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训练，以每天一场的频率出现在学员们的安排中，最初的几次，都是由一个团队控制一艘战舰进行作战任务，任务多种，或是追击，或是埋伏，或是撤退，甚至连运输物资，直至在空间站对接、停泊。3vzG8
非战斗任务还好，交由专业人员操作，其余人只能干瞪眼，多试几次，积累经验，总会完成。3vzG8
但错综复杂的战斗任务就不一样了，学员所面对的敌方，并非AI操纵，而是实打实的其余学员，又或是某些专门训练的军官。这就导致，每队在训练初期，都习惯性地试探对手，根据其反应，判断是学员还是军官。3vzG8
卡洛斯把侦察到的变化数据传给孔凡，孔凡根据情报，与以往的训练进行对比，“推测敌战列舰由学员操纵。”3vzG8
“对手是排行685的‘黑魔法’团队。”卡洛斯补充。3vzG8
“做得好，明白！”坐在后面的沈祺应道，“把探测器扩散到第八、第七象限。现在剩下的能量还有多少？”3vzG8
孔凡调出动力能源窗口，同时悄悄靠向卡洛斯：“你居然知道是哪个队伍？”3vzG8
“之前在队长的指导下，把他们擅长的战术也记住了，很好分辨，不过，我也就只能记住前一千的。”卡洛斯挠挠头，有些心虚。3vzG8
“很好分辨......草。”孔凡暗暗咂舌，“可有些队伍好几个指挥科的在轮换啊！”3vzG8
“哦，这个啊，确实需要点时间，不过，现在的对手，正在用的战术在两天前见过了，很好辨别。”3vzG8
“怪物的记忆力......”孔凡扶额，“你比我更适合做数据分析......不如你以后就做这个吧。”3vzG8
正按李凌所安排，他们一直执行着岗位轮换。本次的训练中，沈祺指挥，卡洛斯侦察，孔凡数据处理，郭少起掌舵，而李凌则跟着伍昭阳把玩激光炮去了。3vzG8
事实上，并非只有李凌等人运用“轮换”。其他队伍也会这么做，特别是，那些集合了十多个指挥科的团队，都在进行轮换——只不过他们更多的是指挥轮换，即按照顺序轮流指挥。3vzG8
前期的训练，这些庞大团队，几十号人挤在一艘破驱逐舰上，意见不和，没有统一指挥，因此在头三、四次训练中，排名几乎垫底。3vzG8
但很快，他们调整过来了，其中的奥秘，就是这个——指挥轮换。依靠众多指挥科学员，战术多样化，令他们的对手无法轻易针对。也许你昨天把他们的战术研究透彻了，但今天负责指挥的，未必是昨天那位。3vzG8
排名并非定死的，表现更优秀、积分获得更多的团队，会把停滞的前排挤下去。但大团队受到的影响更小。3vzG8
上次目睹了的第三层美丽花园，这次他打算留在第二层徘徊。3vzG8
只是，叶晴传来的信息打乱了他的计划——让他帮忙借书。空间城的大部分资料都以电子书的方式保存，但也有例外——比如就有一处专门设置为读实体书的地方，里面的书不多，但对喜好读纸质书的人来说，足以称得上“小金库”了。3vzG8
“就在D区的中间，豆子一定知道在哪里！书比较老的了，狼图腾。下午四点在你们的食堂等你！”叶晴原话是这样的。3vzG81
既然已把碰面的时间地点都定好，李凌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豆子也适时地调出目标位置。3vzG8
那是一个图书室，空间并不大，面积仅有六十多平米，并没有古朴书香氛围，唯有四面冰冷的白刷墙，角落摆放着零星的一两张玻璃桌子，走廊间空荡荡地，白灯虚晃。3vzG8
空间城的人工重力把书架牢牢钉在地上，那些书才得以静静躺着，等待着读者翻阅。3vzG8
李凌四处转悠，试着找几本他已看过的书，却发现找不着。接着，他又通过自助系统，找出来的只有电子版。3vzG8
他只好继续找叶晴说的那本《狼图腾》。由于书籍按出版国家分类摆放，若有明确的目标，通过系统筛选，找起来并不难。3vzG8
李凌看看时间，14时18分。距离与叶晴约定的时间还很远，他走到角落处，找了张最里面的桌子，打算在这里看会书。他对叶晴要的这本书，有点兴趣了。3vzG8
图书室里没有时钟，对于沉浸的人来说，这个空间的时间便是永恒。3vzG8
正当李凌打算把注意力投回书中，有人试探地拍李凌的肩膀，随即他被吓了一跳——桌前，身后两个高大身影正俯视他。3vzG8
