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橙黄看着和鹤望兰的萼片有点像,却没有天堂之花的优雅华美,而是凝聚着经年不散的阴霾。暴雨和黄昏同生同存,就像是阴霾堆积得连黄昏都装不下,只能以雨水的形式凄凄惨惨地洒落人间,此情此景,心底的悲凉油然而生。41tD9
逐渐地,它感到一丝微凉,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正在从心口流出,永远地消逝。41tD9
雨变小了,淅淅沥沥地落下,流过它的身体,一起流走的,还有它的生命与未来。41tD9
心底隐隐约约地传来嘶吼,那声音像是失去了一切、独自流浪了千千万万年的野兽,言语中压抑着骇人的疯狂,沉淀着深渊的阴霾,那野兽日复一日地吼叫,它却已经逐渐习惯,只是静静地躺在雨里,感受着流逝。41tD9
某天,它忽然心生一念,微风带来了跨越整个时间的誓言——约定之日已至。41tD9
于是它满怀期待地等待,从动念的第一秒开始数,数到了一天的最后几十秒,都没有遇上任何改变。41tD9
或许今天依旧是寻常的一天吧?它如此想到,却猛然被心底的嘶吼所震慑。41tD9
那野兽头一次喊出了别的话,将自己无数年的恨意与疯狂全部灌入了简单的几个单词,恍然间,它看见了漆黑的空洞。41tD9
慕然,它好像看见了雨中不染泥泞的白袜,可这这是错觉,它揉了揉眼睛,看见了一双小皮靴。41tD9
再往上看,不是理所当然的长裙,而是洋溢着青春活力的短裙。41tD9
那是一个学生制服的姑娘,一头淡红长发披落在腰后,长得很好看,只是面色有些不善。41tD9
它礼貌地对她点点头:“你好,抱歉,你好像不是我要等的那个人。”41tD9
她叹了口气,决定不追究它从下往上的眼神,而是同样礼貌地说道:“你好,我是山茶。”41tD9
“救我?”它重复了一句,有些惊讶,“我……遇上什么危险了?”41tD9
“唉。”山茶再次叹了口气,“现在没有,只是你再晚点醒来,可能会惹人生气。”41tD9
它和心底的野兽同时愣住,而野兽比它更早反应过来,嘶吼道:“快爬起来!”41tD9
它慌忙爬起,其实野兽不吼那一声它也会爬起来,与此同时,它又觉得有些奇怪——直觉告诉它类似的事情还发生过两次,但它只有在这次才听见了野兽的嘶吼。41tD9
它隐隐有些明白,那个野兽就是另一个自己,已经几乎要失去一切的自己。41tD9
山茶上下打量着他:“没想到你的破绽那么大——你就这么害怕一个人吗?”41tD9
顿了顿,她又自顾自地说道:“算了,这也是好事,总比现在这样习惯了好。”41tD9
在荒原上追逐太阳,在城里淋雨,在黄昏中等待,它好像失去了很多东西,而一开始强烈的空虚感至今已经不甚明显,它习惯,并且麻木。41tD9
相信随着约定之人的缺席,在久远的未来,它会彻底接受这样的虚无,成为麻木的行尸走肉。41tD9
“站着别动。”她凭空变出一把比门板还大的巨剑,说着惊悚的话,“我调整下角度。”41tD9
将【弥亏】注入剑中,她在雨中跃起,投射的阴影好像一个手持巨剑的巨人——她直接戳出了手中的武器,穿透它的胸膛,将它钉在了地上。41tD9
熟悉的痛感熟悉的武器熟悉的部位让它瞪大了眼睛,随着徊响的发动,一切在时间中流失的记忆顺流而归。41tD9
大脑好像一下子炸开了,周围的场景飞速变换,想要回忆的,不想回忆的,一口气回流脑海,无数瑰丽的碎片在它脑中纷飞,看不清前路,又指明了方向。41tD9
画面中,怪物无力地躺倒在地上,自我抛弃了作为人的最后一部分,它望着黄昏和雨,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死去——心底却又不想死,卑微地祈祷着他人的拯救。41tD9
“无论是谁都好,天使也好,怪物也罢,只要它能接纳我,只要它需要我……我愿意为了它付出我所有的一切。”41tD9
怪物如此想着,只因它是那样的害怕孤单,它恐惧着与他人失去联系,无人交谈,无人关怀,无人在意,感受不到他人的视线和呼吸,甚至无人会提及它的姓名——它是世界的独行者,被万物所遗弃,即便再大声地嘶吼,内心的空虚寂寥也只会由自己一个人承担。41tD9
“你知道吗?在他的噩梦里,他被所有人遗弃了,或许会就这样,永世沉沦呢。”41tD9
有人剑尖婉转,像是冰雪里的精灵,吐出的话语也和冰雪一样令人发凉。41tD9
“怎么可能。”有人摇头,认真且笃定地否认,大量血液都在剧烈的运动下蒸发,蒸腾起血腥的汗,“我绝不会丢下他。”41tD9
