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琳闭上眼，在她的手心，第六律者的力量逐渐汇聚。凭空的，就在她的身前，骨骼和血管就像是种子一般，从她的掌心开始萌发。宛若植物的茎蔓，骨骼向着上下延伸，血管则像是菟丝子一般缠绕着骨骼，依附其上。等到呈现出一个人形的轮廓时，已经能够从骨盆的结构里看出，这具正在被构建的躯体，属于一位女性。kXBaj
血肉从指骨的尖端开始，就像是飞机的蒙皮，香肠的外套膜一般，覆盖到了骨架之上。鲜红的肌肉没过多久便被惨白的皮肤所覆盖，在空洞的眼皮之下，作为画龙点睛的存在，眼球是最后一个被完成的器官。kXBaj
西琳松开了手，停止了继续向这具躯体输送崩坏能。仿佛是婴儿脱离母体一般，这具躯体脱离了西琳的控制，成为了一个独立的个体。这个在数分钟内，就被西琳创造出来的生命，开始了自主的呼吸。kXBaj
这是远超如今人类科技极限的场面，称得上奇迹和魔法也不为过。凭空用无机物和能量，就创造了一条生命，好似工厂里使用流水线生产的商品一般简单。就算再过去三十年，人类都不可望其项背。kXBaj
然而，西琳对自己的作品，并不满意。眼前的少女，其原型是她曾经在巴比伦塔的同伴。如今，已经罹难有两年之久了。在西琳的记忆中，比自己后来到巴比伦塔的她，总是非常害怕，在实验体里，也相当的离群，总是抱着由她妈妈送给她的一个已经破损的布偶。kXBaj
只是看一眼对方的脸，西琳的脑海中就能不停地浮现出和她有关的事情，但越是如此，西琳就越不满意。她曾经的朋友，无疑，是一个活生生的，有灵魂的人类，但这个被她创造出来的，只是一个玩偶。kXBaj
这具身体有呼吸，有生命，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在身体中所有的器官都在正常运作，可她并没有自己的意识。甚至只要西琳不管她，要不了几天，她就会因为身体内营养耗尽，而不会主动取食，因此被饿死。kXBaj
想要赋予这滩行尸走肉意识也很简单，西琳已经尝试过许多次了，只要她向这具身体里输入记忆，那就能获得一个有“自主”意识，还对自己相当忠诚，并且还拥有一切自己所知的记忆的人。kXBaj
但是，就和复活贝纳勒斯时遇到的问题一样，那些独属于对方，连西琳都不知道的记忆，西琳又怎么可能输入到对方脑中呢。可没有了那些独一无二的记忆，醒来的，还是自己的同伴么？亦或者，只是从无意识的植物人，变成了自己的牵线木偶，只能和自己来玩过家家呢。kXBaj
西琳看了一眼双目无神，睁着眼仿若死鱼一样瞪着自己的“身体”，心中一阵烦躁。她骗不了自己，她也不想自欺欺人。这就不是所谓的“复活”。kXBaj
挥了挥手，空之律者的力量轻松地将她“制造”出来的身躯切成了碎块，那些还有活性的肌肉和器官从断面里漏了出来，在巴比伦塔的地面上微微的颤动。而从体腔中流出的鲜血，又一次，为这血腥的塔顶铺上了一层新的痕迹。kXBaj
挥了挥手，西琳就像是扔实验耗材一样，将她眼中的失败品扔进了堆积如山的尸体中。还带着余温的零件砸进了其他已经冰凉的肉块里，伴随着轻微的震动，有一些肢体从塔顶掉了下去，成为了崩坏兽们所等待的饵食。kXBaj
又尝试了数次，西琳一直到自己身心都觉得疲惫了之后，走到了巴比伦塔的边缘。她深呼吸了一口满是血腥味的空气，低下头，看着不知何时已经围聚的相当厚实的崩坏兽群。这所有的崩坏兽，都是被西琳抛下的人类肢体所吸引来的。kXBaj
得意于律者的视力，西琳不费什么劲，就能看清那些崩坏兽将她已经切碎切块的肢体更进一步放在口中嚼碎，吞咽的模样。看着那些熟悉的手，脚，乃至头颅，成为了崩坏兽的饕餮大餐，西琳面无表情，但在看了一段时间后，她举起了自己的手臂。kXBaj
她又挥了挥手，像是惩罚这些“伤害”了自己同伴的崩坏兽一般，将这群尽情享用着天上掉下的馅饼的崩坏兽给尽数消灭。之后，西琳就头也不回地转过身，回到了贝纳勒斯的身边。对于那些受伤的崩坏兽会成为别的崩坏兽食物的事情，这并不值得她关心，都不足以引起她的注意。kXBaj