这倒不是李凌受惊吓的原因，这两人的身份才是。其中一人，李凌比较熟悉，年过半百的头发，亲切的面容，此时这人示意李凌不要大声喧哗，随后在李凌的右侧坐了下来。3vzG8
“李凌，上次在嘉峪关碰见你，也是在图书室。看来，你挺喜欢看书的。”郑老面露和蔼。3vzG8
“这是......帮别人借的书。”李凌一边小声回答，一边打量正对面的那人：他比郑老稍高，陌生的外国面孔中，皮肤有些浅黄，似乎是被晒黑，湛蓝的眼睛透着岁月刻痕，从中投出的眼神内敛却饱含火焰——只要时机成熟，那里立即蹦出狮王，或者恶魔。3vzG8
年龄比郑老要小，但小不了多少......李凌打量片刻，还是能发现那人掩饰在衣领间的皱纹。3vzG8
“身体怎样？你也真命大，这么多陨石都被你躲过，真是奇迹！”郑老轻声说，显然，他指的是先前遭遇陨石群的事情。3vzG8
“如果这不是运气，那你的操作足够厉害。”对面的人说，锐利的眼神让李凌有种被细剑抵住喉咙的感觉，但不至于要了他的命，只是戏耍一番。3vzG8
郑老向李凌介绍：“他是威廉·琼斯准将，和我一样，专门训练你们的负责人。”3vzG8
“当时你们两人真厉害，穿越陨石群安全回到飞船旁，我们这些指挥营救的军官，都吓坏了，不敢相信。”3vzG8
“不不......”李凌说，他觉得有些事实得说清楚，“在失踪前，那位战友为了保护我......已经牺牲了......当时是......我在操纵两个推进装置。”3vzG8
“哦？”威廉饶有兴趣地看了李凌一眼，说话用的却是中文，“那你对于推进器的使用很有天赋啊。”3vzG8
“不......首长过奖了，我......那时也挺手忙脚乱，运气好而已。”接着，李凌本想称呼旁边的人为郑老，但细想之下，决定改口：“首长，我想问，那位保护我的战友的名字，当时我只知道他的训练编号，是26号。”3vzG8
郑老没料到李凌会问这个，他拿出“格纳斯”，翻找资料。3vzG8
杜航，李凌默念，他现在才知道拯救自己的人的名字。素未蒙面的恩人，毫无疑问，李凌要记住他的名字。已逝之人或许默默无闻，但总要有人铭刻他们的名字。3vzG8
“导致那次事故的，是还混在船上的恐怖分子，他们黑进系统，修改了观测数据，才没有即使发现陨石群。”郑老向他说明那次事故，“李凌，你周围有发现什么异常吗？”3vzG8
虽然郑老面露和蔼，但那审讯般口吻，让李凌严肃起来。3vzG8
“报告首长，我没有发现谁有可疑的行为，而且，当时船上的人我认识的不多，最熟的就一起从嘉峪关来的队员。”3vzG8
郑老一改语气，“不用紧张，我只是问问，哈哈，职业病，不自觉就想打听情报了。不用拘谨，场上我们是首长，场下我们是朋友。你说你认识的人不多，可差不多整艘船的人都认得你。”3vzG8
说完，郑老又笑了笑：“特别是嘉峪关基地的。虽然你的排名不高，但他们都很佩服你。”3vzG8
“谢谢首长。”李凌倒没发现他自己被人佩服，很多战术的雏形，只是他的天马行空，然后一个个地试验后，才投入战斗。3vzG8
正当李凌以为就此结束时，那位一直很少说话的威廉·琼斯，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李凌，即将入侵的外星人，你觉得怎样？”3vzG8
“比如外星人的文明程度、社会结构。”见李凌疑惑，威廉为自己的问题补充。3vzG8
李凌稍作思考，缓缓开口：“我想，他们有和我们相似的社会结构，他们每个都是单独个体，有不同分工、职业，不同个体间的关系，和我们一样形成大集体、大社会。”3vzG8
“在‘第一接触’事件中，他们能够很快地完成我们语言的翻译，我们听到‘滚出我们的探测器，土著’。以下，是我基于外星人能够准确运用我们语言的语法的猜测。他们称呼自己，用的是‘我们’一词，说明他们具有一定的社会性。但具体的社会构成，就不知道了。”3vzG8
说完，李凌看向提问者威廉。威廉没有说什么，他抬手示意李凌继续说。3vzG8
“他们能短时间内解析并应用我们的语言，说明他们的科技水平很高......至少，我们和他们，不在一个档次上，至少，在电脑运算上要高出一大截。”3vzG8
威廉、郑老两人静静听着，李凌继续说：“他们称我们为‘土著’，也许就有科技差距的含义在里面吧。接下来是他们的态度，用了‘滚出’这个词，他们的态度很狂，对外者、或者说对弱者，拒绝交流，十分排斥。他们，也许是一个排斥异族、富有战争倾向的种族。”3vzG8
