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艾雷拉雅观星塔是最接近天空的建筑，它与法师的禁咒法术结合，可以打开通往彼岸的大门，其实这句话不够准确——观星塔是必要的，而法师和法术则不是。”41TwZ
“世间非凡之人、非凡之事如同天上繁星，数不胜数。除了法师们的天梯，其他抵达规则极限的力量体系在理论上也足够让人上升同样的高度……就比如说耶法，她要是全盛时期，也有希望不借用法术上去。”41TwZ
米歇尔似笑非笑：“外界的人将这里视为彼岸于人间的圣地，诸愿应许之地，他们无比狂**追求着前往艾雷拉雅的通路，甚至比追求彼岸本身更为狂热——在许多人眼中，占星法师只不过是独占了宝藏的强盗。”41TwZ
“他们没有想过艾雷拉雅是座“观星塔”，它本就是最早的占星法师为了占星而建，从始至终都是法师们的财产；他们也不会相信法师们自己都没办法前往彼岸，只是顽固地坚持自己想要相信的假象，或者说，只是想要找个借口，将自己抬到道德至高点，将法师打入深渊的借口。”41TwZ
“——他们找到渠道入侵了艾雷拉雅，带来了火焰与战争。”41TwZ
实态的法力掀起气浪，穆尔在狂风中勉强睁着眼，只见黑焰燎原，数以千计的象征符号在漆黑的炽热中闪烁如繁星，他凭借自己这两天学习的知识，勉强读出了【黑夜】【太阳】【预言】【战争】【空无】等少数几个符号，而这数千个符号对比起它们的敌人……实在是看着有些柔弱。41TwZ
强烈的恨意，恨到听见破碎的声音在心底嘶吼，怒吼着哀嚎着悲鸣着，如此明晰，感同身受。41TwZ
他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那些被法力勾勒出的实体，它们与象征符号的法师有着鲜明的不同，米歇尔将它们的神态细节用法力完完全全地复刻了下来：穆尔看到巨龙喷吐黑焰自长空划过，看到万米巨人从天穹砸落轧出满目疮痍；他回想起百目的车轮将空气的概念碾压粉碎，他的身体重新回忆起被天雷正法贯穿的幻痛。41TwZ
他这才察觉，那股恨意并不属于米歇尔，而是来自他自己。41TwZ
感受到恨的同时，他看着那些敌人，从他们身上找不到一丝人味，于是【怪物】一词便自然地出现在了脑中，他觉得这个词是如此的贴切，这些相貌各异，像兽像物像人却偏偏哪个都不是的东西可不就是怪物？纵然它们有无比强大的力量，举手投足都能为穆尔带来陈旧的幻痛，却丝毫没有神性，也绝对称不上崇高与伟大，他能感受到的，只有野蛮和疯狂。41TwZ
“我们一开始算是势均力敌，可占星者并不热衷于争斗，我们都知道，战败只是时间问题。”41TwZ
米歇尔略有清冷的嗓音将穆尔重新拉回现实，他不忍再看那些画面一眼，只是望着她姣好的侧脸，才觉得那些幻痛离自己远去了。41TwZ
渐渐地，象征法师的符号在凶猛的攻势下一个一个地崩解，熄灭，破碎，它们虽然也对怪物们造成了极大的伤亡，可比起怪物们源源不绝的数量，仅剩数百号人的法师们根本没有与它们持续战争的资本，最终，在大部队的掩护下，一小部分先行撤离，而【黑夜】被撤离者包围在中间。41TwZ
“说是掩护，其实星象早就写明了死亡的命运；说是撤离，却也心知肚明是逃跑。”41TwZ
“我啊。”米歇尔再次散去法力，转过头来，注视着穆尔，她轻声说，“被后辈们保护着逃跑，被他们躲藏起来，自己豁去性命引开敌人。他们明明知道我比他们古老，却只因为看我样子不大，就自顾自地把自己看作我的兄长，我的姐姐，他们让我活了下来，而追赶而来的敌人则和他们一起传送至了艾雷拉雅的顶端。他们装出借用天梯逃跑的样子，而那些追寻彼岸而来的怪物们也欣喜若狂，自认为找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不疑有他——他们前后追赶着踏上了破碎的天梯，法师们带着着海量的加护死在了我看不见的地方，而那些怪物，则是死在了半路，我看得很清晰。”41TwZ
