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嘉峪关起，又是一连坐了好几天的车。大部分的时候，开过的路，根本就称不上“路”，既没有水泥路面，也没有排水设施，只是沿着曾经的马队，和前面留下的车辙，才能稍稍和周围的大自然区分开来。lqliV
坐在车中，忍受着时不时从底盘上传来的石子的颠簸，程立雪努力维持着正襟危坐的姿态，虽然对于女武神来说，想要做到这一点，并非难事，可若是对面正坐着上级，还要维持好几天，那也足以称得上煎熬。lqliV
程立雪的脑中只盘旋着这样的想法，以至于连听坐在对面的聂灵均说了啥，自己下意识的回答了啥，都没有了意识，只有浑浑噩噩的本能。lqliV
程立雪不知道聂灵均问了自己啥，自己又回答了啥，她只感觉自己似乎除了那些必须要保守的秘密，其他把自己的身世都透露了个底掉。要是系在她发梢上的羽渡尘还有意识，见到自己的反应只怕是连连摇头。拥有第八神之键的自己，结果没用羽渡尘了解对面，反而被对方问了个底儿掉。lqliV
“呵呵，程小姐，你不必如此紧张。作为之后的战友，我们有必要互相了解一下罢了。”lqliV
“你要是只想互相了解，怎么会在把我家里有几口人，几块田，几头牛都问清楚了才这么说啊，而且，到现在为止，都只有我在说啊，你可是半个字都没有透露啊，老狐狸！”lqliV
虽然心里做出了如此应激的反应，甚至还冒出了某种想要拿聂灵均这个自己的上级，来当自己使用羽渡尘的第一个范例的想法，但在面上，程立雪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她到现在为止，都不能理解聂灵均了解自己身世的用意，但她能感觉到，这似乎是某种测试，毕竟，聂灵均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明显是满意的微笑。lqliV
聂灵均刚想要再说什么，她们二人就都能感觉到车辆开始逐渐减速了。程立雪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太阳还并没有落到西边，这并不是因为临近夜晚而停车驻扎。她扭头再看向聂灵均，就看见对方还没等车完全停稳，就打开了车门，直接跳了下去，还对着自己招了招手，似乎是想要邀请自己来进行这种，危险，但又没什么意义的行为。lqliV
程立雪皱着眉头，她无视了聂灵均的邀请，而是等着汽车再向前滑行了一段距离停稳，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之后，才从车上走了下来。lqliV
聂灵均心照不宣地对着程立雪笑了笑，主动伸出了手，搭到了程立雪的肩膀上，然后拽着她转过了身，看向了身后。lqliV
程立雪惊讶地想要往后看向聂灵均，但对方却是非常用力的控制住了程立雪的身形，让她只能往前，看向那巍峨的群山。连绵的山脉沿着东西走向无限的延伸，在黛色的山顶上，是皑皑的白雪。在山脚之下，则是成片青色的草场。纵使没有牛羊，也没有牧人，草原的辽阔与山脉的雄奇，也足够震撼人心了。lqliV
牵起程立雪的手，聂灵均谢绝了其他想要陪同的人员，带着她向着群山走去。她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大衣，回头对着程立雪说了一句，“杭爱山，当然，对你我来说，它或许更值得另一个名字‘燕然山’。”lqliV
只凭这一个名字，程立雪就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燥热了起来。在这草原北疆，既是民族苦难的源头，也是铭刻了民族最高荣耀的地方。lqliV
“封狼居胥”，“燕然勒石”，向来是神州武人所能获得的最高荣誉。lqliV
在山脚下，聂灵均低下头，时不时的走进石缝间查看一番，或是攀着石头，往天顶上看，偶尔还饶有兴致地回头招呼着程立雪，lqliV
“程小姐，你说，我们现在，还能不能找到窦宪当年立下的那块碑。”lqliV
程立雪四下张望，但果然，历经快两千年，凭她们两人，又怎么可能寻得踪迹。她只能说道，“恐怕不行吧，就算有，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可能早就磨损了。”lqliV
聂灵均收回了手脚，重新在地面上站稳，她有些黯然的低下头，无奈地说道，lqliV
“现在，距离霍去病封狼居胥已经过去了二千一百一十八年，距离窦宪燕然勒石已经过去了一千九百五十一年，距离康熙昭莫多之战已经过去了三百零三年。”lqliV1