“啊，”说着时，李凌突然发出恍悟的惊叫，“我刚想到一点......双方第一次接触，他们便马上翻译语言，紧接着理所当然地对我们发出简洁且严厉的警告。这种干脆利落，证明我们并非他们接触的唯一外星种族......”3vzG8
“宇宙到处充满生机！”李凌脱口而出。说完，李凌不禁一惊——他被自己吓到了。重新审视自己的反应，当他说出这话时，语气激动，甚至有点小亢奋。3vzG8
“这个无关紧要，”威廉说，他似乎对此不感兴趣，“他们比我们先进，比我们强大，但他们即将入侵，这是不争的事实。李凌，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3vzG8
“它们力量远超我们，打起仗来，我们胜算很小，还会有很多人遭受苦难......虽然它们态度狂妄，但双方都是能用语言沟通的知性生物，我认为沟通才是上策。”李凌说。3vzG8
威廉敲着桌子，问：“我们应该向杀害同胞的敌人投降？”3vzG8
他探出身子，“我们是人类，他们是外星人。”威廉提醒李凌这种本质区别。3vzG8
此时郑老打住两人：“威廉，李凌毕竟是初来乍到的新兵，你斗什么。还有，你也该正视敌人了。有史以来，我们从未接触过地外文明，对他们该持什么态度，应该慎之又慎。”3vzG8
被制止的威廉，重新坐回位置，语气平缓却饱含更大的不屑：“希望以后，当他们登陆地球，四处杀戮时，你还能保持这种天真的想法。沟通的前提是胜利，就比如，当密苏里号开进东京湾时，才是沟通的时机。”3vzG81
李凌知道，每个人的意见都不会完全一样，甚至相反也无可或非。3vzG8
“首长，之前提到的‘重生社’，是怎样的恐怖组织？是怎么诞生的？”最后还是李凌打破这沉默。3vzG8
“这个说来话长了，我说说你们不知道的事情吧。”郑老叹气，“‘第一接触’事件，探索队成立后，负责项目的团队，是由各国要员、科学家组成，那时各国心怀鬼胎，都想自己掌握第一手资料。事件发生后，处于木星空间站的全体工作人员，虽然已经被严守秘密，但还是有漏网之鱼把信息传回地球。先是部分高层秘密建立一个组织，那时候还不叫‘重生社’，而是‘地外和平社’，他们主张接纳外星人，双方和平共处。”3vzG8
“和平与共同发展，是当时的国际主旋律，在这样的氛围下，这种想法被广泛接纳，可以预想到是轻而易举的。但更多的人，看到的是一次契机，一次科技、军事力量领先其他国家的契机。他们想要捕获外星探测器，从中吸收外星文明的科技，借此把其他国家抛到身后。更有野心的，则是主张打败外星人，将其全盘吸收。”3vzG8
“对于野心者，‘和平共处’这种主流思想，必定是障碍。暗地里的斗争就开始了，各国强势的战争派，暗杀谋害‘地外和平社’的人员，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其送入狱，或驱逐出境，然后，为防万一，雇佣杀手铲除后患，直至他们最后销声匿迹。这也是近几年国际形势严峻的原因之一。部队调用、军舰开拔，战争的阴霾暗地笼罩全球，直到现今，也可以看到这种情况。”3vzG8
“只不过，现在同样的情况，内情不一样罢了。”威廉代替郑老解释，“全球冷战的阴霾笼罩了整整三年。在2028年3月21日，各国在中国嘉峪关，秘密召开的会议，最终经过长达一个月的讨论，所有国家明确了一致目标，不计前嫌合力抗击外敌，并对内部过度左倾的‘战争派’进行逮捕。”3vzG81
“各国共同合作，太阳系内各行星的探索开发回归联合国管制，除了许多一度停滞的地外项目有所进展，更多战争准备的项目也被提了出来。我们现在所做的事情，就是其中之一。3vzG8
“对，”威廉打了个响指，“一个专门培养太空战士兵与发掘太空战争理论的计划。”3vzG8
“李凌，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即便地外的太空事业如火如荼进行着，但在地球上却依然保持冷战？”郑老接上话题。3vzG8
李凌点头，确实如此，明明各国都达成统一目标，为何还会剑拔弩张。3vzG8
