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并不是安迪给予的条件苛刻或者对于奈奈不好完成，而是奈奈对于那份契约结果本能的不知所措。43fAV
无论是‘杀手’还是‘业务员’，自打奈奈从业……或者说苏醒失忆以来所经手的契约都是针对他人，杀害也好，保护也好，偷窃也好，栽赃也好……从来没有说哪个契约会改变或者影响奈奈自身生活的。43fAV
但安迪·布鲁斯拟定的契约中，他以一枚至纯源石……即便以国际市场建议价的底价计算也有整整三万五千龙门币，同时在黑市近乎没有低于五倍溢价成交的贵重物品为抵押，要求契约执行者在他的妻子科尔以及长女凯特的监督下保证玛蒂尔达或者她的双胞胎哥哥柯尔特与凯文双方之中的一方获得签署人‘直系血亲等级的悉心照料’。43fAV7
作为交换，这份契约的乙方将会被视为甲方同意予以监护权……也就是说，奈奈如果签下这个，她必须在科尔和凯特的监督下，将玛蒂尔达或者她的哥哥们当做自己的孩子那样照顾。43fAV1
这不是按照组织培训做出营业用应对行为就能顺利通关的任务，单纯就‘完整的自己’展露给其他人这点，奈奈就没有任何心理准备。43fAV
“当一个人忽然开始改变另一个人的生活轨迹，如果这不是计划之中的事，那只能说两人都会走向破灭的尽头……我不觉得七十七号你有做错什么。43fAV
“说到底……除去邻居和朋友这个你因为刚刚接触而不知道如何把握距离的关系，在这个一角加料披萨一毛钱，周薪十块都能算小康，但企业周流水以万乃至十万计的世界上，一枚至纯源石相比起一整段人生又太少了。43fAV
“七十七，我不否定你向朋友表达善意的行为……但，你需要看清自身……”43fAV
面对今日从见面开始就处于烟雾缭绕中的经纪人，奈奈似乎表现的和过去没有什么区别，如果对七十七号的微表情没什么研究的话，大概就信了她下面的鬼话。43fAV1
“我也没觉得我能拯救一切……说到底我只是个杀手。”43fAV
“……我觉得你应该已经有阻止实验的预案了不是么……其实是你更多只是出于不知怎么处理自己的心理问题而非布鲁斯一家的问题吧……别瞪，以我的立场来说，其实很满意你的反应哦。作为受训战斗员你表现的足够克制，这也是为什么我觉得组织可以吸纳你的缘故。43fAV
“要知道干这一行的人很多时候所谓‘破灭’就是从他们将暴力无限制延伸开始的……而绝望，通常就是更大悲剧的起始。”43fAV2
一边说一边抖了抖手上的纸张，上面安迪·布鲁斯的头像一闪而过。43fAV
作为接下来洛肯水箱的实验重点，经纪人和组织内的高管一样通过公共医疗的渠道得到了这份体检资料。43fAV
而相较于其他人关注点多为安迪能为‘源石脏器计划’做出怎样的贡献，经纪人小姐和七十七号因为‘奈奈’的关系同时关注着这份体检的其他病理以及临床症状部分。43fAV
“安迪·布鲁斯坚持了至少十年，其中大概只有前三年进行了有效治疗。病变的脑部与免疫系统的对抗不仅会带来痛苦，他的情绪也在神经压迫的幻觉中不断沉沦……如果以他与大女儿凯特幼年时的互动为原本的性格标准，如今他与玛蒂尔达的互动我只能以‘惨烈’来形容。”43fAV
“……所以我无法劝说他……对于安迪来说，这片大地只有痛苦。”43fAV3
少见的点燃第二支烟，经纪人看着微微低头仿佛是在默哀的七十七号眼神怀念：43fAV
“所以，当年的那张白纸，冷漠而迟钝的反社会少女如今也能说出共情的话来了……以工作方面的角度看可能有些一言难尽，但保持你作为人类的心吧，七十七。”43fAV
皱起眉头看向经纪人，奈奈合上面前只能徒增烦恼的文件，安迪的病理以及还没签字也没有效力的布鲁斯家契约被收回到文件夹中。43fAV
“……只是杀人的话，什么人都可以……所以又为什么非要让我明白这些痛苦的事情？”43fAV
