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系边缘，引力井外。那是突然出现的一团白雾，当海王星要塞的遥望镜发现它时，它已经迅速扩散，形成一个椭圆球，从外部远远望去，椭圆球的长轴达一万千米、短轴五十千米。白雾并非静止，透过半透明的表面，可以看见，其内部的气体正不断奔腾、翻滚。lpLq0
所有人都愣住了，无人说话，无人敢动——他们只是呆呆地仰望着，这从未见过的光景。缕缕白烟，袅袅仙境，它就像异世桃源被撑开的一个口子，一丝缝，外面的人往里眺望着，丝毫不减沉醉。lpLq0
他们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注视那团白雾，直至它趋于稳定。lpLq0
可能是某种太空尘埃？也许是未知的电磁波？是敌人制造的吗？那东西有什么用？lpLq0
随之而来的是无数问题，它们几乎在同一时间产生，人们思考着、遐想着，但从未见过的物理现象，等到了脱口而出时，都被凝聚成一句精辟的提问。lpLq0
这段影像将会在四小时后传回“茵菲尼特”，与此同时，前往白雾区域的工程船已准备就绪。lpLq0
有了“第一接触事件”的教训，这次派出的是无人工程船。它的任务是前往白雾区域，对其物质进行采集。lpLq0
接下来的一天里，所有船员都住进战舰内，六十三艘太空战舰处于战备状态，一旦工程船有不测，随时出战。lpLq0
远程操作的工作人员正一遍又一遍地将信息汇报至舰桥。lpLq0
但操作员此时很疑惑，他猜测UEV-107号无人工程船可能出现通讯问题。也许是那片区域对信号有干扰，他坐在“北极熊号”的工程舱，喃喃自语。他的面前共有六个虚拟窗口，右下角的窗口，是对未知物质的分析程序，界面罗列着元素周期表，氢、氦、锂、铍、硼......lpLq0
科研人员们听到这句话，都愣了，“空的？不可能，那我们看到的白雾是什么？数据错误？”有人难以置信地问。lpLq0
他一直盯着元素周期表，按照往常，上面会显示对物质成分的分析结果。但是现在，已知的119种元素，任何一处，都显示着0%。lpLq0
“把白雾区域的引力参数调出来！”突然，一位天文学家反应过来。lpLq0
很快，工作人员将引力数据调入舰桥屏幕。横坐标代表时间，纵坐标代表引力数值。随后，人们能够看见——那是一大片的黑色。lpLq0
接着，屏幕截取其中一部分进行放大。他们这才看清端倪：那是无数条高低起伏的折线，密密麻麻地压成一片，说明着它的数值在无时无刻地变化，而且，每次变化的间隔极短。工程船上携带的监测仪器，其最小的时间测量单位是皮秒，而这坐标图里所显示的引力数值，正以1皮秒为间隔进行无序跳动。lpLq0
“皮秒级的引力变化？而且变化幅值超过100？怎么可能！”有人惊呼。lpLq0
举个例子，第1纳秒时，人还在地球；第2纳秒，人突然到了土星表面；第3纳秒，闪到太阳表面；第4纳秒，又回到火星水平......类似如此的无序反复，仅仅在一秒内，就有十亿次的闪现到不同星体表面，并能体会到十亿个不同引力。lpLq0
不......也许引力变化更密集，站在最后面的沈祺想——因为工程船上的仪器最多只能检测到皮秒级。lpLq0
“呃......”听到命令，操作人员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紧握操纵杆的手不由得有些僵硬，“报告，首长，UES-107显示机能正常。”lpLq0
美丽的白雾，重力的剧烈变化，不受影响的飞船......lpLq0
“那里的空间正在坍塌！”刚才的天文学家尖叫，他的话在科研团队间回荡，骚动很快也从顺着四周的嘈杂声而来。lpLq0
此后的十个小时里，科研者们轮流盯着那片诡异白雾，好在什么事都未发生。lpLq0
沈祺靠着舱室的窗口——那并非真实面向船外的窗，而是由最外部摄像头传输过来的画面。lpLq0
窗外便能望见，那片神秘的白雾区，它静静躺在空中，偶尔滚起表面的白团，翻个身，安逸酣睡，仿佛与世无关。lpLq0
“祺，你说，它们会来么？”通讯中传来卡洛斯的声音。lpLq0
“会来的。”沈祺回答，“不然这团东西是啥？这就是它们要来的征兆。”lpLq0
“可能......它们只是路过？可能它们不是来打仗。”lpLq0
“你怎么还没放弃不切实际的臆想？卡洛斯。”沈祺一边说着，一边把通讯音量调大——自出征以来，卡洛斯说话都很小声，仿佛生怕被隔着虚空的彼方听见。“‘第一接触事件’里充满敌意的话语，你不听过吗？”lpLq0
卡洛斯说不过沈祺，他那孱弱胆怯的性格，便决定他和任何人的争辩注定败北。他总会在关键时候退一步——平常训练若不是有李凌和沈祺镇住他，说不定一个撒手，早就摔到角落缩起来了。lpLq0
一缕白雾从沈祺口中呼出，他搓了搓手，把军装披在身上以保暖。这里远离地球，远离太阳的不毛之地，寒冷、荒凉。即便战舰内有的恒温系统，但墙上的金属依旧冰冷。lpLq0
“我，是跟着李凌参军的。”沈祺缓缓开口，他露出痴痴地一笑，仿佛透过那白雾，回到**。“他这个人就是思维跳脱，当时酒席上，突然就说要参军，把我们吓得一愣一愣。”lpLq0
“队长因为老家被烧了，所以才来参军。但你不一样啊。”卡洛斯不解。lpLq0
“以前，我有过自杀的念头。”沈祺继续说着，“每个人都有自己最珍贵的宝物。而当某一天，宝物忽然消失不见的时候，你就会失去所有动力。为什么活，为什么生存，为什么变强，这些答案都会随之消失。”lpLq0
“对，消失。并非离开，而是消失。离开，只要你知道离去的方向，你就可以去寻找，更有可能挽回。但消失不同，消失没有方向，你对消失无能为力。”沈祺撑着苦笑，叨念着：“她就突然从我的世界消失了。离开，是慢慢的，有过程，就像温水煮青蛙，那些付诸的情感、努力、奢望会慢慢淡去。但消失，是突然性的，就像一跳到零，没有过程。我......甚至，来不及......道别。”lpLq0
卡洛斯沉默。实时翻译并未把沈祺口中的“她”翻译准确，传到卡洛斯耳中的时候，变成一个小小的“it”。实时翻译根据语境，把发音的“ta”，当成指代的“宝物”了罢。lpLq0
即便如此，传来的怅然，卡洛斯听得清清楚楚——无关语言，无关种族，无关文化，仅仅由心生的呐喊，有心人都能听见。lpLq0
“但是啊，我和她还有个约定。为了实现约定，我参军了。现在，我完成约定了。”沈祺仰天长叹，可哪里是天？lpLq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