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大雨打湿的土地传来泥泞的触感，每一次抬脚都会带**点泥土，寒风从北方吹来，冷意灌入雨衣的缝隙，从脖颈一点点地舔舐着全身，远处传来葬花的嘶鸣，可以看见那些怪物在树林间游荡的阴影。43BId
抬头，一片昏黄，绝望的触角沾染灵魂，呼吸道开始觉得不适，每一丝氧气的摄入都像是救赎，生而为人的渴求之物开始离自己远去，毫无意义的死期降至。43BId
“以前没有感觉，这会儿才发现，现在的黄昏怎么比当初浓重了那么多？”43BId
过了半响才轻声道：“这样下去，凋零协议的持续时间可能比所有人预想的还要短。”43BId
花结界完全隔绝了黄昏的影响，可黄昏的影响正在变大，这意味着花结界的负担也在增大。43BId
在轮椅滚轮的轻微声响中，两人沉默地走出丛林，从当初离开的地方，又回到了风信城的城外。43BId
算算时间，其实就走了不到一周，可再回来时，还是感慨万千。43BId
想不通原因，难道连他这样的怪物也会有“近乡情怯”的说法？他毕竟在风信城生活了十年。43BId
他略有些紧张，越来越紧张，非常紧张，最终绕到轮椅旁边，盯着黑衣黑发的少女。43BId
清风吹得轮椅自行移动起来，他们牵着手往城内走去，一点也不在意某人的某个设定已经名存实亡。43BId
怪物与少女从略显拥挤的人流中走过，谁也没发现他们的存在，他们看见了生石，看见了金凤，看见了木犀，看见了风铃……他们有的芒斯忒斯提之前就见过，有的，从未在后世的风信城中出现。43BId
他们越过空洞而茫然的人们，一路走向城主府，不知道算不算出乎意料地，被一个淡红长发的女生拦下。43BId
“我借用我未来的徊响，提前‘弥’了十二年的‘亏’，估测了你们出现的时间，刚好卡了凋零协议的bug——就在刚才，我已经全想起来了。”43BId
在钟离菀被她母亲带走后，伊丽安娜又深深打了个哈欠，但还是振作精神，没有睡着。43BId
循着上一次的路径，他们走上了城主府的二楼，推开右侧的房门——强烈的花香扑鼻而来。43BId
伊丽安娜面无表情，但嘴角疯狂地上翘，握着芒斯忒斯提的指尖也多用了几分力。43BId
“噗~唔……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哈哈哈——你怎么——咳咳——你怎么回……”43BId
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脑子都是城主丰满的背影，再和记忆里另一个削弱严肃的身影相互比较，顿时感觉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想狠狠地开怀大笑。43BId
伊丽安娜笑得从轮椅上摔了下来，把芒斯忒斯提当成了垫子，两个人在地上窝成一团还在笑，终于有人是彻底绷不住了。43BId
灯光黯淡了一瞬，而在这一瞬之间，少女已经优雅地坐回了轮椅，芒斯忒斯提神情严肃，站在她身边像一个忠实的护卫。43BId
少**雅地坐回了轮椅，芒斯忒斯提神情严肃，站在她身边像一个忠实的护卫。43BId
在花结界正式展开的一瞬间，他们就已经回到了现在，因此并不知道风信城当时的情况。43BId
他点了支烟：“呼~几乎完全进入了凋零态才来得及跑回花结界——还得感谢你在我花魂上留下的【下沉】，不然我不一定能缓过来，可能真的要进入凋零态……虽然我还是觉得他们上升得比我预想的慢。”43BId
“那十八个人不在神代的六百六十六至高名单里，可能是那什么帝国搞出来的人造物，至于那个覆盖现实操控阴影的至高，在过去只是隐约听过，并不是很出名，想来是习惯藏于幕后的人物。在我回到花结界后，他就坐上自己的座驾走了。”43BId
末了，他轻声感慨：“芒斯，伊丽安娜，你们知道吗——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清醒了。”43BId
他这句话其实是对伊丽安娜说的，而伊丽安娜没有回话，原因是懒和困。43BId
“在你们真正确定历史之前，我这些年就像生活在迷雾之中，自知所谓的‘现在’不过是长河上的孤岛，被虚幻的地基支撑，随时有崩塌的可能。因此我这些年没有一刻敢眨眼，生怕下一秒的现实会被‘真实’覆盖，曾有过的人慕然消失，他留给我的这座城将在我手中毁于一旦，而我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43BId
芒斯忒斯提轻声说：“现在，它和我走时已经不同了。”43BId
“朦胧的记忆变得清晰，直到不久前我才完整地记起当年的事情——这是比所有时空支流中最好的未来都要更好的现在，它覆盖了虚幻的现实，成为了真实的地基——它就是无可争议的现在。”43BId