“因为，我和我在组织的派系理念就是——在成为某种思想容器的……‘国家公器’之前，我们首先得需要的是一个‘人’，而不是什么‘机器’……”43fAV5
摊了摊手，经纪人拿出今日份的工作，一边说一边将其中的一份丢给七十七号：43fAV
“我曾经在组织会议里讨论过，科技公司们对抗天灾的本意很好，但如果继续这样放任他们行动，这些公司会成为比天灾更为可怕的‘怪物’。”43fAV
“……因为天灾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人类，但人类创造的‘怪物’只会去摧毁它的创造者……这是‘怪物’的本质。”43fAV1
奈奈的回应让经纪人开心的打了个响指。而随着今日份的文件在两人面前翻开，不同于洛肯水箱的另一家科技公司，以‘无限’作为自己标记的另一家企业出现在了七十七号的面前：43fAV3
“……莱茵生命……它应该没有实验室在我们负责的辖区。”43fAV
“……炎魔计划。”43fAV2
将这个一看就是以军方审美为设计基础的名字念出来，奈奈往下瞟了一眼，全篇档案大部分都被涂黑……只能说经纪人为了让七十七号知道有这么回事煞费苦心。43fAV
“原来如此，洛肯·威廉姆斯是在和莱茵生命竞争军方的新一轮实验部队强化方案……”43fAV10
“嗯哼……虽然作为研究者，威廉姆斯博士没有比莱茵生命所属研究员弱的说法……但客观条件各有参差，不同计划的进度也受运气的掌控……洛肯水箱这边处处碰壁，莱茵生命那边似乎已经完成一阶段的实验了。”43fAV
听经纪人这么说，黑发的少女少见的叹了口气……‘七十七号’很少在搭档面前表露情绪，这是属于‘奈奈’的表现：43fAV
“六十多块至纯源石呢……虽然ICA那边已经取消了可能招来大量外来武装人员的契约，但威廉姆斯还是买通了可能阻挠他实验的所有政府与社会团体……”43fAV
这么说着，奈奈的视线放到了面前代表‘无限’的符号……但随即，她就放弃了自己这个猜测。43fAV
和二流企业自己做不好就扯别人后腿还说是公平竞争的‘常规商战’不同，莱茵生命有着属于他们自己的军事力量。43fAV2
其防卫科哪怕单独拎出来那也是二流安全承包商以上等级的对手，不是说洛肯水箱临时放出一笔钱就能招募到足以对付他们的力量。43fAV11
但说这么大张旗鼓是为了防御同行的攻击也说不过去……因为他洛肯·威廉姆斯本身就是坐落在本地最大的科技公司了，没有谁会在这个依托陆行舰补给站建立起来的小城市忤逆洛肯水箱。43fAV
这里的工厂在生产洛肯水箱的商品，商业区的广告架上全是洛肯水箱的广告，就连居民区的墙上都只有洛肯水箱的招工通知。43fAV1
洛肯水箱就是这个城市的财政支柱，洛肯·威廉姆斯就是这里的无冕之王……谁会为了搅合一个成功率都不知道多少的实验项目，专门翻山越岭的纠结一大批力量就是为了一头撞死在六十多块至纯源石造就的墙上？43fAV1
“组织的猜测可能是洛肯·威廉姆斯的个人行为，雇员的报告说他现在十分的焦躁……想来这个项目也算是威廉姆斯一直坚持到现在的‘执念’了……会有这种反应也很正常吧。”43fAV
和经纪人不同，七十七号并不会随意的以臆测去勾勒事情的真相，也不会针对虚无缥缈的事情发表自己的评价。43fAV
如果是过去，信息交换到这个程度，奈奈差不多就会决定回家。43fAV
但今天不同，杀手小姐并不想回到那个能听见隔壁抽泣声音的地方……43fAV
就着会议室的灯光以及门外用日光灯模拟的太阳，奈奈将书包从地面拎起放在桌上，拿出维护工具开始前天周三才做过的武器护理。43fAV
而见奈奈不回去，经纪人小姐也拿出笔记本电脑一阵敲打同时说道：43fAV
“……真难得，家里蹲居然都有不想回家的日子……有考虑像过去那样出差么？”43fAV
