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埃米尔的情绪稍显平复，艾温组长这才不紧不慢地弯下腰，从桌子下提起了水壶：lqSyP1
“西格尔街的情况，确实与埃米尔所描述的相同。但你们两个别多心，本市所有灵异事件的调查责任，最终都是由我一人承担，轮不到你们负责。”lqSyP
“还能有什么事，被市政厅传唤呗，因为你向市长夫人索要的那封绑架信……”lqSyP
艾温也不理这委屈的红发青年，吹了吹茶杯的热气，抬头看向克威尔道：“市长要你和埃米尔去一趟市政厅，以一线调查员的身份，亲自向市长做一次任务报告。”lqSyP
他意外地听出了艾温一段弦外之音，尽管这段隐藏的话语与明面的意思没有丝毫联系，但仍用一种灵性力量包裹的隐语形式，让他轻易察觉出来。lqSyP
埃米尔回头幽怨地看了眼同事，自顾地叹息着，转身先离开了大厅。lqSyP
“组长，不是说所有事务都由您负责吗？为什么要让一线调查员去向市长做任务报告？”lqSyP
说是不知道，但在克威尔听来，这句话完全是另一个意思：lqSyP
目光笔直望着茶水上方的热气，组长又小声提醒：“你是通语者，应该不用我复述刚才的话吧？”lqSyP
克威尔点头，旋即转身上楼，找真正的圣都林专员麦肯斯去了。lqSyP
艾温刚才当着埃米尔的面没有明说、选择了暗中传达的话，就是让他上楼去找那位专员。虽不知道原因，但克威尔心里还是有了某种预感：lqSyP
有关市长失踪的孩子普尔修斯，自己当初的担忧还真不是杞人忧天。lqSyP
从郡会来的避难民众中将失踪的普尔修斯带回，无论如何，都必须考虑瘟疫扩散的风险。lqSyP
现在西格尔街区无端爆发了疫病，在这时候连埃米尔的想法和他完全一样，都认为问题出在普尔修斯身上，其他人只怕更会这么认为。lqSyP
“更头疼的是，市长夫妇刻意隐瞒了绑架信这一关键信息，以至于目前整个事件的情况无论怎么看，都是我自作主张去调查城际火车站……”lqSyP
二楼的走廊光线昏聩，灯火未熄，克威尔恍惚的影子长长拖在楼道。隐约间，他嗅到了一丝事态微妙的气息，阵阵若有若无的呢喃，似乎也从黑暗中传了出来。lqSyP
回头看了眼黑漆漆的影子，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原地站定，细细倾听后，他逐渐听到，那似有似无的呢喃，在不断低语着一句话：lqSyP
沉默了片刻，他迈开腿来，摇着头抱怨：“妈的，灵异调查组自己办公的地方就是个闹鬼大楼，在这儿上班的人还有脸称自己是调查员？”lqSyP
房门推开，一身睡衣的麦肯斯刚巧拉开窗帘，让晨光倾泻了一屋子。迎着阳光，专员打了个浓浓的哈欠，继而挠着一头卷发回头，睡眼惺忪地问：lqSyP
克威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旋即恢复如常，答：“艾温组长让我来找你。”lqSyP
“哦，这样啊……”麦肯斯应和的声调冗长。说话间，他伸手往衣架上的斗篷摸去，找到了一块沉甸甸的物件，银白色的，扔到了桌上。lqSyP
“你是来拿这个东西的。”麦肯斯拿起了桌上的水杯，自顾自地拿到了热水壶旁，冲泡咖啡。lqSyP
克威尔瞪眼望着桌上的物件，第一时间有些迟疑，不敢确认自己看到的东西。lqSyP
麦肯斯扔在桌上的东西，是块接近一厘米厚度的方正物件，通体雪白如银，在光线里格外耀眼，给人的直观感觉里，蕴藏着某种隐秘的灵性。lqSyP
裸露在物件正面的图案十分简单，是个十字与圆合并的教标，可教标的颜色却像是有魔法点缀似的，沐浴阳光时，在每个角度观察，都能呈现出不同的光彩，时而鲜红如火，时而深邃似海，某些瞬间，还有点点星斑呈雨状一闪而过。lqSyP
