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水男的名字叫做‘白马浪’，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被他称作司空的男人全名叫做‘司空翼’，不姓白马，来自外地，但在村子里生活了二十多年，教了二十多年的书，早就被村里人当做了自己人。433i9
所以即便他发了疯制造棚子里这些‘木鸟’，村里也没有把他赶走的意思，只是让他搞事情的时候离村子远一些。433i9
“你是怎么想到制造这些‘飞机’的？”顾星遥抬手摸着钉着许多铆钉的飞机外壳，在司空翼得意洋洋介绍过他的杰作之后问起了他制造飞机的缘由。433i9
“……”四十多岁的司空翼顿时在看起来比自己小三轮的小家伙面前露出了紧张的表情。433i9
顾星遥转头回来，‘看’着司空翼：“是救赎教派，还是‘听风者’给你的启示？”433i9
‘听风者’即是‘未来’的原主人与一批新青年在受到救赎教派的启蒙之后自己建立的组织，组织目的跟救赎教派差不多，都是散播未被扭曲的知识和思想启蒙大众，但他们更侧重于散播一些关于技术的知识。433i9
现在新亚洲有这么多‘法外狂徒’藏在暗地里生产私电，就有他们把发电机的技术散播出去的功劳。433i9
不过很可惜，听风者只是昙花一现，大概是年轻人过于高调的行事风格，他们从开始行动到被骑士团剿灭，只过了区区数年，但在顾星遥看来，他们已经很好地完成了‘把未来传递’下去的任务。433i9
虽然绝对不会说出口，他心中却的确对这组织怀有一些敬意，就像是对救赎教派一样。433i9
所以司空翼此时并没有在顾星遥的语气当中听出什么‘好你个异端，居然敢跟这些非法组织接触，我现在就要毙了你’、或者‘你还有什么遗言么？’之类的感情。433i9
“呼……”惊慌过后，司空翼吐了一口浊气，让自己冷静下来。433i9
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是个老师，即便被教会逮住，也不该露怯才对。433i9
“您……是救赎教派，”司空翼偷偷看了蹲在远处的树荫下喝水的白马浪，压低声音问顾星遥，“还是听风者的同志？”433i9
“你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吧。”顾星遥再拍拍面前的飞机。433i9
“呃……这个……应该能了，但是我没有试过，不知道它的性能究竟怎样……”司空翼挠了挠头。433i9
“哦对了，您好像对这飞机很感兴趣，是有什么事情用得上它？”433i9
“嗯，”顾星遥双手抱胸，轻轻颔首，“我需要用类似的飞行器撒一些东西，马跑得太慢了，跑死几匹马都不太可能把这些东西在剩下来的二十天里送到生态圈全部的城镇去，即便我们潜伏起来的人够多。”433i9
‘而且这飞机的螺旋桨听甜甜圈说是用电动机带动的，以新亚洲的储电技术，十几块电池恐怕就能让它飞很久了……’433i9
他突然有了一种预感——自己好像要参与到一个特别了不起的历史事件里面去了……433i9
傍晚时分，顾星遥骑马回到了草之原，把马送到了旅店后院的马厩之内，在它的食槽里放了草料，再从水井里打了一桶清凉的井水，灌到它的饮水桶里面，最后洗洗手，便离开旅店后院，朝紫藤花报社走了过去。433i9
他需要看一下屈卢平等人的进度，如果他们遇见了什么麻烦，也需要他来解决——这几天他干的活就是这些。433i9
‘十万份传单，得用马车拉才能拉到司空翼那边，希望到时候不要节外生枝吧……’433i9
只因为前些天在旅店里见过的、像是在密谋什么事情的三个壮汉……在他眼前出现了。433i9
两方隔着一条巷子，三人站在巷口，一人站在巷尾，之间是莫名沉重起来的空气，两边的居民楼里则是哗啦啦的冲水声。433i9
“救赎教派的救世主大人，教皇大人邀您一聚。”带头的壮汉A给顾星遥行了一礼。433i9
顾星遥眉头紧皱，微微抬起来准备拔枪杀人的手也没有放下。433i9
他有把握像是塔西佗一样在瞬息之间拔枪杀掉面前这三个人，但……他现在有更想要知道的东西。433i9
壮汉A脸色一僵，想要让顾星遥对衔尾蛇教会至高无上的教皇放尊重一些，但想到双方本来就是敌对的关系，怎么称呼对方都不为过，所以只能深呼吸，张了张嘴——433i9
“是的，为了见您，教皇大人在两日前就已经抵达草之原，如今正在趣马伯爵的公馆当中静候您的光临。”433i9
“……”顾星遥抬手碰了碰头上藏在风帽之下的甜甜圈，无声地问她的意见。433i9
她是想让顾星遥逃跑的，但如果在这时候逃跑，就意味着放弃了这些天所有的努力，新亚洲所有人都将在不远的将来被活生生热死，即便是跑掉的他也无法幸免，所以……433i9
