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是陷入沉默的陈赠愿,就连在远处偷听的龙船都觉得不可思议。3vCty
他甚至有些惊悚的语气从远方传来:“不可能!我亲眼看见他们全部进入了完全凋零态,除非花魂特殊,没有人的凋零态能撑过十秒钟!”3vCty
暗道一声抱歉,芒斯忒斯提撕开了还因天的外层壁障,推着伊丽安娜走进了烛龙内部,其中的视野也被远处的至高看见。3vCty
群山峰峦全部在毁灭的动荡中消融,凌乱的次元笼罩了整个世界,整个天地都已经濒临毁灭,所受损伤远远超过了当初的还因天坠。3vCty
难以计数的流星从空中坠落,落在太阳旁边,散发着黯淡的光。3vCty
龙船难以置信地说道:“还因这种强度的绽放态完全可以依照自己意志上升凋零,如果将凋零量化,他们当时的意志一定会将他们推向百分之百的上升……可现在就像只进行了百分之九十九,就差了一点。”3vCty
伊丽安娜摇晃着轮椅,心情相当不错地悠悠开口:“既然百分之百的出力能达成想要的目标,那理论上百分之九十九也可能足够了——要是真差了那百分之一,那只能算运气不好,唔,或者说是命运的折磨。虽然他们的本意是想潇洒地牺牲,可不死总归是件好事。嗯哼?”3vCty
最后一声显然不是对着龙船说的,因此他识趣地闭嘴,一边苦闷地恢复状态,一边较低程度地运转着徊响加速。3vCty
“是啊,好事。”芒斯忒斯提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笑了笑,“没想到‘下沉’也能造成好的结果。”3vCty
即使有凋零态的江烛挡在前面,战斗中,怪物本质泄露的下沉影响还是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烛龙内部,也正是因为这一丝下沉,还因众人没能完成百分百的上升。3vCty
至高之下,没有人能在下沉的范围内完全上升,此乃规则的一环。3vCty
扩散感知,仔细检查了一遍每个流星内部的情况,确认他们只是花魂枯萎沦为废人,生命方面并无问题。3vCty
黯淡的余火从青灰色的通天长枝中飘散,在长枝的尽头,有灰烬纷纷扬扬,遮天蔽日。3vCty
灰烬是花瓣,雪滴花在还因天的大地上凋零,落下生机尽失的枯槁余屑。它扎根于地上,身体傲然挺立,撑起了整个破碎的世界,负担着天空坠落的重担,使得还因天不至于天塌地陷——这重担让极致辉煌的花魂也被压弯了腰,最顶端的花枝在次元的切割中颓然垂下,散落灰色的花与火。3vCty
他在自己的徊响中回望,视野好像也能贯穿梦界,穿透烛龙,见到那株花。3vCty
他轻声低语:”昌晚秋模仿【烛】创造的山海重器和四弟有着最高的契合度,他能借用烛龙模仿出类似【烛】的力量……可昌晚秋当时绝对没有能力让‘模仿’变成‘真实’。也就是说,离了烛龙,四弟也只是个拥有【希望】之徊响,能帮助同门在战场上振奋精神的唯我而已……”3vCty
“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了模仿烛龙的造物,他也越来越像是太阳了呢?”3vCty
陈赠愿自言自语地发问:“而且烛龙掌握昼夜昏明,真要说起来,应该是日月都有才对吧?”3vCty
江烛变得越来越像烛龙,这或许从他的灵魂披上衣服,走出卧室时就开始了。3vCty
他刚上升辉煌,行走间就宛若游龙。他驭着还因天而来,世界也逐渐变成了龙的模样。3vCty
到凋零态的最后一战,他甚至真的能跟上古之神一样,掌握昼夜昏明的概念,就连芒斯忒斯提和伊丽安娜身上隐没的日月之象,也跟江烛的存在有一定关系。因为如果梦界的日月之前不在江烛的掌握之中,烛龙没有在最后击碎了伊斯艮德的神位,那伊斯艮德的权柄一定会覆盖梦中的日月,意象的凝聚自然无从谈起。3vCty
即便上古之神现世,在这一战中做到的,也绝不比还因烛龙更多——甚至远远不及。3vCty
如今他的凋零终于燃尽,肉身也早已死去,灵魂在上升中化为了曜日的光芒,只剩已死的太阳,里面已死的花。3vCty
虽然遭受了数不清的苦难,却没有赠恨这个世界,而是明朗又傲慢地,想要成为普照众生的太阳。3vCty
没再贪图过别的事,只是希望能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好师兄,想要温暖他人,最后,却成了从未想过的英雄。3vCty
没有什么不存在的上古血脉,没有什么概念与意象方面的奇迹,江烛成为了他想成为的江烛,就是如此简单的事情。3vCty
站在自己选择的坟墓里,看着他带着曾经家园归来的那一刻,眼里一定,满是羡慕与遗憾吧。3vCty
艰涩的声音忽然传入陈赠愿的耳中,他愣了下才想起铁面具的存在,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传声回去:“因为……一个在我看来,在同门眼中看来很好很好的人死去了。”3vCty
“是可以用所有褒义赞扬的词来形容的很好,就连还因带有一定复仇性质的东征,他也没杀过一个无辜的人,他信奉因与果,在这方面甚至有些偏执。与我们不一样,他的人格魅力甚至不受立场限制,即使是敌人也不会吝啬对他的赞美。”3vCty