这是记忆,这是现实,这是切实发生过的事情,世上没有人能玩弄时间,即使有,也无法阻止那一刻的到来。41tD9
来得既不崇高,也不圣洁,她坐在结构简陋的轮椅上,浑身都被雨水淋得十分狼狈,本该是精致的脸蛋却被长发搭住,并不比旁边的钟离菀更加好看。41tD9
但即使是这样,她在怪物面前,仿佛就是天堂与深渊的差距。41tD9
一者本该游于天上云端,洒落甘露与花瓣,一者本该沉沦于底端,沦为无智无识无念之恶兽。41tD9
它们同行,见到了不知何故发胖的欧石楠,欧石楠告诉它们“还不够”,因此,它们回到过去寻找答案。41tD9
它们遇见了明明已死却不自知的雪滴花,雪滴花的徊响没别的,仅仅只是“希望”二字,就能依靠希望成就至高也无法做到的奇迹。41tD9
它们初出茅庐就与古往今来唯一的夜来香敌对,那或许是当世最强大的存在,即便是怪物们都会被他的全力所击溃,可因为在旁人看来无法理解的原因,他却为自己套上了诺大的枷锁,而最终,也因这枷锁得以存活。41tD9
郁金香假意偷袭吸引注意,暗自让龙舌兰为其他人施加徊响,当然,虽是假意,假戏真做也不过一念之间。41tD9
然后,就是老谋深算的风信子,一心为子铺路的父亲,至死仍在悔恨的陈予还。41tD9
骄傲疯癫,自认为可以拯救世人,实际上只是妄图死于风信子手下的覆盆子。41tD9
假装被控制,实则在心底保留了完整意识的桔梗,她和风信子很像,一直在犹豫,等待别人为她做出决定,但他们又不一样,或许最终,她会做出自己的决定。41tD9
出乎所有人意料,只有作为女儿的山茶能提前预知的,带着一整个天地回来的雪滴花,他或许是唯一超脱风信子认知的未来。41tD9
还有化为恶鬼的老人们,还有一整个还因组成的烛龙,还有不知道什么情况的山茶。41tD9
它看着记忆,突然问道:“你能看到多远的未来,比风信子还远吗?”41tD9
“不。”钟离菀摇头,“这是谬误,谁都无法看见未来。”41tD9
“只是可能性。”她说道,“师祖看见的未来是最‘可能会是’的未来,因此他能见得很远,即使在至上花魂的至高之中也算最远。而我与他不一样,严格来说我才五岁,没有半点境界……我能看见的很少,我推算不了那么远,只能换个方式。”41tD9
她微笑着解释:“在所有可能性中,最完美,最好的未来——我相信这样的未来,我相信我们的现在会指向最美好的未来。”41tD9
钟离菀平静地说道,明明是倾诉,语气却完全不像:“凋零态必死无疑,在最好的未来中,我的父亲也无非是活得更久一点啊。”41tD9
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被它问起自己所见,想到心中顾念,就随口说了——却得到了特别的回答。41tD9
“可是。”它在河边站起,“那只是可能性中最好的——为什么不能有超脱了一切可能性,更加美好的世界呢?”41tD9
钟离菀一向平静的表情呆住了,有生以来头一次感觉他人的言语也能如此的不可思议。41tD9
记忆河海已经不再奔腾,只是缓缓流淌,这意味着回溯已经完成,一切归于正常。41tD9
芒斯忒斯提记起了一切,包括自己的姓名,和现在的环境。41tD9
与外界一致的铠甲逐渐覆盖了狼兽的躯体,这意味着长梦将醒。41tD9
尚未被覆盖的,心口的伤痕中,缓缓飘出了一粒拥有无限色彩的种子,那是风信子。41tD9
他轻声说道:“她告诉我世界本该是美好的,我当时没说:在很久很久之前,和很久很久之后的现在,我也是这么想。”41tD9
世界变得美好了起来,可是,还不够,不管是人还是怪物,生命的贪欲是无限的。41tD9
轻柔的呓语,本就是梦中,便理所当然的是梦呓与梦想。41tD9
“想要幸福地生活在一个幸福的世界,想要……让整个世界也变得幸福。”41tD9
这样,就再也不用担心被世界所抛弃,因为一切都是幸福的土壤。41tD9
花魂绽出璀璨的光辉,唯有至上之祝能承载如此决意,转眼间,风信子之种栽种在世界的土壤中,生根,发芽!41tD9
像是怕他等不及一样,他立马听见了熟悉的笑声,便再不掩饰,体内的力量如同涌泉井喷,仿佛无所不能,他将至高的规则击碎一个破口,把面甲与皮肉一同扯下,他如愿以偿地看见了那个光芒中的身影。41tD9
色彩无限的华光将两者的伤痕尽数冲刷,她傲然于风中,风信子之芽在手中生长,变成了一把刀。41tD9
芒斯忒斯提接过了丢来的倾执刀,他飞奔而来,风就带着少女坐在了他的肩上。41tD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