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金之子 1
拉文伸直脖子，视线越过罗蕾塔握着缰绳的手臂，朝声音来处望去。43GRh
一大群个头矮小的生物踩着水跑过来。他们衣衫褴褛，腿脚枯瘦，大多拿着弧形木棒，也有的装备着小圆盾和金属短勾，乱糟糟没有任何队形可言。几面简陋旗帜在队伍末尾歪歪倒倒，却是持旗手跑不快，落在了最后面。43GRh
看到巨虾和巨蟹的尸体，这些生物欢呼起来，用奇怪的口音乱七八糟地喊着，拉文只能勉强分辨出“伟哉卡利亚”这一句。43GRh2
“感谢好殿下和骑士大人！门前镇的灾祸终于被除掉了！伟哉卡利亚！”领头的生物翻滚着冲到罗蕾塔战马前，把一边的小马米浴吓得连连后退。43GRh12
它长着颗圆滚滚的灰白色大头，如同用劣质石膏随意捏成，五官跟青蛙一样。43GR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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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文不确定它的名字。虽然很抱歉，但他实在没法分辨一群青蛙头之间的区别，只能从它没那么破的袍子，和没那么重的口音中，知道它是周边部落之一的酋长。43GRh
“不，两个月前，你们就派信使向杜鹃骑士营地求援，却没得到任何回应。是卡利亚和学院应为自己的失职道歉……啊，拜托啦，别这样，别抓我靴子！”43GRh
为了保持王室幺子的威严，拉文一本正经地说着，最后却被对方的动作逼得当场破功。43GRh2
青蛙头圆溜溜的黑眼睛里，滚出大滴大滴的泪珠子。它扑上来就要往拉文身上蹭，却发现蹦起来也够不着，只能退而求其次，揪着战马胸前的鬃毛当抹布一样抹脸，惹得米浴愤怒地连喷响鼻。43GRh
“喔，好殿下，从来没人理会我们这些白金之子，只有您不歧视我们，愿意对我们伸出援手！您慷慨地赐予我们粮食增产的办法，如今又消灭了门前镇的灾祸！”43GRh
“我们集中十四个部落最好的工匠，在半年不眠不休的施工后，拉文大教堂终于竣工了！我们还为好殿下雕琢了一座最Waaaagh的雕像！我们请求好殿下移驾，为新落成的大教堂剪彩！”43GRh15
“不要把富余的生产力拿去干这种事啊！”拉文抓狂道，但其他白金之子已经涌上来七嘴八舌，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43GRh
不知什么时候，另一群白金之子已经爬上了巨虾，挥动各种工具在巨虾身上施工。不多时，那边爆发一阵响亮的欢呼，将这边的喧闹都盖过了。43GRh
拉文望过去，只见它们把虾头卸了下来。十几个白金之子拿着钩索，费力地将虾头往一辆大板车上拖。43GRh
另一个酋长打扮的白金之子挤过来，用更大的嗓门嚷道：“好殿下，巨虾怨恨的灵魂还在您身边盘旋。我们这就用香料硝制这颗虾头，您生吃下它之后，再用力敲打虾壳做成的鼓，就能驱逐它邪恶的灵魂，并吞噬它的力量！请您前往大教堂完成这个仪式吧！”43GRh11
“呵呵，哈哈，原来还有虾飨信仰这种教派吗？”拉文冷汗都要下来了，扭过脸，用求助的目光看着罗蕾塔，满满的“带我逃走吧”恳求意味。43GRh7
“殿下，自己做出的事，就要负责到底喔。”罗蕾塔的肩膀不住抖动，显然忍笑忍得十分辛苦。43GRh
“罗蕾塔，难道连你也背叛了吗！”43GRh4
热闹的庆典一直持续到夜里。拉文终究没吃下那颗虾头，而是用冰雾魔法把它冻成了粉末，就算是“吃掉”了。43GRh7
白金之子立刻承认了这种新仪式，并宣称这比生吃效果好十倍甚至九倍，它们会把仪式方法传承下去——虽然，拉文不知道它们打算怎么模拟冰雾术。43GRh9
木制大教堂里，拉文的雕像足有十米高。拉文对这个高度表示满意，又批评雕像的脑袋很像青蛙头。43GRh1
白金之子严肃接受了批评，说它们会再建一座更高更大的，对脑袋样式进行修正。拉文当场改口，说这座雕像尽善尽美，应作为他唯一正统的雕像，其他的都是赝品伪物，绝不可劳民伤财再修第二座。43GRh
不过，这一行并不是毫无收获。他视察了白金之子新建的养殖基地，水泽里种植着罗亚果实，底下的淤泥上种有落叶花，可以作为魔法材料销售，水中则养殖着以罗亚果实为食的螃蟹——当然不是罗蕾塔杀死的那种巨蟹，而是学院法师杂交优选出的品种，最大只能长到脸盆大小。43GRh4
