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好处。412Nn2
苏宁宁用手指蘸了些口脂,轻车熟路地在唇上抹匀,又从玉匣中翻出十眉遗谱,对镜替自己描上一道横烟眉。412Nn2
足有一人高的玉镜里,少女仍是那般雪发赤瞳狐耳,不似凡间人。412Nn1
小茶几上,刚做好的长寿面看起来清汤寡水的,叫人没什么食欲——苏宁宁做饭其实是挺好吃的。在还是“林宁”的时候,为了讨好狐狸小姐的胃,他甚至专程去新东方考了个厨师证。412Nn2
只是这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连盐巴都是掺着怪味的粗盐,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再加上总是一个人吃饭,难免想着随便敷衍一下算了。412Nn
少女轻轻抿了一口面汤,涂了口脂的唇接触到汤面,一缕淡淡的红色在碗里飘摇,像极了一根红色的细线氤氲散开,而后消弭不见。412Nn1
盛妆、清汤面——主打的就是一个仪式感。仔细算下来,自被推下山崖成为苏宁宁那天以后,已经过去整整六百年啦。412Nn2
时光没有在苏宁宁的身上留下任何一道刻痕,少女娇嫩细腻的肌肤甚至沾不上化妆用的傅粉,吹弹可破。412Nn
苏宁宁抱着自己雪白的毛绒狐尾,思绪飘到了几百年前——「契约」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在把这间铺子托付给被强迫改名的苏宁宁之后,狐狸小姐就消失了。412Nn
“我去打个盹,十个甲子后再叫我,照顾好自己,别死了。”412Nn5
那可是相当相当、非常非常、长长长长的一段时光——长到要不是狐狸小姐提前用「印」把苏宁宁的人格锚定在六百年前,苏宁宁恐怕早就在漫长而无止境的孤独里,自寻了断了。412Nn
这是一间不起眼的铺子——它位置不定,总会出现在最有烟火气的地方,却又总被人们下意识的忽视掉。412Nn
大厅里头几乎没什么装潢摆设,只有十几件太古神器被随意地扔在地上,苏宁宁也懒得收拾。412Nn
当初狐狸小姐就是穿过这面镜子,将苏宁宁从熟悉的现代拎到了此方世界。412Nn
她那会似乎睡得很急,以至于她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412Nn
——十个甲子过去了,苏宁宁既不知道上哪去找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叫醒她。412Nn1
“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412Nn1
于是苏宁宁只好每天搬着小凳,坐在人来人往的功名路里,抱着狐狸小姐那台附魔了永固法术的NS发癫。412Nn5
在古色古香的街道上,搬着小凳玩王国之泪的美少女狐仙也没什么奇怪的吧?412Nn4
苏宁宁很享受这么坐在人群里的感觉——反正那些人也看不见她。周围跑功名的、卖烧饼的、变戏法的、吆喝的、说书的,你方唱罢我登场,人声鼎沸不绝于耳。明明是个大乱世,在这京城里却也是一番歌舞升平的烟火气。412Nn
少女几乎每天都会来,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在熙熙攘攘的街边或坐或躺,偶尔重温一下那些已经玩腻了的游戏,又或者偷偷开着阿法狗去和路边的老爷爷下棋。412Nn4
高挂的艳阳略有些刺眼,把街边的香榭楼台都染成了瑰丽的玫红与金黄。412Nn
苏宁宁的身高只能刚刚够到柜台——这具身体是狐狸小姐按照自己的喜好捏的,而作为萝莉控的她不负所望地捏了个白毛萝莉。412Nn7
你就是干这个的,合该是我们华夏的神!412Nn2
苏宁宁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地赞美狐狸小姐,一边踮起脚,高举一只小手挥了挥,试图让对方注意到自己。412Nn2
这家叫“芦花荡”的店坐落在京城繁华处,已经是百年老字号了,平日里不乏达官贵人光顾。但饶是掌柜的自诩见过绝色三千佳丽无数,此刻看到眼前的少女,只觉得前半生全都不作数——412Nn
某种神秘的力量让他忽略了对方可疑的白发和狐耳,仿佛全天下的美人们就该如此。412Nn
新鲜出窑的叫花鸡被荷叶包好,摆在木质的柜子里,诱人的香气勾引着狐狸。少女踮着脚仰起脸,眼巴巴的就这么望着。412Nn
标准的四十五度仰角左倾八度,一小截白嫩的手指探出袖口扒在柜台上,遮住了若隐若现的锁骨,开始讨价还价:412Nn
苏宁宁对自己的可爱适应的很快——早在最初的几个月就已经如鱼得水。412Nn
她其实并不缺钱,更不喜欢男人。事实证明,即使被变成了女孩子,苏宁宁依旧热衷于和美少女贴贴。412Nn
那掌柜的哪见过这种阵仗,只觉魂在前头跑人在后面追,连连摆手:412Nn
“不了不了,承蒙姑娘赏光,怎还有收钱的道理!姑娘哪里人啊?”412Nn
小狐仙抖了抖雪白的狐耳,娇俏的伸出一根手指抵在水润的唇前眨了眨眼——412Nn
这一下是彻底乱花迷眼了,三魂七魄已是勾走了大半。回过神时,苏宁宁已经拿着包好的叫花鸡,蹦蹦跳跳的走远了。412Nn
店掌柜嗅了嗅,试图在满是叫花鸡油脂香味的空气中,寻找那一点点并不存在的鬓影衣香,而后眼神渐渐变得有些迷茫——直到连记忆都有些模糊了。412Nn
掌柜的挠挠头,正迷糊着,一架正黄色漆的轿辇停在了店门口,后头还缀着两撑华盖的下人,并一位腰束剑的银甲小将勒马而停。412Nn
京城能乘这种规格的轿辇出行的人非富即贵,这怠慢了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412Nn
轿辇的门帘后面,传来了一阵铃响,空灵悦耳好似山间的细雨:412Nn
“订两百只烧鸡。明日正午送太子府。莫要延误。”412Nn3
大热天的,掌柜的额上流下一滴冷汗,一整衣袍跪在地上:412Nn
捧着叫花鸡的苏宁宁一路慢悠悠走回了铺子里——说是慢悠悠,但少女一步迈出身形就飘出数十丈远,也算得上是快了。412Nn
缩地成寸,小子!412Nn2
苏宁宁其实是“芦花荡”的常客了——她几乎每天都会去买鸡,再抹去掌柜的记忆,日复一日。412Nn2
在来到这个世界的头几十年里,苏宁宁也交了很多朋友。有市井粗人,有江湖侠客,有戏子伶人,亦有王侯将相。412Nn
苏宁宁虽然渣,但也渣得真情实感。所谓真心换真心,那会身边总是花团锦簇热热闹闹的。412Nn
最初那段时间还是挺乐的——毕竟这可是真正的长生啊,连每天的晚霞都透着一股朝气。412Nn
寻常巷口,寻常酒家,友正多,酒正酣,人高马瘦,狐笑晏晏。412Nn
百年后,苏宁宁亲手在故友们的坟前种上一棵棵小树苗,又看着它们茁壮生长,而后亭亭如盖。412Nn4
而自己已经622岁了。412Nn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