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不就是早死了，像是她千年前认识的那些人，死了很久很久。4352T
要不就是还活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像是墨钰，藏得很深很深。4352T
故而能再度从他人口中听见妈妈为自己取的名字，涂山梦的心中有些五味杂陈。4352T
而她也像被唤醒了那些记忆似的，向着侍鬼告退的方向挥了挥手。这番下意识的告别直到她做出了才反应过来，又闷闷的把手放了下去，带着不易觉察的小别扭。4352T
毛发灰白的小狐娘如此心想，脑袋上的飞机耳也慢慢支棱起来，关注四周的动静。4352T
到达一个新地方，就要立马探查周围陌生的环境，是污秽灵魂深处的本能。4352T
这是经年月累与同类博弈、与现世文明博弈所共同催生的结果。知道该如何避免冲突的涂山梦更是深谙此道，相当熟悉流程。4352T
往生殿侍鬼的正式离去，意味着幽冥庇护的帷幕撤下，也意味着涂山梦终于能仔细观察周围环境的详情了。4352T
至少在现世活动了一段距离后，这里不再是脏兮兮的后街小巷，而是一处位于海边的建设工地，长长的钢筋混凝土码头向着远方延伸，黑暗中只有零碎的灯火摇曳。4352T
夜幕下的海水正在涨潮，隐隐能瞧见的浪花拍打在犬牙状的坡墙上，留下细密的白色泡沫后又悄然退却，随即周而复始，远处隐约可见灯火通明的城市。4352T
这里是东华的樱岛之地，是污秽们仅次于北冥的无上乐园。4352T
涂山梦在海风中缓缓深吸一口气，饥肠辘辘的她已经嗅到了情绪的甜香。4352T
不过在此之前，赤着脚的她不忘低头检查一下口袋，数了数躺在里面熟睡了十数日的毛球团子们，确认数量无误后才放下心来。4352T
黑色的铁甲越野车骤然亮起了大灯，聚焦于闻声汗毛悚然的涂山梦，穿着黑色长风衣的年轻男人坐在保险杠上，看着被完全吓了一跳的“老朋友”哧出一口烟雾。4352T
“我还以为往生殿的合作者要委托我什么任务，结果是让我来接你这么个东西。”4352T
镇定下来的涂山梦选择讥讽回去，她面带不屑的笑容：“还是说要我三躬九叩，以感激主导了道兵之役，几乎打断东华的文明进程，葬送了七千七百万人性命的您…也就是伟大的北冕大人~愿意向我施以援手呢…？”4352T
海风掀起男人的红色额发，烟头一明一暗照亮他微眯起来的暗金色眼睛。4352T
涂山梦讲到的道兵之役发生在距今七百八十年前，那时拥有多数修者的修道宗门因受污秽们的挑拨爆发了彼此间的内战。4352T
修者激战的威能通天彻地，战火很快就烧到了普通百姓的头上，一时间哀嚎遍野。4352T
尸垒成山，流血千里，山崩地裂，耕作用的泥土都给焚成了灰与烬。4352T
因为丧失耐心变得疯狂的修者们很快展开了对敌对领土的屠杀，待到事后灵台澄澈神智明晰又会因道心破碎而死，从始至终都化为污秽们的养料。4352T
再也无颜面对天地的强者，他们自裁时的那种悔恨，素来是污秽们的钟爱之食。4352T
因此想方设法让修者们犯错误，犯大错误，也是污秽们的日常谋划之一。4352T
“当初我可是好心请某人也来分一杯羹，结果又是谁不知好歹把我给骂走的呢？那些刺耳的话到现在我都还记得。”4352T
北冕用脚尖碾碎烟头，沿着码头缓缓走来，直到涂山梦面前：“浮生花，你看上去比过去更弱了，难道直到今天还在固执己见违背你的天性么？”4352T
哪怕身高不够，需要仰望这个男人，双手抱臂的涂山梦也拿出了十足的气势：“这种为人的底线，没有爹娘的孤儿是不会理解的。”4352T
风衣下肌肉隆起，暗金色的眸子也危险的半眯，有雷霆般的声浪在黑暗中炸响，似乎只要他想，就能轻松拧断眼前女孩的脖子。4352T
可北冕却硬生生克制住杀意，指骨捏得咔咔响的他后退半步，闷声闷气的反驳：4352T
涂山梦可不介意揭这个家伙的伤疤：“诞生在郁郁寡欢的情绪里，看着你妈作为第十七位妾室被地主一点点掐死，而你还在恬不知耻的吞食你妈临死前迸发的情绪。要是你妈妈知道凶手死在自己不孝的儿子手上，想必在天之灵也能流两滴眼泪吧。”4352T
“那你不也一样？”北冕反问时脸上毫无表情，甚至在涂山梦提及他手刃了凶手时还听了听胸膛，像是格外的骄傲与满意。4352T
没想到这家伙比上次见面要更成熟了一些，涂山梦皱了下眉头后很快就调整过来。4352T
“我虽然是看着妈妈死的，但吞食的情绪只有自己，那是暴怒与愤恨…因为妈妈不让我杀死她，以至于我失去了最好的机会。”4352T
“笑死了，你又怎知那不是杀人凶手在借尸还魂，误导你不去那样做？”4352T
北冕对涂山梦当年的举动嗤之以鼻：“如果是我是你的话，不管那个人是谁在哪，我都非要把那家伙的脑袋给拧下来！”4352T
你说的那人是墨钰，现在就在酆都执掌往生殿，想灰飞烟灭就去试一试。4352T
很想这样告诉眼前的这个男人，但涂山梦想了一想，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好说的。4352T
见眼前这个素来讨人烦的、同时也是自己前辈的污秽沉默以对，自觉已然占据上风的北冕扭了扭臂膀，转身道：4352T
“行了，赶紧跟上来吧，往生殿的要求是让我把你养得强大一些，这样一来你才有机会回到大陆而不被异管局的人逮住。”4352T
“……我都还没说，你就清楚我的目的了？”涂山梦快步跟了上去。4352T
“你不就相信你妈转世了嘛，这么多年东奔西走不都是为了找你妈？”掏出车钥匙的北冕冷笑一声，帮涂山梦拉开了后车门。4352T
没有选择第一时间上车的涂山梦，站在夜色下继续奚落北冕：“我可不记得你什么时候愿意给酆都当狗了，甚至还帮往生殿做事。”4352T
“因为他们之前找到我说，现在有我老妈的消息了，只要愿意合作就告诉我。”4352T
看着北冕说出这句话时，似是带着点轻松坐上车子，她心里酝酿成型的那句告诫终究没有说出口。4352T
至于提醒北冕，告诉他墨钰不会那么好心，不可能痛痛快快告诉他老妈在哪。凭借这么多年来对那女人的一贯了解，落座后排的涂山梦明智的选择闭口不言。4352T
她只是偏过脸去借着车内的灯光，看着车窗上那张稚嫩间不失狼狈的可爱脸蛋，忽就无厘头的想到一个问题。4352T
她也好，北冕也好，亦或是其他那些贪恋家庭温暖的污秽也好。4352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