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官的手中接过分配完的名单，斯帕西简单的翻了翻。他并没有去在意那些千变万化的名字，反正在他眼中，只要是成年，智人，放在他的手中，用处就都差不多，并没有必要去在意那些代号或是性别的差别。3tDuy
真正让他感到头痛的，则是放在花名册性命、性别，后面的第三列内容，将薄薄的花名册合上，斯帕西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用手搓了搓似乎更稀疏了的头发，他有些不满地将花名册放在桌上敲打着，说道，3tDuy
“怎么现在连个本科毕业的硕士生都找不到了，给我的，尽是这些连半点经验都没有的本科生。我学生，苏，他那里怎么都是博士生起步呢。你们是不是厚此薄彼啊，他现在是攀上高枝了，就冷落我这个老头子了是吧。”3tDuy
说完，斯帕西像是要展示给对方看似的，一只手掀起花名册的尾页，然后让其中的纸张顺着重力向下滑落，薄薄的两三页纸中，拢共有数百个名字，但其中在末尾标注有曾参与过“实习”，有过各类医疗救护经验的，便只有不到二十个。3tDuy
斯帕西还记得，别说第一次崩坏了，就是在第六次崩坏时，参与抢救的医护，还至少能给每个分区划归十来个硕士生，既用于传帮带，也能集中起来，处理一些对于新手来说，较为复杂的突发情况。3tDuy
不是斯帕西有意想要轻视这些考上了正规医科大学的学生，虽然在外人看来，他们早都已经成年了，但从斯帕西这个老医生看来，他们还完全不够格，若是在和平年月，他们连在实验室里当工具人都做不好，可现在，局势竟然已经沦落到要把这么些，和普通民众相比，只是多受了一些医学相关教育的人，都要迫不及待地投入到实际的救护工作中。斯帕西也是不得不感叹，整个世界的医疗队伍劣化、缩水的速度之快了。3tDuy
虽然若是计算起来，医护人员的折损，可能完全不亚于前线的作战人员，但相比之下，前线作战人员，已然有了神之键计划，融合战士计划，还有诸多投入了无数资源，等待开花结果的方案，而他们医护，在打了那么多份报告之后，收到的回信就只有，“时局艰难，医护要忍耐，资源有限，要体谅当局的难处。”3tDuy
总之，就是精神鼓励给了一百个，但实际拨款寥寥，给予了除帮助以外的一切支持。3tDuy
从大局上，斯帕西也可以理解，毕竟投资医疗机构，那属实是周期长，见效慢，沉没成本高的活计，远不如投资武器，战士，所带来的直观效果来的大。融合战士的效果，看看第七律者是怎么没的就知道了。所有人都能看得见，也能给所有活下来的人，带来鼓舞。3tDuy
可要是把这些钱投给他们医护呢，钱投进去，好几年见不到个水花，而且就是培养出来了，他们又能交上什么答卷呢，也就是延缓一些战士的死亡罢了，至于治愈崩坏病，更是目前看起来遥遥无期的项目。3tDuy
在这个时代，不仅仅是底层民众，就连逐火之蛾的高层，也是以能活到本周周五，来规划自己的施政纲领的。3tDuy
然而，作为逐火之蛾干部的斯帕西能够理解这种选择，可不代表他会赞同，尤其是，他自己，也是一名医生的情况下。3tDuy
在巨额的投资下，对崩坏作战的部队，目前尚且还能维持，但站在那些不为人注意的角落，支持着社会生产生活，还有部队持续作战的医护，其整个体系，都已经在运转失灵，乃至崩溃的边缘了。3tDuy
一条战线的崩溃，是从最后一个医护倒下开始的。放到整个对抗崩坏的战场上，斯帕西非常的悲观的发现，或许，比起其他人，甚至比起直面崩坏的一线部队，他们，要率先被一波又一波，无休无止的崩坏病还有崩坏带来各类次生灾害给活生生的榨干了。3tDuy
征召的标准，已经从博士生，下降到硕士生，再到这种连入学几个月的本科新生都要的程度了，若是再往下降，那不就等于要让普通市民，来处理各类病症了么。那人类，这数百年来所发展的现代医学，又到底有什么意义，难道为的，就只是这种，比起烧香拜佛，诵经祷告，好不了多少的行为么？3tDuy
“斯帕西医生，你也别抱怨了，苏医生那里是什么情况，你也是明白的，他那里是融合战士营，和他一起在那里工作的，都先是组织的成员，然后才是在读博士生。”3tDuy
军官看着斯帕西有如倔老头似的表现，也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摊了摊手，颇有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豁达，3tDuy
“您想想，您负责的这片区，可是最轻松的活计了，既不需要处理重症伤员，只需要处理一下皮外伤，预防一下崩坏感染就行了。有您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医生在此坐镇，就算搭配上一帮新手，上头也相信您，不会出问题的。”3tDuy
“而且，就算再怎么新，好歹，他们也是正规考进来的学生吧，就算分数有些可能差一些，能力还是有保障的，训练个几天，这些针线活，应该就都会了吧。您总不至于，还是更喜欢，那种看病还要现场查搜索引擎的，所谓的‘家庭医生’吧。”3tDuy
“哼，那些家伙，我根本不承认他们是医生，他们是玷污了医生的名号。还不如这些娃娃呢。”3tDuy
斯帕西冷哼一声，他知道这些所谓的“家庭医生”是啥，他们是在医疗资源极度短缺的现在，为了防止出现医疗挤兑，给普通人，提供的一种聊胜于无的支持。他们大多，甚至都还是兼职，在斯帕西看来，他们根本不配披上白大褂，用着医生的名头“招摇撞骗”。3tDuy
但很可惜，对于上头，他们需要减少前往医院的人次，而对于普通人，他们确实，迫切的需要获得一些哪怕是可悲的心理安慰。因此，在这个时代，他们的生态位，不可或缺。3tDuy
看到斯帕西虽然还梗着个脖子，但却没有再出声反驳了，军官也是明白了，老头子已经接受了这个安排，只是老专家的面子还拉不下。也没有再继续纠缠，军官只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3tDuy
“那，斯帕西医生，我就让他们进来了，您开始给他们安排工作？”3tDuy
斯帕西低下头，他又一次捡起了花名册，翻开着这薄薄的两三页纸，只是这次，他看的时候，被皱纹挤得狭小而又灰暗的眼睛中，尽是悲伤的神色。他看不上这些人，因为这个花名册上的人，在他看来，连工具都当不好，可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在这名单上的所有人，于他的眼中，也都，还只是孩子啊。3tDuy
“我们已经到了，不仅仅寅吃卯粮，甚至，连最后的种子粮，都要吃掉的时候了么。”3tDuy
军官愣了一下，他转过身，看到这位老教授用手撑着自己的额头，就像是在旧时代中，每一个慈祥的老医生一般，为这些尚未彻底绽放的花朵，而发出惆怅的叹惋。3tDuy
军官似乎有很多话想说，比如什么这是为了子孙后代，而不得已为之，可他马上又意识到，他们的下一代，不是已经，被写在名单上，被投入到这血肉的搅拌机中去了么。他们连种子粮都吃完了，来年，还有什么东西能拿来播种？3tDuy
很显然，他们这么做的理由就只有一个，也仅此一个，活过明天，活过下一分钟，除此之外更遥远的未来，这个世界，已经根本不敢去想了。3tDu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