拉文对此的贡献很小，只是提出了类似“稻田养鱼”的设想，主要方案是由学院法师发明的。在拉文从卡利亚书斋请来魔法教授米丽安担任课题组组长，并命令学院协助研究后，学院终于拨出间小教室，投票推出十几个人缘最差的法师，带着他们的学徒加入这个“耻辱的研究项目”。43GRh8
目前看来，他们干的不错。结晶魔法改造出的1.0版肥料相当有效，只要进一步压缩成本，增强量产能力，就可以推广到利耶尼亚全境，甚至作为卡利亚的拳头出口产品。43GRh3
骑着爱马米浴，拉文与罗蕾塔并肩行在回程路上——当然只是横向并肩，高度天差地远——马蹄声在寂静中传出很远。43GRh
或许是庆典上太过欢乐，已经把一天的话都说完了，两人前半程都没怎么聊天，只是安静地享受湖之利耶尼亚的晚风。罗蕾塔解下了头盔，长发在风中飘扬，拉文能隐约听见她悠长的呼吸。43GRh
月光下的林中大道如积水空明，两旁辉石道灯构成的蓝宝石项链延伸向远方，仿佛与地平线上映亮半边天空的雷亚卢卡利亚灯火相连。43GRh
“谢谢你。”罗蕾塔忽然说。43GRh2
不明所以地偏过头，拉文看着她半明半暗的侧脸：“我做了什么吗？我任性地拖着你到处跑，让你很为难吧。明明你有更重要的职责。”43GRh
“那些白金之子是我的同胞，谢谢你善待他们。”罗蕾塔说。43GRh
“什么？”拉文吃惊地说，无法将眼前这位英武端丽的骑士与那些青蛙头联系起来，“你在开玩笑吧。”43GRh
“我也是白金之子。”43GRh13
拉文知道罗蕾塔的来历。眠狼族来自利耶尼亚西南方的白金村，是一支人数不过数百人的少数民族，天生有腿部残疾，小腿以下失去知觉，无法行走。为此，他们开发出驯养巨狼的秘术，能够骑乘巨狼奔驰千里，并且人人都是百发百中的神射手。43GRh2
罗蕾塔是眠狼少女中骑术最好，箭术最精的一位。为了改善族人生活，她加入了卡利亚军队。在完成全套训练后，她以最优表现，被蕾娜菈破格册封为卡利亚骑士。拉文相信，在十八席骑士中，罗蕾塔也是最强的。43GRh2
“眠狼族就是第一代白金之子。我们受到了诅咒，所有人天生腿部残疾……最可怕的是，眠狼族人的后代，也就是第二代白金之子，最终都会长成那副悲惨的青蛙头模样，无一例外。”罗蕾塔轻声说。43GRh9
“诅咒？可是——你的父母呢？难道没有更上一代的白金之子吗？”43GRh
“我没有父母，眠狼族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许我们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谁知道呢。”罗蕾塔开着玩笑，“所以有时我很羡慕你，有满月女王那么好的母亲。那份感受一定很美好吧。”43GRh7
“发现后代都会变异后，眠狼族就决定不再婚配和生育。不过，早年的后代还是流落出去许多，变成现在的白金之子群落。”罗蕾塔说，“他们经过许多代繁衍，早就不认得我们了。但这样也好，能成为一个旺盛的真正种族。”43GRh
仿佛这个秘密在心底隐藏了太久，一直找不到人可以倾诉，罗蕾塔情难自抑地叙说下去。43GRh
“第一代白金之子寿命漫长，女性更是几乎不会衰老，但仍会因伤病和意外死去。我的族人在不断减少，注定会消逝在历史中，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也许我们不知何时触怒了哪位神明，这就是惩罚，要我们被世界遗忘。43GRh3
我不想我们被遗忘。我想，如果我加入军队，立下名垂青史的功绩，变成家喻户晓的英雄，如果我能被您这样永生的尊贵半神记住，眠狼族就不会从这个世界消失。”43GRh
罗蕾塔微笑着说，眼角似有晶莹闪烁：“你会记住我的，对吧？”43GRh
“诅咒也好，别的原因也罢，既然它能干涉你们的身体，就一定可以被反过来观测到。”拉文说，“能观测就能干涉，能干涉就能控制，这就是法环之理。”43GRh6
“没有用的，我们想尽了所有办法，寻求了所有帮助。魔法和祷告都毫无作用，连温柔如托莉娜圣女，智慧如满月女王也无能为力。”43GRh4
“他们做不到，不代表真的没有办法。”拉文坚定地说，“哪怕需要对艾尔登法环进行修正，我也要弥补你们的缺陷，阻止眠狼族灭绝。”43GRh
“殿下有时候，真的很贪心啊。”罗蕾塔说，“为了这种事，就要修改法环吗？”43GRh
“你就等着吧。”拉文信心满满地伸出手，“来，击掌为誓。”43GRh
也许是灯光下的错觉，拉文看到她的脸庞染上一层绯红。43GRh7
“嗯，我等你。”43GRh1
啪。43GR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