西琳又开始了已经持续了数日的无功而返，但躲在尸体堆中，将自己假装成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的奥托，心中却是凄凉和愤怒，一个极冷，一个极热的两种情绪互相交织。kXBaj1
西琳所展示的，第六律者的力量，确实称得上是神的伟力，奥托做梦都不敢想自己的技术能达到这样的水平。但是，若要说原理，这种东西，就是奥托早就实现过，并且证明了此路不通的克隆。甚至，奥托可以自夸，在这条路上，他远比西琳走的更远，做的更多。kXBaj
西琳现在所做的，不过是对单纯基因的复刻，至多加上一些不明显的小修小补，他奥托，可是一路撞南墙，乃至无心插柳，参破了前文明融合战士技术的人。就是拿奥托自己来做比较，现在西琳所做的，也就是重复造轮子，做奥托一百年前就做过的事情罢了。现在的奥托，可是连人类、律者、崩坏兽，三者基因融合的实验体都做过的人了。kXBaj
若是有人拿这样的成果到自己的面前来炫耀，奥托根本连正眼都不会看一下，更不用想会有什么期待的情绪了。kXBaj
而这，也就预示了一件事，第六律者，能做到的事情，奥托都能做，他能做到的，甚至远比第六律者还要多。那些第六律者和他之间不可望即的差距，对于此刻的奥托来说，反而是他现在根本不关心的东西。kXBaj
拿这种东西，他太清楚了，根本不可能用来复活卡莲和依芬。西琳现在体会的这种绝望的，反复徒劳的情绪，他早就体会过不知道多少次了。西琳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撞的，是一面撞不破的南墙，但奥托，却是早已在这里头破血流了。kXBaj1
在这条路上，他无疑就是西琳的前辈，还是西琳望尘莫及，连车尾灯都看不到的前辈。kXBaj
奥托的内心一片苦楚，他怎么也没想到，被他寄予厚望，让他期待了快五百年的第六律者，其真相，竟然是这样的简单，且无能。希望越大，到此时产生的落差，也就越大。在等上巴比伦塔，看见那些残肢都是重复的人体时，他就有了这样的预感，结果竟然不幸被他猜中。kXBaj
饶是有相当的涵养，奥托也忍不住在心中痛骂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先前那么相信律者会拥有的能力，简直就像个小丑。对于第六律者的能力，奥托就一句话，他上他也行。kXBaj
“还有你，西琳，我就知道你大脑表面就是光滑的蚊子都能劈叉。我在登上巴比伦塔，看到你干的那些事情的时候，我就应该知道，你这个文盲干不出什么好活。我之前能对你有所期待，简直就是我人生的败笔。”kXBaj
奥托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原以为，他要去看一场世纪魔法秀，可等他真到了现场，给他展示的却不是魔法，而是拙劣的江湖骗术，还是被他一眼看穿，毫不走心的那类。kXBaj
在摔下优雅的面具，气急败坏地对着西琳和第六律者输出了一通后，奥托堪堪才能平静下来。kXBaj
事实就摆在他的眼前，第六律者是指望不上了。理论上，这个时候他应该撤退，将这个噩耗也告诉程立雪，告诉她，她想要的复活依芬，自己想要的复活卡莲，都没有希望了。kXBaj
但奥托果然还是不甘心自己没有携带虚空万藏，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来到这里，结果却是得到这么一个让人失望的答案。他决定，再进一步冒更大的险。他先前没有跟程立雪商量过，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这么做会导致什么后果。kXBaj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