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船缓缓飞入港口，减速，最后精准地停在岸边，与之仅隔十米——这是船员们只要轻轻一蹬，便能顺利着地的距离。416a2
“地窗”的探险队已经回来了，他们一人不少。医疗队已在岸上等候，给队员们检查身体及精神状态。416a2
汉斯最讨厌该流程，每次总有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他决定检查结束后，立刻找上旗舰后勤部的兄弟们喝上一夜，至于报告，那是孔凡的事，与他无关。416a2
检查时，一些密储箱陆续从科研船内运出，有序地移交给岸上运输队。这些箱子都用布裹着，队员们对外只声称是贵重的建筑材料样本。416a2
“孔部长，只有这点收获吗？”舰桥中，粗略浏览电子报告的柏特莱姆问道。探险队去了足足一周，而报告上仅有寥寥几笔总结，并且，基本都是“地窗”的外围情报。416a2
尽管柏特莱姆知道前天探险队发回的消息——他们被冰层阻隔在外，无法深入。416a2
“五天......不，一百二十个小时，”柏特莱姆更正道，“我以为会有更多的情报。”416a2
地球以二十四小时为一天，而在环世界，则是三十小时作一天，这种换算，给舰队的沟通带来了许多误解，柏特莱姆则更倾向于以小时为单位陈述。416a2
“是，本应如此。”孔凡回答，“我们花了至少一半时间，试图突破冰层阻碍。只是，结果不如人意。”416a2
柏特莱姆皱着眉头，他不觉得孔凡会在艰难问题上死磕——本应灵活变通，另寻他径。416a2
“副司令，我原以为总司令也会参加报告会。”孔凡左顾右盼。416a2
“哦，总司令，他到科研部巡查了。”柏特莱姆像是想起事情，“那边正好‘云京’发现的反应堆运输到位。”416a2
那正是先前孔凡在“云京”中发现的神秘装置，整体如沙漏，分布着墨绿线路。根据加狄安的说明，那应该是暗物质反应装置，输出的能量远超他们正使用的冷核聚变。416a2
说到加狄安，孔凡再次想起此次“地窗”探索发现的索林原虫尸体，他再次警醒自己，此时必须秘密征询李凌的意见，而非在此公开。416a2
想得深入的孔凡，打了个激灵，视线焦点这才回到舰桥内。他装作不经意地扫视眼前这位副司令，却发现对方正饶有兴致地端详着自己。416a2
“孔部长，让我们回到报告会，”柏特莱姆说，他的眼神尖锐，“做报告，一定要仔细，不能漏掉任何细节，而不是随便应付。”416a2
孔凡的脊背已冒出冷汗，他知道自己已被眼前这位副司令看穿。他必须找借口开脱，这件事，他觉得最好只告诉李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416a2
柏特莱姆打了声招呼，他的座位自动往右移动些许，而原来位置的地板则升起一张移动椅。416a2
李凌从孔凡身边走过，最后做到柏特莱姆旁边。他很疲惫，刚坐下的那一刻几乎瘫倒，不过，要务在身，他撑起身子，重新做得端正。416a2
科研部的这场关于长青科技的会议，足足开了五小时。当然，其中一半以上的时间，都是科研组在探讨技术问题——他们总会在中途离题，然后又在学术方面产生争执，若仅此还好，但李凌总是无法将他们从高谈阔论中拉回。直至结束，会议仍停留在介绍阶段。他们都对禁令十分不满，因此以这种方式进行抗议。416a2
现在已是休息时间，想必更多的人群是位于“里世界”居住区的原野，那里已成了船员们娱乐散心的场所。一成不变的事务、探索、警备，舰队中已有不少人对此厌倦，他们反而对长青族的故事、加狄安的亿年见闻，更感兴趣。416a2
被点到的孔凡，仍未开口。他四处张望——不行，这里的人还是太多了。416a2
柏特莱姆知道了他的顾虑，下令让值班的通讯员们暂且离开。416a2
很快，舰桥只剩下五人，静悄悄的，只有渐暗的灯光在变化。416a2
“孔凡，有什么事情，连柏特莱姆也不能知？”李凌对部下的表现有些不满，“他也是舰队的副司令。”私下，两人虽是好友、战友，但这是工作场所，李凌不能由着孔凡的性子。416a2
站在柏特莱姆身后的西格莉德，此时正攒着怒意盯住孔凡。在她眼里，这种举动，是一种蔑视、目中无人。416a2
沉默僵持了足足十分钟。“好，我说。”最终，孔凡卸下防备，“实际上，我们成功进入‘地窗’的里世界。我们在里面发现了一些东西。”416a2
“孔队长，重力雷达有发现，前方三十千米处是空洞。”416a2
一小时后，探索队搭乘的载具整体一震，前进的阻力突然消失，前端的钻头露出冰层，持续空转着。416a2
战斗组最先登陆，脚部防滑钉将其牢牢扣在冰面，避免打滑摔倒。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冰原，风雪朝着他们开拓的洞窟飘舞，远远望去，这里的世界如同一个圆筒的内表面，地面与天空接成闭环，冰层也顺延至天上——这是一种怪异的感觉，低头的脚下是冰原，抬头的天上也是冰原，如果身处天地的中间点，是被拉回地面，还是被吸到天空？416a2
“地窗”的水循环系统及温控系统在战争中遭到摧毁，内部存储的循环水涌进居住区，涌入的一瞬间，在重力环的作用下，形成滔天巨浪，肆意搅乱所有结构，直至被重力完全拴住，将“地窗”浸泡在海洋之下。随后失效的温控系统又令内部温度急速冷却、下降，最终形成现在的低于零下两百度的天地冰原。416a2
起初，着手探索的探索队，抵达“地窗”的港口后，便被冰层堵住通道。后来，他们在运输船的前端装上采矿的钻头和自热器，将其改造成一艘破冰船，这才得以进入“地窗”的世界。416a2
不过，与其说是破冰船，更像是挖掘机，他们顺着通道开辟洞穴，深入内部。破冰船的钻头自热器仍在运作，其他部分的供热也没有停止，这是为了避免机械部分结冰而锁死船只，毕竟，探索结束后他们还得返航。416a2
很快，由孔凡带领的探险队悉数登陆。简单休整后，有条不紊地展开探索工作。416a2
白雪皑皑，一望无际。如此多的固态水元素，免不了令人遐想万千。收集组便有一位队员提出设想：三亿七千万年，水分子如此丰富的“地窗”，可能已进化出全新的生命。416a2
“不可能。”另一位队员反驳，他看了看头盔显示的温度，继续道：“零下两百四十七度，不可能有任何生命存活！”416a2
众人议论着，打了几个寒颤。若非他们藏在恒温服里，在接触到冰原的一瞬，体内所有水分都会冻结。416a2
“那只是像我们这样的碳基生命吧，”提出设想的队员心有不甘，“像小瓦他们那种智械呢？又或者是以硅为基础生命呢？”416a2
不过，他的新一轮设想，被通讯器里的瓦尔基里浇灭。据她所说，即便智械，也无法在无任何辅助设备的情况下存活，过低的温度会使机体的传动结构锁死，反应炉也达不到启动温度。这是热力学定律决定的极限，任何生命都无法逾越。416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