芒斯忒斯提皱了皱眉：“可这过去十年……不，对你们来说是十二年……”43BId
“芒斯。”陈赠愿猜到了他的不安，“凋零协议是将个人变成集体的维系协议……在凋零协议期间，风信城的所有居民都是……同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叫文明。”43BId
他正视着芒斯忒斯提的眼睛：“对个人来说，那段时光，对他们来说都是虚假、无意义的，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记忆里风信城的十年，是假的，是梦，当作幻觉吧。对现在的居民来说，他们的过去是真实过去的延伸，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和那些看似‘多出来’的人一起度过。”43BId
“但是。”他话锋一转，“你的挚友根本不在凋零协议的保护范围，他是真的——顺带一提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现在这的。小菀提前用自身徊响的代价绕过了凋零协议的束缚，所以她会留有过去虚幻的记忆——虽然她的现实是跟自己母亲度过了十二年。而最后，还有我是真的，我就是当初和你们说话的那个城主，因为我是至高。”43BId
不去再想那些被提前确定的，虚幻的现在，只考虑现实——而现实就是，自芒斯忒斯提和伊丽安娜走后，风信城三万六千四百一十六人在凋零协议下生活了十二年。43BId
并非是他们生活在虚假中，而是芒斯忒斯提与伊戈活在虚假的过去里，在那时，真实尚不存在，所有的真实感都来自于某种崇高伟岸的力量。43BId
按陈赠愿的话说，真实历史里，风信城根本就没有过芒斯忒斯提的存在，芒斯忒斯提在这里生活了十年，而这座城不承认这个“事实”。43BId
即使他没跟伊戈以外的任何人产生过交集，可无论如何，这座城还是占据了他生命中十年的记忆，而与他目前的记忆长度相比，这几乎就是他的全部——他不会难过吗？43BId
芒斯忒斯提愣了愣才明白陈赠愿的意思，他……很是为自己的迟钝而惊讶。43BId
等他们聊完了，伊丽安娜才问道：“你怎么变成了这样？”43BId
陈赠愿眼角一抽：“一个椅子上坐十几年总是会胖的。”43BId
陈赠愿暗道一声不好，赶紧瞄了眼芒斯忒斯提，发现对方没有提刀砍人的迹象，而是在偷瞄伊丽安娜，悄悄松了口气。43BId
“还记得最后么？我用倾执刀炼成了整个西部和风信城。”43BId
“西部当初被我打烂了，我总不能让风信城成为一座孤岛，就在这十年间按照原来的样子修复普罗维登斯的西部，几乎复原成了原来的样子……可这是我的刀，我的刀几乎就是半个我。”43BId
他惆怅地说道：“我的刀变胖了，我也胖了。它不能减肥，要是减肥那我这么多年就白忙活了，所以我也减不了。”43BId
芒斯忒斯提和伊丽安娜对“视”一眼，虽然有一方看不见，但也完全明白了对方的意思。43BId
……虽然听上去很扯淡，但陈赠愿现在的情况，就像是……至高都会受到的束缚？43BId
夜厄的姐姐夜晚，龙船被葬花控制，伊斯艮德的管家梅格伊，那个阴影中至高想必也有类似的东西。43BId
听完芒斯忒斯提的猜测，陈赠愿点了点头：“事实上，我也意识到了。我现在若非必要，确实不想离开这个椅子——即使我能瞬间瘦下来。”43BId
他的眸子里有熟悉的艳丽血色闪过，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又变回了十二年前的那个大师兄。43BId
“你们还不知道在普罗维登斯的东部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作为至高的战力，一旦从这个椅子上站起来，就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警觉。之前倒还好，因为我在凋零协议之中，可结合你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我的危险指数会直线上升啊。”43BId
“换句话说，我一旦站起来减了肥，不顾西部的重新崩坏，将倾执刀上那些无用的杂质重新淬炼，就意味着我的战力重新到达了巅峰——我需要用到我的武器了。”43BId
因此，这确实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束缚……几人将其默默记下。43BId
陈赠愿摊手：“我也不清楚，毕竟我这么多年没离开过，只是有种被窥探的直觉——具体是什么，你们以后自己去看。”43BI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