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西沉，偌大的琥珀上承载着一艘渺小的针叶木舟，掀起一阵阵微小的涟漪。没有浪涌，没有海鸟——凄凄切切，淙淙的水声是唯一的慰藉。lqhiT
一如尼莫所承诺的，他们一路上再没有遇到昔日的迷蝶。随萎靡不振的海波，在这片让人心生孤独的寂寥中迷航——说是迷航，其实他们有一处目的地可去，就在他们的东南方，烟波浩渺的地平线那端。lqhiT
“伙计们，这儿是一处海峡，我们从北边来的，南边是另一片陆地，那边儿也有住着灵魂，而且是一座城市……嗨！管它呢！反正出去之后这儿和你们也没关系了！你们谁还有问题的吗？免费解答，仅限现在；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嗷！”lqhiT
卡瓦斯问：“尼莫，这个世界是什么地方？那些扭曲的怪物又是什么？”lqhiT
“‘这个世界是什么地方’？嘿，伙计，你觉得我可能知道吗？我只是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灵魂，很多事情都忘个精光，两眼一睁就在这鬼地方了。不过，有件事我可以告诉你：我一开始在的地方不是北边，而是南边那块大陆。那些‘马’最初也来自那附近的一个地方。”lqhiT
“马”指的就是昔日系列的怪物，这是他们当地的叫法。lqhiT
“最初的那些长得不伦不类的‘马’，是由那城市附近的一个灵魂制造出来的。目的其实就是长大，长大之后用来赛马——别问我为什么，我不知道！总之，那座城市的掌管者利用了它们，让那些成年雌马搜捕你们这样的家伙，然后带回去榨取灯火。”lqhiT
“那么它们出现在了我们的世界？截至目前我已经遇到了两只。”lqhiT
尼莫惊呼道：“有马种跑到你们那儿去了？嘿！这桩事我还真不知道。难道是那魔怔城主又在搞什么事情？不过就算是那儿的问题，我也不建议你们过去。那儿的戒备比福洛斯特森严得多，一个搞不好，怕是就逃不出来喽！”lqhiT
看出来了，“昔日的骏马”“昔日的迷蝶”，这俩玩意跟残渣、幼虫比起来，简直是降维打击。就凭他现在的这身行头，过去可不就是送死的么？lqhiT
之后没人说话了。尼莫卖力地划着船，灾厄一如既往地心不在焉，卡瓦斯有些神经质地提防着潜在的危险——包括来自海里的，和来自优克尼莫德的。直到小舟驶入了……一片正在变红的海域。lqhiT
“黄昏啦！都注意了！”尼莫大声嚷道，“现在开始，千万，千——万别往天上看！否则下一秒你就回到我们出发的地方了！”lqhiT
虽然不能抬头，平静的水面也能倒映出一些天上的景象，不过他们看到的就是一汪绯红色的海水，倒映着漫天若即若离的星河，比起直接抬头看肯定差远了。lqhiT
“喂，伙计们。在你们走之前，我也想问你们个问题。反正还没到站，听听呗？”lqhiT
“假如有一座美好的城市，一年四季春暖花开，不必担心老天爷不高兴降下什么灾害。城市里人人都充满着荣誉感和幸福感，每个人都能自由地追逐他们的梦想。没有奴隶，没有独裁，没有赌博，没有du品，没有战争。哪怕是最空洞的灵魂每天也能过得很欢乐——如果我这么说，你们感觉如何？”lqhiT
“太过理想化了，那可能是我一辈子也难以想象的地方。”冒险者否定。lqhiT
“的确如此，听着就很假。”尼莫非常同意他的观点，“那么我再说几句：在这座城市的某处有个见不得光的地下室；那边窗也没有，只有一扇无法轻易打开的大铁门。搁房间里坐着个人——ta就呆在那，别人会给ta维持生命需要的一切，哪里也去不了。”lqhiT
“ta被强迫永生永世地呆在那里，不断感受到痛苦，不断被孤独折磨。但是……ta没有做错任何事情；ta被囚禁在那，仅仅是因为那座城市繁荣富强、五谷丰登的景象，全都有赖于ta所受的痛苦。不是所有人，可起码是大部分人，都对这件事心知肚明。”lqhiT
“假如让ta脱离苦海，假如让ta重见天日；这微不足道的善行的代价，将是城市的一切：幸福与富饶、自由与快乐、善良与和平——全部化为乌有。对你们而言，这是可接受的吗？”lqhiT
一向怕人、安静的灾厄四号突如其来的愤怒，让卡瓦斯和尼莫一愣。卡瓦斯随即反应过来，即使她已经扭曲了，她刻在骨子里的正直性格也还或多或少地存在；当然，也有可能这让她回忆起了被囚禁的那段日子。总之他把手搭过去，轻拍她的后背，希望这能让她不要那么激动。lqhiT
尼莫倒是觉得有趣，继续和她理论：“可是，ta的受苦换来了整座城市的人的幸福安康哦！难道所有人的幸福和快乐相加起来，还不如ta的那点痛苦吗？比起ta的个人权利，所有人的幸福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难道真要为ta一个人不再受苦，而牺牲掉所有善良的人的幸福吗？”lqhiT1
灾厄气愤地握紧了拳头：“的确，但这只是以功利主义的角度出发，把所有人的幸福当作一种货币。可是幸福和痛苦这种东西，对每个人来说都不一样，怎么能用单一的制度来衡量？！”lqhiT
“那么我再补充一点——在那等折磨下，ta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而且彻彻底底地痴呆了；也许ta偶尔会想起曾经的某件事情，但不过几秒就会再次忘记。假如不顾一切地把ta救出来，ta也没有了接受这个世界的能力，甚至只想回到那个关着自己的地下室呢？”lqhiT5
“也许你们会反驳我，‘世上根本没有这样的地方’，哈！那么现在我告诉你们：这座城市叫欧麦拉，建立于另一座城市‘斯塔提斯’的废墟，就矗立在这片海峡南面的大地上。嗯……到此为止吧，我们到了，伙计们，你们可以不用听我逼逼叨叨这该死的道德困境了——走起！”lqhiT
透过水面的倒影可以看到，一座红色的、桥洞刚好是半圆形的拱桥就在他们眼前，突兀地立在水中央。在这里，黄昏的光芒格外醉人，天上的星辰映在水面上，也愈发清晰。但没空给他欣赏，尼莫继续划动船桨，暮光和星光便交相辉映，水中的桥洞仿佛开出一道温暖的传送门……lqhiT
“再见啦伙计们！还有，别再回来了！这鬼地方永远不会是你们的家！”lqhiT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