“等我再回到战场时，为我们殿后的人们已经成了尸体，而那些怪物们……它们起了内讧，一边打了起来，一边远去了。这让我觉得它们好像不是为了彼岸而来，只是单纯地想将我们杀掉，还挺搞笑的。”41TwZ
大帽子的法师注视着拥有同色眼眸的穆尔，她温柔地微笑着，微笑着，眼角流下晶莹的眼泪。41TwZ
时间过得飞快，穆尔在米歇尔的指导下恶补着各类知识，他超额完成了任务，在抵达艾雷拉雅的第一个月就啃完了米歇尔写的初级教材，而在此期间，米歇尔修复好了禁咒的符文，与穆尔一道，再次尝试了打开天梯。41TwZ
跟过往的无数次一样，差了十二厘米，天梯破碎，穆尔的存在好像什么都不会影响，上次只是一个意外……他这样怀疑过，但米歇尔并不动摇。41TwZ
这一个月里，穆尔也照常每天和艾莉丝相处，他的初衷虽然是想要帮助艾莉丝，却从未向她提起过去的事情，表现得那场关于真相的谈话从未发生过一样。41TwZ
只是回到塔顶，偶尔看见米歇尔的样子，就会觉得那根本不是什么探明真相，分明就是对她的处刑。每每想到，穆尔就懊悔至极，那副流泪的笑颜一直刻在脑中，绝望的话语时刻回荡在耳边，他拼命地汲取知识只是想要帮上她一点忙，可这似乎……毫无作用。41TwZ
即使他当时就说了不是她的错，没有人会怪她，可是话语什么都无法传达，生涩的拥抱也无法深入人心，只有一条看不见的悲伤之河横在他们之间，缓缓流淌。41TwZ
时空长河是一条不见广度，不见深度，不见长度的河流——与其说是河流，不如说是**。41TwZ
而在**的某处，生长着一株同根双生，并蒂缠绕的灰之花。41TwZ
两朵花虽然紧紧缠绕，却始终相背，它们每时每刻都在朝着上一刻的对方靠拢，却一直无法相见，仿佛永生永世都只能在不断的追寻和错失中度过。41TwZ
它们只有一方停下才可能看到对方，但它们又绝不会停下追寻的步伐，只能不停地生长，维持着花苞的状态，似乎永远也没有停下来等待绽放的那一天。41TwZ
在漫长的渴望与追逐中，他们从虚空中摄取的养分已经无法支撑自身过于巍峨庞大的体型，故而便从原本的翠绿，逐渐染上了枯槁的灰。41TwZ
等待它们的，要么是在无终的追逐中死去，要么……那不算近，但还有些距离，可以暂时不去思考那些事。41TwZ
而此时，在它们之间，矗立着一座高塔，艾雷拉雅观星塔。41TwZ
时空之风带来远行的旅人，他们从常世而来，在不算容易的旅程中来到了长河的中央，而再行走同样的距离，他们就能抵达对岸，即是彼岸。41TwZ
身披重铠的芒斯忒斯提顺风降落，庞大的龙形只剩背后的双翼，他刻意扩大了自身的体型，以便伊丽安娜能坐在自己的肩头，这让他对曾经风信城的往事有了一丝怀念，也越来越不把自己长什么样放心上，反正穿着铠甲，而伊丽安娜对他的外在形象也不怎么在意。41TwZ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跟最早的自己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41TwZ
怪物与少女悬停在双生花前，风信子之芽一闪而逝，它们一同仰望着高塔。41TwZ
她的双眼看不见寻常的物质，意象解构只能让她看见玄之又玄的意象与概念……而一个个虚幻又真实的世界无疑符合这个条件。41TwZ
灰白的根茎缠绕中，从高塔的底层起，每隔一段距离，就生长着一片朦胧的迷境，那是一个个虚幻的光点，被至上伟力创造的世界，既有虚假的本质，其中的经历却又无比真实。41TwZ
每一个世界都是一段过往，是穆尔笔记本中的一个存档，是他无数次大同小异的选择，这样的世界有成千上万个，二人仰望高空，久久看不见尽头。41TwZ
这其中所有世界的演化都已经迎来了终结，他们仔仔细细看完了每一个世界的故事，缓缓升空，一直到了六十**的高度，才有一个新生的世界正在推进自己的故事。41TwZ