“天宝胡兵陷两京，北庭安西无汉营。五百年间置不问，圣主下诏初亲征。”lqliV
“就是距离最后一名神州士兵撤离库伦，也已经过去了七十八年。在这七十八年间发生了很多事，有太多的委曲求全，有太多的不得已，而我们，终究还是回到了这里。”lqliV
“啊，不好意思，程小姐，我一个人，就自顾自地说了这么多，完全把你撂在了一旁。”lqliV
聂灵均像是才察觉过来，从刚才开始，程立雪就一言不发，似乎是被自己冷落了。她转过头，对着程立雪道歉道。lqliV
程立雪抬起头，看向与两千多年前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的燕然山，想象着曾经在这座山下走过的三皇五帝，无涯过客。仅仅是怀古凭吊，也依然不虚此行。lqliV
“这一趟，也算是了却了我家族的心愿吧。我就是死了，到地下，也能跟我的父亲有所交代了。”lqliV
“嘛，我可不像你，出自传承千年的太虚派，还是赤鸢仙人的亲传弟子。和你比，我就是个寻常人家罢了。”lqliV
重新转过身，聂灵均摸着石壁。她显然并不是真的那么认为的，她用着严肃，而又悲伤的语调说道，lqliV
“我家先人乃是于庚子国难殉国的聂士成。家祖曾随徐树铮入蒙，又逝于库伦之战中。”lqliV
程立雪算是明白了聂灵均来到此地的用意，那为的，就是“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勿忘告乃翁“。然而，虽然理解了聂灵均为什么一定要抽出时间，在进军途中，来到此地，但程立雪还是不明白，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聂灵均需要带上自己，两个人，单独来到此处。lqliV
只为了让自己听她的感慨么？两人的关系显然还没有好的这个程度。再说了，要是为了这个目的，去找同龄人，显然会更加合适吧。lqliV
“程小姐，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邀请你来，听我这个老太婆逼逼叨叨，说些没用的东西么。“lqliV
似乎是察觉到程立雪的心思，聂灵均虽然背对着程立雪，但却主动说起了让程立雪关心的话题。也没有打哑谜，聂灵均直接对程立雪发出了邀请，lqliV
“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来做我神州的鲁子敬。“lqliV2
鲁子敬，程立雪倒是知道，说的就是三国的鲁肃嘛，在演义里显得有些呆呆傻傻的，是个老实人，但他可是接替周瑜，当了那江东都督的人。lqliV
“您还很年轻呢，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还不需要考虑这些事情吧。“lqliV
用着年龄当理由，程立雪下意识地，进行了委婉的回绝。lqliV
在聂灵均回头的时候，程立雪仔细端详着对方，脑中浮现过特蕾西亚，依芬，符华，还有奥托的身影。或许，聂灵均远比外表的年龄要大的多？程立雪看着对方的容颜，忍不住多说了一点数字，“七，七十？“lqliV
这个回答让聂灵均也愣了一下，下一秒，她就悲伤的捏了捏自己的脸，难以置信地说道，“不会吧，不会吧，我真的这么老了么？“在自言自语了一会儿之后，她才有些勉强地”公布“了正确答案，lqliV
程立雪也先是一阵害臊，然后又是一阵震惊。说七十岁，是因为她觉得聂灵均的外表显得年轻，可要是三十二岁，那聂灵均就足以称得上是早衰。lqliV
“没有办法，神州这二十年，想要重建对抗崩坏的体系，工作，就实在多了点。”lqliV
聂灵均苦笑道，神州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就这一下，又薅下来几根白头发。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摊开手，让自己的头发随风飘逝，接着又问了程立雪一遍，lqliV
“不好意思，可能有些吓到你了。但不知道，你的意向如何？”lqliV
“不过也没事，我们神州，来去自由，你要是想去总部的话，我们也不会拦着……”lqliV
程立雪向前一步，打断了聂灵均的话。她握住了聂灵均的手腕，接着说道，lqliV
“鲁子敬确非吾之期望。坐困东南，实非英雄。人生在世，要做，便去做那于少保。”lqliV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