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手搭在一旁。夜已经很深了，窗外的夜之城早已进入了下半场，霓虹灯冲散月光，广告条幅冲天而起。喧闹与活力构成了这座城市的表象。44bvC
远处的喧嚣和他们的公寓毫无关系，电缆搭在黑客椅的边上，旁边的浴缸一如既往的铺满了冰块，偌大的空屋回荡着电视购物的嘈杂声音。44bvC
电视在眼里形成一个方形的倒映，不断频闪，露西直到一个广告结束，开始播放下一个广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原来一直盯着电视在看。她走下台阶，发现楼下其实没有人，没有人，楼下没有，浴室里没有，枕边也没有。房间里除了电视广告的声音以外，就只有自己轻轻的呼吸声。44bvC
桌前，台上摆着两个不好看的大铁罐子，分别写着“葛洛丽亚·马丁内斯”和“大卫·马丁内斯”。44bvC
桌子上还有一张相片，一个红头发的母亲和她家的叛逆男孩。44bvC
露西拿起相片，像是抚摸彼此那般抚摸它。直到电视走到下一个节目，声音变得安静，她才把它放了回去，穿好衣服，离开了这间屋子。44bvC
人群是夜之城的血液，每天部分昼夜地流动在夜之城的每一个角落。44bvC
高跟鞋的鞋跟在地砖上敲出一声声轻而无力的哒哒声，露西走得不快，好像在寻找什么一样，她一直走停停。地铁载着她来到公司广场的地铁站，路上习惯性地顺了几个倒霉蛋的芯片，出了站之后她才反应过来把它们丢进垃圾桶。44bvC
站在熟悉的台阶上，她想起了那个逞强用了八次斯安威斯坦的男孩。自己第一次遇到他的之前，他在干什么呢。44bvC
突发奇想，她去了H4公寓，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原来的房间似乎早就被别人住了，于是无功而返。接下来又回了一趟自己以前的公寓，告白之后他就经常和自己住一起。44bvC
刚好在门口碰见了隔壁做超梦录制的那个女孩，还带着个不认识的女人。44bvC1
“嘿，邻居，好久不见啊，去哪发达了？”那女孩打了个招呼。44bvC
“是啊，赚了钱了，偶尔回来看看。”露西撑起一幅笑容，“女朋友？”44bvC
“才不是，有人托我照顾照顾的人，给公司炒鱿鱼的毛头仔。我们还有点事，下次再聊。加个SNS咋样？”44bvC
“那不打扰你咯。”露西接受了女孩的好友申请，“拜拜。”44bvC
声音渐行渐远，露西靠在楼梯口的百叶窗边看着她们边打边闹着走远，点了一支烟，尼古丁在空荡荡的肺叶里转了一圈，又回到室外。紫红色的霓虹灯透过百叶窗，打在她精致空洞，仿佛人偶一般的脸上。44bvC
下一个目的地是他们常聚的路边大排档。那里已经没有人认识大卫马丁内斯了。大卫，曼恩，丽贝卡，科薇，多莉欧，皮拉。这些名字已经没有人记得了。44bvC
最后的最后，她站在港口边吹着海风。烟只剩最后一根了，她不是烟瘾很大的人，今晚却不知不觉就抽了一包。她在找什么？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44bvC
露西低下头，把烟头丢进海里，无意中看见了水里的月亮，今晚不仅没有星星，连月色也十分黯淡，天上蒙着一层看不清的阴霾，就算在远离城中心的港口，看到的都是一片橙红的天。水里的那抹不那么显眼的月色边，她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看到了那双憔悴无神的眼睛。44bvC
她几乎是用跳的方式，躺进冰池。没有进行深潜的时候并不会散发太多的热，冰池只会让自己觉得冷，冷得刺骨的那种冷。但露西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只是想找个地方藏起来，把自己的眼泪也藏起来。44bvC
【Forgive me letting you down~】44bvC
“我没保护好我妈，没保护好曼恩，但这一次我至少可以保护好你。”44bvC
【Forgive me letting you down again~】44bvC
冰块洒落在地，露西从冰池里猛地站起来，冰水顺着眼角留下。44bvC
“谁要你保护啊！”嘶吼逐渐变成破碎的抽泣，“我才不要你死，好好活着不行吗……活着，陪我，不行吗……”44bvC
她爬到窗边，抱住自己，仿佛希望有人能在这时候抱住她。冰冷的水顺着身体流下，流到地上。玻璃窗外的是身临其中的钢铁丛林，这里不是她和大卫的别墅，而是她以前的小公寓。44bvC
【Forgive me letting you down~】44bvC
“我的梦想只是离开这里，和你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44bvC
【Forgive me letting you down again~】44bvC
指甲在双臂上留下了深红的血痕，露西抱紧双臂，再也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44bvC
【I guess I’m not strong enough~Right now~】44bvC
“大卫让我带一句话，给你的。”马尔科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也只剩你了。”44bvC
月球旅行只用25万，其实他们早就攒够了。够去好多好多好多次了。44bvC