克威尔直勾勾望着教标图案，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奇妙的东西，然而隐隐约约，脑子里会响起某种声音，告诉他面前的存在究竟是什么东西。lqSyP
“没错，这就是新世界的真理行进令。”麦肯斯轻啜了一口热饮，回头看了眼有些呆愣的克威尔，沉寂了片刻，忽然笑了，“第一次见？”lqSyP
真理行进令是一种通行证，其产生脱胎自旧大陆的一项古老传统，寓意向着真理行进。lqSyP
这种特殊的证件历来由教会大主教签发，皇帝授予，代表着极高的政教象征。lqSyP
持有者也全都是教廷专派、皇帝特使的身份，去执行一些极难作为、阻力极大的秘密工作。lqSyP1
传闻中，真理行进令保留着人类初见真理时的心灵悸动，而这样的感受，在任何故事里，都被描述成一种无法言喻、永生难忘的绝对震撼。lqSyP
至于新世界的真理行进令，历史倒没那么悠久。瑞玛地区宣布独立时，真理教会内部也产生了分裂。新世界的教会成立，推选出了自己的大主教，而后与共和国的大总统合作颁布了瑞玛版本的真理行进令，将古老传统保留了下来。lqSyP
所以当下的瑞玛共和国，真理行进令的持有者也从罗德帝国的皇帝特使变成了瑞玛大总统特使。lqSyP
也就是传说中那些常年出入迷雾世界、活动在瑞玛各省郡、游离凡世的总统专员们。lqSyP
市面上许多冒险小说在描写共和国上层建筑时，对真理行进令的描绘极多，但真正能写清楚这东西样式、功能的并不存在，所以克威尔对这东西的印象也着实浅。lqSyP
除了小说故事里，这玩意儿能做到每个主人公人手一份外，现实中他还是第一次见……lqSyP
面前这个名叫麦肯斯的家伙，竟还不是普通的首都公派专员，而是只存在于传说见闻里的总统直遣特使？lqSyP
思绪凌乱了片刻，克威尔猛地回过神，将注意力从真理行进令上抽出，谨慎道：lqSyP
“麦肯斯先生，这东西是真的吗？您是总统直遣的特派专员？”lqSyP
麦肯斯手捧咖啡，望着窗外电线上蹦跳的鸟儿，目光出神地回答。lqSyP
“当然！”麦肯斯面露笑容，“你不仅可以拿起来，甚至可以拿出去玩两天。”lqSyP
玩两天……克威尔睁眼，还真没听出这句话有什么深意。lqSyP
克威尔前一秒还这样恶狠狠地想着，下一秒却又冷静下来，心道既然对方敢给，还真就不怕他玩出事来。lqSyP
想到自己连穿越那天的经历见闻，面前的家伙都能一清二楚，现在身处这小城市里，那自然是干什么，都在麦肯斯的眼皮子底下，怎能翻出浪花？lqSyP
麦肯斯收回目光，回头看向克威尔，有些玩味的语气道，“至于为什么给你，你不用问原因。只需知道，是否要用这东西的关键，在你而不在我，便足够了。至于因为怕太过贵重而不敢接受，我也不会强迫你。”lqSyP
望着桌上呈放的绝美物件，他忍不住在内心赞叹：相当精美和漂亮，就这样的物件，它绝不是造假的人能造出来的，他们能造出它的形，但造不出它的秀……lqSyP
赞叹之余，他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将手伸向了桌上的真理行进令，一把拿起。lqSyP
指尖触碰证件的刹那，一种深远流长的灵性顺着指尖悄然渗进了意识，带给他无尽的孤独与虚无。lqSyP
世间的一切，仿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所有的行为都是徒劳，任何事物也不再有意义，而他自己也轻如鸿毛，不该来、不该去、不应存在，更不需要思考……lqSyP
这样的思维停滞持续了很短时间，某种神秘的光照进了他的意识。lqSyP
时间因此而重新开始流动，事物也被赋予了应有的意义。lqSyP
仿佛是溺水者重获了新生一般，克威尔一个踉跄扶到了桌子边，全身都在颤抖，大口呼吸着空气。lqSyP
他努力睁大双眼，贪婪地盯着能够看到的一切事物，目光闪烁着极大的震撼，直觉自己经历了一次生死。lqSyP
突然，他捏着真理行进令的手指感觉到了符文，下一秒，克威尔低头看向了手中的神秘物件。lqSyP