“这是为了应对‘地外和平社’。当他们再次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时，他们不再是和平使者。”郑老说着，他的眼神有些湿润，“我们不知道他们消失后发生了什么......但当发现以后，一切都晚了，‘地外和平社’，应该叫‘重生社’，发展成了一个如何国家都无法忽视的庞大组织。于是，各国明面上依旧保持全球冷战形势，以迷惑‘重生社’。”3vzG8
假冷战么？李凌想，可这真有必要么？“为了这场明面上的戏，各国大费周章调度军队、舰队，真的有必要吗？”李凌问，在他的印象里，军队一旦调动，引起的军费消耗就是动不动数以亿计，如果把这些经费花在太空建设上，不是更好吗？3vzG8
闻言，威廉冷笑一声，“大费周章？不，这绝不是大费周章。”3vzG8
李凌并未及时反应过来，当他扭头看看见郑老的表情时，一切都明白了——他从未见过郑老露出如此难堪欲泪的神色，郑老眉心皱着，苦成干瘪的两腮紧紧绷着，嘴角微勾，泯成一线，不知欢愁。3vzG8
他有些欣慰，望着李凌，道：“明确，不一定真的‘明确’。全力，不一定真的‘全力’。”3vzG8
合作，不一定真的“合作”，李凌心说。他终于明白，自己、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眼前的两位首长，他们身处怎样的背景环境。3vzG8
“接下来就是‘重生社’的事情了，”郑老回归正题，继续给李凌解释，“当初的‘地外和平社’，基本都由许多高层要员组成。但‘重生社’不同，据我所知，里面有相当数量是社会中下层的普通民众。冷战带来的经济风暴，加上不合理的工作剥削，有的人流离失所沦落成乞丐，甚至两餐不齐，饿死街头。憎恨使他们失去理智，思想变得极端，他们不再相信所谓的公道、公正，甚至政府、国家。他们期盼外星人的降临，对地球进行清洗，引领受苦的人们重新建立平等秩序。”3vzG8
“那些背叛人类、披着信仰皮囊的人奸。”威廉恶狠狠地骂道。3vzG81
“他们暗地吸收成员，大多是生活中走投无路的人，低学历的基层平民居多。由于文化程度不高，再加上原有成员添盐加醋的灌输，‘重生社’里的大部分人把外星人尊为救世主，而后演变成‘主’。”3vzG81
但他们错了，这些排外好战的外星人，会把所有人都清除干净。3vzG8
“滚出我们的探测器，土著。”郑老复述着，“仅凭一句话，就足以掀起颠覆世界的灾难，这就是真相。”3vzG81
李凌受到的精神冲击，久久不能散去。以前，他只享受恬静的下午，倒杯咖啡，舒适地阅读一本书，走到阳台间惬意沐浴暖阳。他没想到，生活底下，“平静”早已荡然无存，只留下暗波汹涌。3vzG8
老家的废墟历历在目，但现在已经不再重要。一屋坍塌之于大厦将倾，孰轻孰重，李凌十分明白。3vzG8
因为他已置身浩瀚星海中，已置身颠覆世界的暗波之中。3vzG8
他有些感激当初的自己，选择当兵，而不是仅去纠结老家烧毁的真相。3vzG8
良久，李凌才缓过气。在此期间，两位首长也没再说什么，他们都在等待李凌消化庞大的信息量。3vzG8
此时，郑老看看时间，提醒李凌：“小伙子，你后面的时间不还有安排么？”3vzG8
听到郑老的提醒，李凌后知后觉，他也拿出“格纳斯”看时间。3vzG8
一阵危机感走上心头，他暗喊一声“不妙”，和两位首长敬礼道别后，拿起书冲出图书室。3vzG8
“我不能仅凭三言两语就决定，仲轩。他很好......至少证明我们当初提出‘尖兵计划’的决定是对的。”3vzG8
郑仲轩点头，“不单单是他，年轻人，白纸般的年轻人们，他们都未曾被所谓的政客污染。”3vzG8
“这一批的学员，各国间谍都查清了吧？茵菲尼特，太空军，这是一股新生的，真正团结的力量。我绝不允许地面上那些鼠目寸光的老头染指。”3vzG8
“很好，很好。”威廉从军服内侧掏出一本书，放回到架上，这是一本出版于1991年的科幻小说，封面的封条虽有泛黄但完好，上面写着这样一句话：3vzG8
我们都是阴沟里的虫子，但总还是得有人仰望星空。3vzG81
“唉，不过，我们也差不多，”郑仲轩看着威廉，黑白相间，两人头上的银发已不占少数，“我们也算半个老头了。”3vzG8
“对啊，”威廉说，“去他妈的老头。”3vzG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