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上白大褂，苏急匆匆地跑到了急诊室。铺面而来的药味，和急诊室里永远也不会缺的，病人哀嚎的声音，陪同家属和医护们吵架的声音就像是一排巨浪，让苏感到了窒息。X6yH2
视野逐渐发黑，苏的意识一时间也有些迷离，他站在门口，伸手扶住墙，缓了好一会儿，才能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走进急诊室里。X6yH2
穿过那些一看就是因为工厂事故而造成的机械损伤，苏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终于是在一个相对安静一些的角落，找到了这名离奇到，必须要让护士通知自己来单独处理的患者。X6yH2
苏一走到病床边，一名早就已经等候在此的护士就开始向苏报告道，X6yH2
“苏医生，我们刚刚，已经报警了，警察现在到了患者家里了，并且马上就会派人来。”X6yH2
苏皱了皱眉头，他没有先对此做出回答，而是强忍着头晕，俯下身，检查了一下患者手臂上的扎针，还有挂在吊钩上的药瓶是否正确。在确认了护士的临时处理没有任何问题后，苏先向后转过身，对着护士，点了点手指，像是想要说什么，但许是长久的疲惫让他的记性和反应力都衰退到了一个相当危险的状态。X6yH2
明明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可苏愣是和护士大眼瞪小眼了，口中嗯嗯啊啊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到底是要说什么，X6yH2
“你等会儿，再给这位阿姨插个管，挂个尿袋，然后……你再帮我看看，哪里还有空床位。看起来处理此事，是需要一段时间了。”X6yH2
护士抬起头，她看着苏的脸欲言又止，一直到苏以为她没有听清，又回过头，想要再说一遍时，她才答应到，X6yH2
“但，苏医生，您也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患者，是处理不完的，您是医生，您的身体，不能先垮了啊。”X6yH2
这名护士相当担忧地看向苏。她，或者说这家医院里的所有护士，都不希望看到苏倒下。哪怕他从患者那里收到的锦旗，还有认可，可能远不如在这家医院工作的其他同行。但作为少数，不论工作多忙，都不会对护士乱发脾气，指东喝西，而且也不会故意给她们找麻烦的医生，在护士的圈子里，他的评价依然是最高的几名医生之一。X6yH2
苏漫不经心的敷衍骗不过任何人，这名护士也明白，这就是一个用来搪塞的借口。可她也不好再劝，毕竟，就连斯帕西也提醒过他，但苏仍旧是我行我素。她只能苦笑一声，按着苏的吩咐，去准备各种材料。X6yH2
“唉，这苏医生，在这方面，就跟他导师一样，也不知道，有谁能劝住他。”X6yH2
趁着护士去准备医疗器材的时间，苏则站在床边，翻看起了急诊医生撰写的病历。没看多久，他就皱起了眉头，而再往下看了没一会儿，他就更是双手都开始了轻微的颤抖。等到护士推着小车重新走回来时，苏是立马回过头，向后看了一眼对方，用手指着病例上的一串潦草的数字问道，X6yH2
有些不解苏为什么要特意向自己确认这个显而易见的事情，但这名护士还是一边忙着安装尿袋上的导管，一边向苏，理所应当的回答道，X6yH2
“这就是打给急救中心的那个人的电话。为了方便找，免得总是要翻寻呼台的记录，急诊医生就把号码记在这儿了。”X6yH2
把塑料管整理到一半，这名护士挺起身，歪了歪脑袋，有些好奇地问道，X6yH2
“苏医生，你说，这个人是谁啊。她是患者的家属么，那又为什么在打电话给急救中心后，又不现身呢？她不现身，又是有什么理由呢？”X6yH2
这名护士已经自我陷入了母女矛盾，又恨又爱，纠缠一生，这种上演复杂人性纠葛的故事中，她都能快能脑补出一套能让人潸然泪下的前因后果了。X6yH2
当然，要是她不在其中，成为注定两头受气，为两代人的爱恨情仇和拉扯承担代价的医护，就更好了。X6yH2
然而，苏对于这类于急诊室中时不时就会上演的“人性故事”，并没有什么兴趣。这并非是因为苏对于患者没有同情心，而是因为他知道，这就是不可能的事情。X6yH2
在他听到，护士给拨打急救电话的人，使用的人称代词，是阴性词后，他就几乎只能在心中认定，他并没有看错。拨打急救电话的人，就是他认识的，这段时间以来，自己一直在为她所奔波的，那个人。X6yH2
梅的话语，就像是一句诅咒，和语言让苏感到了一股寒意从尾椎一直涌上了他的脑袋，让他的晕眩都暂时散去大半。骇然地将病历本捏在手中，苏转过身，甩下一句，“抱歉，你先处理一会儿，我去呼叫中心调一下记录”，就直接走出了急诊室。X6yH2
耳旁是奔跑掀起的冷风，就是在向来嘈杂的医院中，苏都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了。一路上，他不知道自己撞了几个人，说了几次道歉，他的心里，只有那个他最不愿意去面对的可能。X6yH2
跌跌撞撞地跑到呼叫中心，苏就像是要吃了寻呼员一般，举起了手中的病历本，用手指戳着上面的号码，推到了对方的面前，直接命令道，X6yH2
“你好，请问，你能帮我调取一下刚刚，这个号码打来的通话记录么？”X6yH2
苏提出来的这个要求，可大可小。往大了说，这可以被人大做文章，用来攻击医院不尊重患者家属的隐私，只要摆出这个帽子来，再找几个媒体一炒，得，妥妥的又一个舆情事件。但往小了说，这里的人，都算是逐火之蛾的外围雇员，比起医院里时常被送来的，许多骇人听闻的伤患，还有流传的那些逐火之蛾生物实验室里干的事情，这真的就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作为同事，也就算是个举手之劳。X6yH2
在说完后，苏像是意识到，单纯这样的说辞，根本没有任何的说服力，他停顿了一会儿，偏过头，转而说道，X6yH2
一听到梅的名字，寻呼员刚刚的质疑就像是一缕青烟，马上便消散在了空气中，他这下可不敢在问苏是什么目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敢问，他甚至都觉得，等会儿要不要把苏记在来客登记表上，都要再向苏确认一下，免得自己一不留神就犯了“错误”。X6yH2
有了手机号码，而且也是新近的记录，几乎都没有等待的时间，苏只是看着对方将电话号码输入到了数据库中，框定了一下范围，屏幕上，就立即跳出了结果。X6yH2
偌大的屏幕上，只显示着一条孤零零的记录。苏看了一眼上方的摘要信息，发现这次通讯，持续的时间，还不到一分钟。X6yH2
寻呼员回头看了一眼苏，苏回望了他一眼。苏缓缓把手放到了对方坐着的椅子后背上，让对方的心跳猛的一阵加速。苏看着对方，手上的力气慢慢加大，可他都没办法说出，自己此刻，到底是有多么的紧张。X6yH2
苏点了点头，这早就是医院避免纠纷的常态了，只是，苏也从来没有想过，它会在这种时候，以这种他不想要的方式，派上用场。X6yH2
仿佛是新娘揭开盖头，又像是停尸房里掀开白布，苏的全身都紧绷了起来。而随着寻呼员按下播放键，他听到了，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后，他顿时就感觉，自己的魂魄，都已经被抽走了。X6yH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