“……我也确实让你安定下来了啊，但问题是，和你相比的话，这些外勤雇员任务成功率都很低啊。”43fAV
见女孩那司空见惯还反过来教育自己的模样，经纪人的眼神耷拉成死鱼眼，面前笔记本电脑上任务反馈的两成成功率实在是让她感觉自己这个经纪人有些难做。43fAV2
毕竟哪怕算上培训测试那种组织为难她的任务以及那些寻找子虚乌有之物或者干脆是委托少女以业务员身份执行的莫名委托，少女的总契约成功率也有百分之六十以上。43fAV
至于真正交给‘杀手七十七号’的契约，其成功率毫无疑问是百分之百。43fAV4
如果说这是一个PMC之类的军事化组织，那么大家或许会感慨这是个一流的军事承包商……但如果放在一个单人行动的杀手身上，这个成绩就很离谱了。43fAV
曾经经纪人有想过是不是自己有着坐镇幕后的天赋，但看现在这些ICA外勤雇员在自己全面支持下还能做成这幅模样……果然当初还是七十七号本人太奇怪了。43fAV
在经纪人小姐如此回忆的时候，忽然她的笔记本电脑发出了一声‘特别关注’的提示音。43fAV
就着职业敏感性，经纪人小姐看了眼时间，如今是半夜两点……而刚刚维护了自己所有装备低头假寐的奈奈也抬起了头。43fAV
虽然在家奈奈也经常整夜的坐在凳子上休息，但会议室这边的凳子连个靠背都没有让奈奈醒来的时候有种全身抽筋的感受。43fAV2
就在奈奈双手撑着会议桌浑身绷直，尾巴和猫耳都竖起的撑懒腰时……她看见了因为操作了一下电脑，随后表情就复杂起来的经纪人。43fAV2
杀手小姐对于这个消息并不感到意外，毕竟是洛肯·威廉姆斯验证多年的项目，这次还专门斥巨资贿赂并收买了医疗体系借此找到了最适合实验的安迪，要是还不成功……那就只能说天意如此。43fAV
“……试验成功了是好事吧，不是说你那个组织……以及军方的人都在期待么？为什么你那副表情？”43fAV
对于奈奈的疑惑，经纪人从一旁的手提包里拿出了补妆镜控制了一下表情，随着严肃女性的深呼吸，奈奈听到了一个让她瞬间想了很多的消息。43fAV
“源石化脏器的计划在本日一点半宣布成功，但安迪·布鲁斯于昨日十八点二十五分被宣告死亡……”43fAV
“……不是说这个项目可以让人随意使用源石技艺却不用遭矿石病袭扰么……为什么安迪死了，洛肯的实验却成功了……”43fAV
奈奈说这些话时语气并不是疑惑，她大概能知道为什么，但她不想那么承认，她需要掌握情报的经纪人给予自己确切的回答……而对方也确实如此照做了：43fAV
“似乎……是因为安迪·布鲁斯就是那个源石内脏……”43fAV1
一大一小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好一会，奈奈大约过了两秒才发现自己在用视线迁怒和此事无关的经纪人。43fAV
“我也不知道洛肯是怎么定义成功的……但我知道军方想要的肯定不是一团内脏形状的源石结晶……”43fAV
说到这里，两人已经都从对方的表情看见了些许惊慌……奈奈觉得她自己可能想到了为什么洛肯要招收作战人员，而经纪人……则是在担心眼下的杀手小姐。43fAV
七十七号今天露出了两人认识这么多年以来最为惊慌的模样。43fAV
“……所以……有人因为安迪的内脏得救了么？有人……摆脱了源石病？或者稳定下了原本无法使用的源石技艺了么？”43fAV
“据我所知，没有……洛肯·威廉姆斯只是培养出了源石脏器就宣告第一阶段实验成功并大肆宣扬马上要进行下一步实验……当然……我们都知道让一块源石保持原本脏器活性与功效是多么惊人……43fAV
“这确实是值得庆祝的事……也许、可能、大概……他们在庆祝的，说成功的……都是这部分的内容……”43fAV
见经纪人还不愿意承认 两人都猜到的猜想，杀手小姐此刻已经面如寒霜：43fAV