在厚重的证件背部，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镌文，每一个单独的字体都流动着奇迹的光泽，而指尖抚摸处，一段悠远之声正自深处吟诵：lqSyP
我的灵中，真理的神殿至高无上，此外别无一物，四方荒凉。lqSyP
我的灵中，寻理的路途坎坷沧桑，但是心有所指，不论何方。lqSyP
切断了对真理行进令的感知，克威尔吸了口气，一把将其塞进了口袋，不再触碰。lqSyP
直到这时，默默观察他反应的麦肯斯才背过目光：“你难道不觉得，这比可定义的生死更可怕吗？lqSyP
“这便是人类初见真理时的灵魂悸动。你刚才所感受到的，正是当年人类初见真理时的感受。在这点上，我们和一千九百年前的古人相同。时至如今，也只有真理才能给予生命这样的震撼，不可复制的震撼。”lqSyP
克威尔无声无声地嘟囔着，抬起头问，“那么专员先生，您还有别的吩咐吗？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市政厅刚传唤我，让我去市政厅一趟。”lqSyP
麦肯斯很自然地躺在了椅子上，挥了挥手送客，没有再看克威尔一眼。lqSyP
格林街大路上，车上等待的埃米尔有些不耐烦了，正打算回大楼里看一眼怎么回事，克威尔突然迈着大步来到车前，一把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伸手便发动起了汽车。lqSyP
嗤嗤的引擎声响起，红发调查员这才坐定，一脸不满地嘀咕：lqSyP
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埃米尔眉头一紧，神色认真地提醒驾驶座道：“记住，一会儿见到市长后要少说话，不要回答除市长外任何人的问题。”lqSyP
“什么意思？”克威尔瞄了副驾驶座的埃米尔一眼，转动起方向盘。lqSyP
不等开车的人说什么，他便扭头看向窗外的街景，别扭道：“我们这些一线工作的调查员倒霉极了，只要被叫去做报告，市政厅的调令也好，城市议会的命令也罢，从来就没有过好事！lqSyP
“不是被外行干涉工作，就是各种指责我们工作不力的。要只是这些，也就算了，更混蛋的还有，就是强行派遣我们去调查些根本不该去碰的事件，非让害死我们才肯罢休！”lqSyP
说着，埃米尔的目光也变得阴郁起来，像是回忆起了某些往事。lqSyP
“但愿瘟疫的事情别摊到我们头上。郡会驻守的超凡者比我们人手也更充足，能力也更强。连他们都没办法，如果我们被派去调查的话，是要送命的……”lqSyP
克威尔把握着方向盘，没有应声。埃米尔心里的担忧他能明白，但他没将心思放在这件事上。lqSyP
此时此刻，他更在意的，是自己怀中揣着真理行进令，是要去干吗？lqSyP
是要我怒斩国会蛀虫，狠劈行省贪官，还是要我拜访隐世的超凡家族，发布总统号令？lqSyP
“之前我已经被人误会过是首都的专员，现在要是再拿出这东西的话，就真洗不清了。想不通啊！他让我拿着这东西干嘛！我一个通语者，那么认真听他讲话，结果还是一头雾水，完全捉摸不透他的意图……”lqSyP
跃过高楼林立的街区，阳光跃过一六民房，挤进了车里，让克威尔眯起了眼睛。lqSyP
如果阅历还止步在肤浅的学生时期，他或许还会因为能够伪装成总统专员去装逼而沾沾自喜，但有了种种经历社会毒打的记忆，他完全不认为这是好事。lqSyP
当别人的替身，替人享福，就得替人受罪。一个不小心，还要被麻匪提溜出去砍头。lqSyP1
太阳渐升，城区的街道越发明朗清晰，旧街地面铺着的卵表面都泛起光来，好像海浪卷起的一朵朵泡沫。驱车经过，克威尔的内心忽地产生起伏。lqSy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