉得他既没有手法，只是直接采用沸水冲泡，选用的茶叶也并非上等。但这恰好符合程立雪的心意，眼下的她，着实无法，也不敢去品尝那些高级的茶叶，只有这等粗茶，她才能安心下肚。431rV
双手捏着玻璃杯，一天滴水未进的程立雪，一边喝着有些淡淡涩味的茶汤，一边将从昨晚开始的遭遇，一点点的，讲述了出来。一直说到若水剑断之时，程立雪还是忍不住低下头，双手捧起断成两截的若水，脸上愁云惨淡，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431rV
“程姑娘……”在看到程立雪手捧若水的那一刹那，李掌门也站起身，走到了她的身边，可作为一个老头子，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心碎的程立雪。他能够理解程立雪的负罪感，他明白这种足以称得上镇门之宝的东西在武林人士心中意味着什么，更何况，这是轩辕剑，还是赤鸢仙人给予的轩辕剑，象征着程立雪作为太虚门弟子的身份。431rV
若是在天下武林还在的年头，这天下的悠悠之口，就已经能够杀人了。可哪怕现在没有武林江湖了，程立雪依然会克制不住的自责。431rV
李掌门温言的话语敲中了程立雪心中最纠结的那个角落。从山谷中逃开后，她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若水断了，她要怎么办。她的武学之路，到底要怎么走下去。她，还能继续挥剑么？431rV
沉默了良久，程立雪艰难地说道，“我想，在那一刻，之所以若水不再承认我，其原因，便是和我这么多年来，太虚心法再无法精进的原因一样。心中杂念太多。”431rV
程立雪按压着自己的胸口，闭上眼。在黑暗中，她并没有见到自己，见到的则是纷纷扰扰的世间。从小时候看着依芬从太空之上坠落，再到最近神州经历的种种。没有一样她能够将其放下，没有一样不能触动她的心弦。如此，她的心湖蒙尘，一如符华在离开前，曾经告诉过她的那样，纵使她根骨上佳，但世间红尘，早已让她的修炼，走上了一条更为荆棘的道路。431rV
“所谓无欲则刚。我就欲望太大，才会被普利茨莫给轻易的干扰。”程立雪抬起头，希冀地看向李掌门，似乎是想要获得一些认同，“在神州不也一直都是这样么？师傅曾经告诉我，在神州的武学门派，也都是秉持着，江湖远庙堂，在神州做桃花源中人。除了修炼和降妖除魔，就什么都与他们无关。是这样的吧。”431rV1
这是程立雪思考了一天，最后所能得出的结论。不管是儒道释，还是武林门派，在典籍中，都讲究的是清心苦修。这道理哪怕是在欧洲也是适用的，天主教不也要修建教堂和修道院么。为的隔绝尘世，专心于自己的修炼。431rV
在过去，在程立雪之前所有的太虚门弟子，他们都是像这样被符华给训练出来的。如是，他们才会有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朝下山天下知的美誉。而自己这样，现在则几乎是可以肯定，这种新的教育模式，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自己不说超越符华，甚至连师兄师姐也没有超过，难以望他们项背。可能，只有回到过去，自己才能还有一点“得救”的可能吧。431rV
程立雪热切的看着李掌门，殷切的希望从这位“老前辈”的口中得到认同的话语。这是她的世界观中，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了。她就像是被掏心的比干，殷切的希望能够找到活下去的可能性。要不然，她就只能自裁以谢天下了。431rV
望着程立雪站起身，那颇有压迫力的身影，这下轮到李掌门啜饮着杯中的茶水，沉默不语了。在程立雪越发焦急的目光中，李掌门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他连续喝干了好几杯水，这才长叹一声，以一种小声的，不想刺激到程立雪的方式，小心地说道，431rV
李掌门一开口，程立雪就像是泄了气一般，一下子瘫坐到了地上。李掌门赶紧起身，试图扶起程立雪，可在用手搀扶着程立雪时，他依然是长吁短叹，皱着眉头，似乎是不想说的太重。踌躇了良久，在重新把程立雪扶回椅子上后，李掌门才缓缓说道，431rV
“程姑娘，你想要的东西，不要说青城派了，就是全神州所有的派别。你都是找不到的。唉~”431rV
说完，李掌门还意犹未尽地扭头看向了程立雪，但无奈，他只能最后又甩了甩袖子，转身面向漆成雪白的墙壁。眼前这场景，让李掌门也感觉到了难办，他是绝难开口，有苦说不出啊。431r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