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加利福尼亚的海很美，特别是日落。一望无际的海岸线直直地顺着城市蔓延过去，迟暮的太阳将整条海岸线染得金黄，人类在她的身边拉起了一条长长的公路，为自然带来了一份秩序的形式美感。loOvW
露娜一幅乖乖女的打扮，蓝丝带黑长直，连衣裙小马甲，太阳帽小凉鞋，却显得清清冷冷，和热热闹闹的洛城截然相反。海风偶尔带起雪白的裙角，露出光滑细腻的小腿，几乎所有路过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将视线往这边倾斜，被这个清泉冷月般的女孩吸引。loOvW
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乱逛，在这里停一会，在那里停一会，和一个缅怀过去的老太太没什么两样。loOvW
露娜走走停停，终于在视线里出现一扇深红色大门的时候，被彻底地吸引了注意力。loOvW
“一份墨鱼汁面，一份奶油培根面，两碗蔬菜汤。”露娜眼睛象征性地在菜单上扫过去，几乎是下意识地说道。loOvW
“一份墨鱼汁面，一份奶油培根面，两碗蔬菜汤，客人您是认真的吗？”loOvW
“啊......”露娜突然惊醒一般，“不好意思，去掉墨鱼汁面和一碗汤。”loOvW
“有多久了呢......这里还是一点也没变。”露娜自言自语，“又好像什么都变了。”loOvW
不一会，服务员就把菜端了上来，香气扑鼻而来，而露娜只是慢吞吞地拿起叉子，在面条之间搅拌，愣愣地望着面条在叉子间旋转交缠，彼此不分。食物的温度在一点点地随着香气飘散，可是露娜没有一点动嘴的意思。loOvW
“Hey，Luna！Wake up！”素白的小手探到露娜面前晃悠，“你的面快凉了，嗷，汤已经冷了诶，好可惜，要不我帮你打发了？”loOvW
露娜回过神，看了眼面前这个，嘴唇上涂满了黑漆漆的墨鱼汁，显得格外滑稽的女孩。她有着一头飒爽的短发，染成淡粉色，打着唇钉，耳钉，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一股子朋克气息，却又显得灵动可爱，和冷清的露娜几乎是两个极端。loOvW
“？”伊凡娜眨巴眨巴眼睛，问号明明白白地写在里面。loOvW
“我在想之后的事。”露娜淡淡地说，“如果谁都像你一样神经大条就好了，Ivana。”loOvW
“先别管那么多啦，活在当下嘛，Vivere nel presente~”伊凡娜面前的盘子已经被洗劫一空，“上帝劝我们好好珍惜眼前的事物，还有食物！”loOvW
伊凡娜满意地擦擦嘴，把那渗人的黑血一样的墨鱼汁擦掉。loOvW
“在LA的最后一餐，别说的我们好像要死了一样。”伊凡娜撅起嘴，“放心好啦，不会有人知道的，除非我们自己报警。”loOvW
伊凡娜从兜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听声音来看里面的东西不多了，她倒出最后几颗糖果一样的药粒，一股劲倒进嘴里。loOvW
露娜投过去一幅疑惑的眼神，伊凡娜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空药瓶，好像明白了那个眼神的意思。loOvW
“不是药啦，糖果而已，不信你闻闻。”伊凡娜撑起桌子，对着露娜哈气。loOvW
“别！我还在吃东西呢，你满嘴墨鱼汁味恶心死了。”露娜嫌弃地避开脸，“要不你先去拿车，我昨天把它放在附近的停车场了。”loOvW
“嘿嘿。”伊凡娜坐回去，傻兮兮地笑，“等你，快点吃。”loOvW
夕阳渐落，阳光逐渐从金黄转向火红，又从火红转向品红，最后彻底落下，留下一整片带着点蓝调的夜空。loOvW
露娜结了账，走在被天染出一抹朦胧色彩的街道上，这一次她的目的性很强，几乎没作什么停留，径直走向了附近的停车场。loOvW
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按下。停车场的一角传来解锁的声音。随着露娜越走越近，一辆纯白色的阿尔法罗密欧Giulia-四叶草。意大利的牌子，和那家餐厅，和伊凡娜有同一个老家。loOvW
白色的四叶草行驶在66号公路的末途之上，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头顶众星拱月，产生了一种奇异的立体感，仿佛整片夜空都要压下来。loOvW
露娜默默地开着车，伊凡娜坐在副驾驶玩手机，没系安全带。loOvW
伊凡娜抱怨完之后谁也没再开口，露娜的眼睛很规矩地一直盯着前方，嘴巴闭得死死的，好像不撬开她就不会说话一样。车载音响也没开，沉默挤得伊凡娜浑身不自在，她实在受不了了，抓起安全带，小心翼翼地穿过腰部，扣在卡扣上，整个过程充满了仪式感，无比郑重，好像她手里的不是安全带，而是什么耶稣的裹尸布。loOvW
伊凡娜长舒一口气，掏出电子烟，吸了一口，说道：“现在就走吗。”loOvW
“嗯。”露娜默默地打开车窗，让风把那股怪异的榛果味带走。loOvW
“别吧......我还想悼念一会往日时光呢。”伊凡娜表达得很委婉最起码她觉得自己已经把意思传达到了。loOvW
“那家伙的血，有一些留在刮痕里了，我擦不掉。”露娜冷冷地说，“这车是罪证，我不想留着。”loOvW
“和我的衣服一起，包在一捆毛巾里面，放心。”露娜话锋一转，“尸体，你怎么处理了。”loOvW
“没事啦，没人发现的，每天死在洛杉矶的人那么多，条子没那么多闲空管一个失踪的帮派佬。”伊凡娜满不在乎地抽了口烟，“你这种乖乖女可能没经历过，不过我打小周围都是这样，放心好了。”loOvW