“所以……下一步的实验，那个要被植入这个脏器……与其最为匹配的是……”43fAV
明明只有三秒，但说出这个猜想却让经纪人感觉自己迟疑了三年。43fAV
随着黑发少女表情重回淡漠，为了冷静思考，她又变成了杀手的模样：43fAV
“……虽然这一切的后续发展目前都只是我们的推测……‘组织’会怎么做？”43fAV
“问题不是我们怎么做，七十七……问题是你要怎么做。43fAV
“如你所见，在我们交谈的时候，洛肯水箱的实验是在稳步进行中……即便ICA的中介人行动被我们中止，洛肯的资金也足够在这里应付一切意外。43fAV
“但如果事情发展真的如我们所想，即便排除掉‘组织’内对洛肯水箱有所期待的人，我所处派系也没有任何阻止他们的理由……军方在看着呢。”43fAV
“司法方面呢？就算安迪是自愿的……接下来的情况可能就不会再管自愿与否了……届时司法部门可以介入么？”43fAV1
只是提起，奈奈就痛苦的皱起眉头，自己否定了自己的说法：43fAV
“不行，相比起实验室方面的行动本身司法部门从提出公诉开始就全面滞后了……加上还有军方拦着，就算真的要走公诉路线制裁洛肯水箱，玛蒂尔达一家人也躲不开这个实验……”43fAV
“不过经纪人你说过的……就是因为有时候司法无从下手，所以才有‘杀手’存在……”43fAV4
如此，黑猫少女露出些许不习惯的笑容，这还是名为‘奈奈’的少女，第一次让‘伪装’如此主动。43fAV
“十万龙门币，如果事情真的糟糕起来，那就帮我在ICA挂个单。”43fAV3
听到这里，经纪人小姐也恢复到了工作状态，只见商务装的女士爽快的比了个大拇指回到会议室另一端的座位，随即就在之前操作的三倍速敲打起来：43fAV
“嗯哼~委托人是劳伦斯·利弗莫尔国家实验室财务部的奈奈小姐……您的委托是？”43fAV3
“如果……我是说如果……洛肯水箱接下来确实要以非法手段拿布鲁斯一家去做那令人作呕的实验的话，请将其细节公开，并请最好的雇员保证布鲁斯一家的安全。”43fAV
键盘清脆的声音与杀手少女的嗓音交缠和弦，奈奈第一次为‘自己’制定目标：43fAV
“……因为洛肯·威廉姆斯买通了医疗系统，所以不排除其他公权力单位会成为他的帮凶，作为本地最大且唯一的科研企业，如果事情成真，那么就没人会来帮助那可怜的一家人。”43fAV
敲打着键盘，仿佛在弹奏只有自己知晓的乐曲，如同是在编织命运，经纪人小姐的语气也变成了以往为七十七号介绍任务的语气：43fAV
“显然，在这里与威廉姆斯作对就是在与整个城市作对。如果真的如同客户猜想一样，事情毫无疑问将会发展成与警察乃至军队交战的场景。43fAV
“尽管威廉姆斯通过ICA雇佣人手的计划被打断，但那总数高达六十多枚的至纯源石将让所有对金钱所有期待的人趋之若鹜。43fAV3
“好在ICA在洛肯水箱有着足够的雇员给予情报，七十七号你应该能有足够的时间去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43fAV
点下回车，将任务草稿保存，经纪人亦如往常面带微笑的看向微微低头，双眼被隐藏在刘海阴影下，但眼底蓝光依旧清晰可见的杀手：43fAV
“即便威廉姆斯的研究成功真的能改变源石科技进步与矿石病的痛楚共存，但非自愿的奉献只会让其痛苦，而痛苦能孕育出的只有毁灭自身的‘怪物’……43fAV
“威廉姆斯如果真的那么做，那么他毫无疑问放弃了座位正当研究者应有的伦理观，更何况那可怜的一家人并非无人关注，即便丈夫离开了，也还有邻居朋友。43fAV1
“所以去救救她们……也救救委托人那，对大地麻木的心吧……。43fAV3
“七十七号，我就不打扰你进行准备了。”43fAV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