芒斯忒斯提观察着双生花的情况，沉声道：“这已是高塔的顶端，在象征意义上到达了尽头……而从双生花的角度来说，它也没有余力演化出下一个世界了——它快死了。”41TwZ
有昏黄与黑暗交织的阴霾从这个世界中流下，顺着其他世界那一个个干涸的轨迹，没入双生花的根茎之中，让这一片的**都晕开了混沌的绝望。41TwZ
在这里，事事不得顺遂，诸望不得所愿，艾莉丝等待十四期颐也等不来亲人的回归，米歇尔在千年间阅遍无数典籍，始终无法打开通往彼岸的大门，耶法的伤痕越来越多，似乎永远都无法脱下那身斗篷，她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在尚在延续的那个世界中，已经一个月没有出现。41TwZ
并非是不够努力，不够期望，只是……从一开始无法成功。41TwZ
所以，才会狂**追寻虚无缥缈的彼岸，将一切的希望都寄托于那个非物质的概念，甚至算是来源不明的传说。41TwZ
虽然失败是注定的结局，可在每一次世界的演化中，故事的发展还是会有细微的不同——这是由穆尔的情况决定的。41TwZ
他灵魂流失的程度越高，在这个世界中就越是虚弱，一开始的他能单凭自己就走出法师们的迷阵，靠着自身的决心就能在奔跑中等到耶法的驰援，他本不需要其他人的帮助就可以走到如今的进度……可他已经失败了太多太多次，在注定失败的故事里，他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也一次又一次地更加接近消亡，离成功又变得愈发遥远。41TwZ
这是绝望的循环，无解的死结，那位已死的神明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才会赐予那种花魂，弄出这种东西？41TwZ
“除非……现实比‘故事’更加糟糕。”伊丽安娜沉吟，“无论如何，起码他们现在都还活着，要是没有这朵至上花魂续命，搞不好已经死透了——虽然双生花自身的结局也是一个注定的死。”41TwZ
“能续一会儿是一会儿吧，这不是等到了我们么？”芒斯忒斯提笑了笑，他漂浮在终末的世界之前，身形朦胧，背后有黑日流火，焰流垂至心口，因为远离物质界，接近概念界，他的物质表象变得模糊，概念象征更加清晰……他的本质是能够以概念存于常世的怪物，存在本身就时刻拥有两种属性，当初夜厄甚至没法击破他的防御，被他随手蹂躏，正因如此，这种状态对他不会有丝毫影响，换了别的至高来那就说不定了。41TwZ
说到底，芒斯忒斯提的一身伟力都来源于所谓的“天生神圣”，花魂体系还处于最弱小的初芽阶段，他跟伊丽安娜两个“怪物”能穿行于于常世时空彼岸，介入过去召唤概念投影跟玩一样，全靠自己“不是人”。41TwZ
穆尔的笔记本是个通道，依靠黑日和暗月的亲身观察，他们发现这条通道通往时空长河的某处，而穆尔流失灵魂的那条“线”，也与通道的方向一致，只是更远些，直达彼岸，因此，本着直奔主题的思想，他们决定直接去找当事人，以自己外来的力量帮助最后一个世界不至于提前崩碎，好歹能将其续至故事走到终局，穆尔做出选择的那一刻。41TwZ
至于穆尔的感情问题……那他们是真没办法。不过根据现有信息，穆尔其实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不，可能也需要，谁知道呢？41TwZ
芒斯忒斯提化身为狼，伊丽安娜坐在他背上，抓紧了铠甲上的凸起。41TwZ
狼以风为基，一跃而起，它没有蛇的力量质量，却拥有着登峰造极的狩猎技巧，它控制着身体每一处的运转幅度、力量能级，在一头攒进迷境光点的同时，就已经把自身物质与概念的比例平衡到了与其一致的程度，而在它背上的少女也是一样。41Tw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