“我的白月光就这么看我吗，我好伤心。”说着她还假哭了起来，“就随便找地方停一下嘛，让我过完这最后一晚上......呜呜。”loOvW
“不会吧，怎么你还信天气预报啊。”伊凡娜打开车窗探出半个头去，“你看这风和日丽的一片云也没有，那可能下雨哦！”loOvW
“......”露娜泄了气，“就停一停，看下海。”loOvW
“嗯嗯嗯嗯嗯嗯！”伊凡娜咧开嘴，“去太平洋游乐园吧！那里的摩天轮我还没坐过！”loOvW
“反正都是看海，坐一坐摩天轮也无所谓吧~”伊凡娜笑得灿烂。loOvW
四叶草在停车场停下，露娜下了车，买了张游乐园的票，向码头那边走去。整个游乐园建立在码头上，所以规模完全说不上大。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里面该有的全都有，晚上甚至还有点活动，比如放放烟花什么的。loOvW
露娜收起正在发短信的手机，穿梭在人群中。来游乐园的人都是一家子，或者成对的，再不济也是叫上自己厚米来一起发泄发泄，露娜孤零零的，与周围格格不入。loOvW
她孤零零地去雪糕车那里买了两个雪糕，孤零零地坐进了摩天轮。loOvW
摩天轮缓缓上升，伊凡娜有些按捺不住地在抖腿，大口啃了一口雪糕，给冷得微微颤抖。loOvW
“我们赶巧了露娜，待会上到最上面的时候会放烟花。”她说。loOvW
“真不愧是白月光啊，纯洁得像一张白纸一样。”伊凡娜哭丧着脸。loOvW
“我知道。”露娜稍微翘起嘴角，“所以我喜欢。”她想了想，最后开口道，“接下来想去哪，我是说以后的计划。你有头绪了么。”loOvW
“没有，走一步是一步吧，先去找我的老相识销赃。”伊凡娜闷闷地说，话语间似乎还带着给雪糕冷到的牙颤，“倒是你，你打算去哪，我是说以后的计划，你有头绪吗。”loOvW
“去......”露娜看着窗外，“去休斯顿种玉米？其实我也无所谓，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就好。”loOvW
“去德州？”伊凡娜又啃了口雪糕，在那抖抖抖，“去看火箭发射还是看牛仔帅哥啊，我告诉你，其实那里都是些老爷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毫无顾忌地讲黄色笑话，别给电影骗咯。”loOvW
“我知道，随口说说而已。”露娜失笑，“你才是，别乱信Tik Tok那些人瞎说的东西。”loOvW
“嘿呀，你又知道我是Tik Tok看到的，说明你自己也没少玩嘛。”loOvW
“呐，我说。”伊凡娜迟疑地开口，“我其实.......”loOvW
“其实.......”她支支吾吾地说，“其实我.......我......”loOvW
伊凡娜深吸一口气，把自己不对劲的表情压了下去，突然握住了露娜。loOvW
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伊凡娜感到自己身侧多了一团热源。露娜坐到了她的身侧，半倚在窗边，看着窗外。loOvW
“我知道哦，一直都知道。”她和伊凡娜靠得近了许多，却又有那么一点点的距离，“所以我才......不敢去面对你。”loOvW
“你在酒吧捡到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的眼神，你的手，我能感觉得出来。”露娜淡淡地说，“昨天也是，他骚扰我的时候，你杀了他的时候，我们从他车厢里找出那些钻石的时候。你看我的眼神......带着火。”loOvW
“我可能现在不喜欢女孩。”露娜轻笑，“但也许未来不一定呢？”loOvW
“谢谢你，露娜......”伊凡娜的声音越来越轻，“谢谢你没有讨厌我。”loOvW
“Ivana？！”露娜发现自己几乎感觉不到怀里女孩的体温。loOvW
“对不起，Luna，昨天骗了你。”伊凡娜反搂住露娜，“我其实......还是受了那么点小伤的......”loOvW
“你吃的是止痛药？！”露娜不可置信，“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loOvW
“现在是说对不起的时候吗？！”露娜再不复以往的矜持，失声道，“哪怕进去几天都好，最多也就是那些钻石给充公而已，我们是正当防卫啊，你到底在想什么！”loOvW
“可是那样的话，你就不能离开这个......囚禁你的牢笼了......”伊凡娜变得越来越虚弱，“我......自作主张了......对......”loOvW
“不要。”伊凡娜斩钉截铁地说，“我不要，对不起Luna，让我最后任性一下。”loOvW
伊凡娜的声音突然变得流畅起来，面色也红润了些许。她抬手抚摸露娜的脸颊，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眼里的自己。loOvW
“对不起，这是最后一次对不起了，闭上眼。”伊凡娜说。loOvW
柔软的触感从嘴唇上传来，紧接着一股掺杂着榛果味，墨鱼汁味的奇怪味道霸道地钻进自己的口腔，露娜被动地承受这一切，同时紧紧地搂住伊凡娜。loOvW
突如其来的雨朦胧的玻璃窗，朦胧了窗外的夜灯，洛杉矶的灯光化作一颗颗溃散的光点，宛若地上群星。露娜搂着已经没有了气息的伊凡娜，让她枕在自己的大腿上，女孩闭着眼，嘴角带着意犹未尽的笑意。loOvW
露娜隐隐听到外面的雨声中夹杂着一点警笛声，自嘲地笑了笑，收起屏幕上显示着“短信已发出，接收对象LAPD”的聊天框的手机，就这么望着窗外朦胧的斑点，孤零零地坐在那里，等着摩天轮慢慢下去。loOv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