露西穿上了那层厚到不行的防护服，坐在月球飞船的座舱里，周围都是老人和小孩。事实上，只用老人和小孩，才会来这种，旅游宣传上面的景点。25万的月球行就和所有的所谓一日游一样，骗你花最多的钱，像个被圈养的动物一样，跟着头羊，也就是导游，麻木地浏览风景。44bvC
没有空气，没有大气层，月球表面的温度是地球的百倍不止。露西遮住刺眼的阳光，静静地享受独自一人。44bvC
耳边传来了笑声。她看见了大卫，那个懵懂，矮小的男孩，那个属于她的男孩。44bvC
可惜耳边在没有回复了，男孩不过是她的幻觉。大卫马丁内斯已经死了，死得渣都不剩，现实没有奇迹，没有英雄意外归来，没有火箭像梅里埃的《月球旅行记》一样一头扎在面前，然后从里面走出她日思夜想的身影。44bvC
露西解脱似地，仰望太阳，慢慢地解开头盔的卡扣，像是做梦一样，笑了起来。44bvC
露西在漏气前的最后一个瞬间扣回了扣子，解脱般的笑变得苦涩。44bvC
“let’s start at the rainbow.”44bv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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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保克莱尔是个健硕的女人，像多莉欧一样，是个充满野性魅力的女人。她有个很独特的爱好，就是给夜之城闹过大乱子的“传奇”们定制一杯酒，好让后人能记住这群躺在坟墓里的家伙。44bvC
“去了月球之后，好点了吧。”露西苦笑，“我要他。”44bvC
两个子弹杯推到露西面前，克莱尔拿酒拿冰，shake了一会，把透明的酒液倒进子弹杯里。44bvC
“大卫·马丁内斯，伏特加兑冰。你老公的酒。”克莱尔自己拿起一个杯子。44bvC
露西接过可乐，倒掉俩杯子里的一点酒液，把可乐倒进去，装满。44bvC
“以后就是这个配方了。”露西托腮，淡淡地笑，“他不喜欢碳酸饮料。”44bvC
“我喜欢。”露西拿起酒杯，和没反应过来的克莱尔碰杯，“生来伟大，死得光荣，敬大卫·马丁内斯。”44bvC
“敬大卫·马丁内斯。”克莱尔听完翘起嘴角，和露西碰杯。44bv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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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么干脆？不像她啊。”露西嘟囔，接通紧随其后的第二个电话，“喂，这里是露西，不管你是从哪里打听到的电话，这里不接骇入的活。”44bvC
“抱歉。”露西叹了口气，“我和马尔科已经金盆洗手好久了。”44bvC
“不，只是想请你喝一杯。”朱迪的语气似乎不是那么，呃，干脆？44bvC
“你女朋友啊，我认识，大概。”露西嗤笑，“不过她应该不认识我。”44bvC
“露西小姐，我有点事想找你。”电话那头似乎被V抢了过去，“我在来生，如果你方便的话。”44bvC
“那既然孤身大闹荒坂塔的夜之城活传奇都请我了，那我不得不赏脸了咯。”露西无奈地笑道，“行吧，你在那等着。”44bvC
“一杯杰克威尔斯。”露西坐在V身边，跟克莱尔招呼道，“外面天气冷，喝点带姜的。”44bvC
V拿着她那杯古典龙舌兰，也就是强尼银手，抿了一口：“是不是全夜之城都知道我那点破事了。”44bvC
“嗯……”露西思考了一会，“可能今天出生的孩子没有，不过再过两天他们的父母就会抱着他们说‘嘿宝宝，长大以后要做个和V一样的活传奇！’，那他们也都知道了。”44bvC
“话说在前头，我已经不干了。”露西把单分子线扯出来缠在手指头把玩，“我只是来喝酒的。”44bvC
“随你。”露西接过克莱尔的莫斯科骡子，就是那杯杰克威尔斯，“谢谢，克莱尔。”44bvC
“开头是这样的。”V舔了一口杯沿的辣椒粉，“有两个傻帽，闯进了荒坂大楼，凭着一把铁胆和螳螂刀，从大门口一直杀，杀啊杀，杀啊杀，手起刀落手起刀落，见到什么杀什么，一路杀到了神舆。”44bvC
“他们甚至遇见了亚当重锤，还杀了他。”V说得轻描淡写，“夜之城的传奇‘传奇杀手’就那么死了，可笑的是，他死前还在求饶。这里的酒，没有一个死前是在求饶的。”44bvC
V当做没看见，继续说道：“神舆里面，一个傻帽主动跳进了暗网，把另一个傻帽丢在外头。那个傻帽逃出来了，打算杀回暗网把那个主动的傻帽捞回来。”44bvC
“我也觉得，可是这个傻帽现在没有帮手，故事进行不下去了。”V转过来看着露西，“我需要人手，才能把故事讲下去。”44bvC
“所以你想找我？”露西装作惊讶，“可是我说过了——”44bvC
“神舆里面关着很多荒坂关进去的数字化灵魂，和强尼一起跌进了暗网，不知所踪。”V神秘兮兮地说，“克莱尔！来两杯某人老公！”44bvC
“行行行。”V赔笑着，望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露西。44bvC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V接过酒，“没有好的条件根本不可能打动你，我功课早就做好了。”44bvC
“你连这个都知道了啊。”露西无奈地笑了笑，接过V递过来的大卫马丁内斯——子弹杯版长岛冰茶。44bvC
“那么你的回答呢。”V笑着拿起酒，“敬大卫马丁内斯？”44bvC
露西的表情凝固了一会，随即扬起嘴角，变回了从前那个自信，飒爽的露西。44bv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