“本来要说。有我在。可是不需要。因为。你说的。是那个风信子。最喜欢的。徒弟。烛龙。是吗。”3vCty
陈赠愿猛然睁大了眼睛,如梦初醒一般,才听到了灵魂那头芒斯忒斯提的声音。3vCty
漫天星光披在男人身后,为他披上了群星的斑驳,也映照出了龙的影子。3vCty
紧接着,是风声,长河的流动象征着时间之“宙”,而长河本身又代表了空间之“宇”——当时空之河缓缓流淌,便刮起了风。3vCty
狂风怒号,仿若上古巨人的悲呼,在凄怆而又壮烈的呼声中,龙昂首垂泪,展开了遮天的双翼。3vCty
少女的长发在风中飘扬,发丝间飞出无数散发着洁白光辉的天堂之鸟,它们轻轻振翅,落在龙的双翼之上,此时,光与影是无比地融洽,仿佛具有了物质的实体。3vCty
有低沉磁性的嗓音如是说道:“上升吧……上升吧……上升到天堂里去……彼时的擢升就在无限的上升中上升至无限的果……如若这就是你一生业果的诉求,你可成就。”3vCty
一个平和的声音倨傲回应,他是如此地傲慢,以至于天堂的果实都不能满足他的欲望。3vCty
于是龙笑了,恶龙的眼泪从浓稠的影中落下,滴落在花上。3vCty
——越是贪婪,越是被穷极贪欲之龙所钟爱,它从无光的海渊中看到了那弥留之际仍然刺眼的欲望之光,感受到这样的贪欲,便将其唤醒,流下了幸福的眼泪。3vCty
天堂鸟以影子为土壤,扎根,化为了展翅的天堂花,它们仅仅是栽种在龙的阴影中,仿佛就象征了某种崇高的法则。3vCty
而在龙身前的男人,本质上是怪物的芒斯忒斯提轻轻蹲下,认真地在面前的土地上,雪滴花前,栽下一株芽。3vCty
风信子之芽在风中微颤,舒展着身躯,渐渐、渐渐地,染上了时空的气息。3vCty
那是与少女不同的时空之风,少了一丝纯粹,却增添了许多属于人的味道,风吹过时,就像是老人慈爱地抚摸着后辈的脑袋,笑着说:3vCty
“贪心的徒儿啊,即使落得这般下场也还是要追逐那些艰难的理想吗?”3vCty
生在这样的年代,站在那样的高度,昔日平凡时平凡的理想也变得无比艰难。3vCty
倨傲的声音爽朗地笑了起来,他哈哈大笑,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那当然!不如说,正是因为落得这般下场,离曾经触手可及的事物越来越远,才越是不甘心,越是不愿放手。”3vCty
“我死后,每每念及此事,没有一刻得以安宁,因而,也无一刻得以安息。”3vCty
老人的声音沉默了,风幽幽地低鸣,呜咽一般,将那个谁都知道答案的问题藏在了最后的关怀里,化为遗憾,再也不会有人提起。3vCty
——明明,永恒的安眠是那样美好的事情,只要闭上眼睛,今生此世的一切遗憾都将忘却,只有黑暗中的安宁永恒。3vCty
老人选择了这样的永眠,他最喜爱的徒弟却选择无比傲慢地拒绝,甚至将其视为绝不肯迈入的酷刑,这……已经没有问为什么的必要。3vCty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昂扬:“那就上升吧!江烛!不是去天堂的路,而是朝着你想要的方向!上升!”3vCty
属于昔年至高序列第三,还因天主【风信子】的无上伟力从花魂中迸发,此时少女才知道其实作用于芒斯忒斯提身上的力量只不过是其中的亿万分之一,这个老头死前完全还是能横压一世的巅峰状态,他把自己所有的力量都留在花魂中了!3vCty
海量都不够形容的上升伟力疯狂井喷,注入到已死的雪滴花之内,这力量足以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归者觉醒花魂,于常规的花魂之路开辟横向的无限未来,一路上升到至高之境,也足以凭借“质量”与“数量”的蛮力虚空造物,无论是复生死者还是了却其他遗憾都不在话下。3vCty
几乎是神明之下达到极限的力量也只能让枯槁凋零的雪滴花流溢出那么一丝微不足道的光彩,那燃火的余烬落在风中,仿佛是在讽刺老人空有如此伟力,却不在一切尚可解决之前使用,而是等到无可挽回之际,才姗姗来迟。3vCty
凋零态必死无疑,或许只有那位已死的神明才能更改这样的规则。3vCty
他轻声说:“我想两位不一定会帮我,但,应当是会帮帮我那小徒儿的。”3vCty
芒斯忒斯提没有说话,只有伊丽安娜睁开惨白的眼,语气里不带半点感情,她没理风信子中的残念,而是对着雪滴花发问,尽显冷漠:“万事万物皆有代价,你,准备好了么?”3vCty
伊丽安娜平淡地说道:“凋零态必死无疑,这是你的第一次死亡,你拒绝了天堂,天堂之门再也不会向你敞开。”3vCty
拒绝了上升的终途,便受到了规则的惩罚,自然的上升转为无尽的下沉,深渊在向他张开巨口。3vCty
无尽的下沉又被风信子无限的上升所均衡,甚至压制,一时间,“江烛”的存在既没有升上天堂,也没有坠入深渊,而是被风信子时空的伟力牵引向了某种未知的方向,即是,他想要的方向。3vCty
灵、肉、魂早已死去,可璀璨而又贪婪的“存在”却被龙从深渊中拽出,在风信子的上升之光中飞向了自己的理想,他短暂亦或是长久地离去,如同流星划破夜空。3vC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