“那就去一趟。”顾星遥朝三个壮汉走了过去，脚步没有丝毫迟疑。433i9
‘如果有机会，就当场干掉那个狗屎教皇，嗯……如果可以俘虏的话也行。’433i9
黄昏渐渐过去，夜色悄然降临，但依旧有些余温将天空烘成了一片沉重的灰黄色。433i9
顾星遥跟三个壮汉来到了前些天刚来过的趣马伯爵府，能用超知觉看到这地方里里外外都是站岗或者巡逻的骑士，恐怕有八十个之多，哪怕是胆大包天的他一时间也对‘自己闯入这龙潭虎穴是否能够完整出来’有了一丝丝的怀疑。433i9
但都来到这里了，扭头跑路早就不可能，所以他还是不卑不亢地走进了大院，不用三个壮汉带路，自己朝大院东北角的一个凉亭走去，他能看到一个老头在那边坐着，其他人都站着，公馆里也没人，他不是那个狗屎教皇谁是？433i9
甜甜圈也从他的风帽底下飘了出来，大大方方地飘在他的头上，让大院里的所有骑士都看得清清楚楚。433i9
‘圣女’的威望短时间里很难被教会剔除干净，许多骑士都是愿意给她一个面子的。433i9
“现场三分之一的骑士是山茶花骑士，三分之二的骑士是金丝菊骑士，后者即便听命于教皇，忠诚度也十分有限，若是能煽动他们，您的安全便无需担心。”潘尼席琳轻声跟顾星遥说话。433i9
因为刻意控制了音波的方向，后面三米之外跟着的三个壮汉是听不见的。433i9
“金丝菊……”顾星遥若有所思，“没胡子大叔在这个骑士团里面混过是吧？”433i9
“是的呢，塔西佗·基尔戈先生在金丝菊骑士团里做了七年的骑士。”433i9
“据塔西佗·基尔戈先生所说，他与许多金丝菊骑士都是生死之交，与大部分金丝菊骑士的关系也十分不错。”433i9
当初离开金丝菊骑士团加入救赎教派的时候甚至没遇见什么阻拦。433i9
“那就行了，不过不能把希望都压在这张牌上……”顾星遥伸手到怀里，摸了摸插在枪套里的‘未来’。433i9
如果愿意把自己烧成火柴人的话，当场杀掉那个狗屎教皇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就是杀人之后的事情不好解决。433i9
再走了几十步，顾星遥就走到了凉亭里面，看那个老头做出请自己坐下的动作，便坐到了他的对面。433i9
“衔尾蛇教会第四代教皇，南云圣。”老头一边喝茶，一边给顾星遥自我介绍一句。433i91
“顾星遥，新亚洲未来的舰长。”顾星遥从斗篷底下掏出自己的扁水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潘尼席琳给自己煮的人参果茶。433i9
“不过，若是顾先生真的能够解决如今这异常的气候问题，我们衔尾蛇教会将您推举为新亚洲的舰长也断无不可。”433i9
“哦，”顾星遥发出了恍然的声音，“你来找我，就是怕自己也被热死，打算让我当工具人救你一条狗命对吧？”433i9
怪不得最近的事情都那么顺利，原来是有‘贵人’相助。433i9
“大体不差，”南云圣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即便被顾星遥骂了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如果顾先生同意与教会合作，我现在就可以将顾先生送去白银山矿场，做您该做的事情。”433i9
他不知道当自己取得新亚洲的控制权，就可以调用外环的陆战机器人把整个衔尾蛇教会都给扬了？433i9
如果真不知道，自己现在完全可以答应他，先去做了正事再说，提早一天进入控制室调整生态圈的气候，就少几个人被热死，即便这狗屎教皇还藏着什么阴谋诡计，自己心里拒绝的念头也不大。433i9
就是忙活了这么多天，十万份传单明天就可以全部印完了，也找了司空翼合作，突然放弃这个任务……还是挺虎头蛇尾、让人尴尬的。433i9
“对于新亚洲，你知道多少？”顾星遥莫名其妙地问了南云圣一句。433i9
“这跟我们的合作有关系吗？”南云圣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让人看不透他的所思所想。433i9
“当然有关系。”顾星遥点了点头，却没说为什么有关系。433i9
南云圣想了一会儿，再低笑两声：“新亚洲啊……与救赎教派纠缠这么多年，我自然知道它绝非所谓‘轮回之母’的恩赐，而是人类的造物，是……一艘飞行在宇宙当中的‘世代舰’。”433i9
顾星遥一边喝人参果茶一边听着，很快就发现南云圣对新亚洲的理解其实十分浅薄。433i9
他知道新亚洲有‘内环’和‘外环’之分，内环有生态圈，用来给人繁衍生息，外环有工业圈，负责世代舰大部分的工业生产活动。433i9
却不知道外环还有停放着六十艘战列舰、六百艘护卫舰的‘大船坞’，以及存放着八十万陆战机器人的‘武装库’。433i9
毕竟潘尼席琳从没有跟除顾星遥之外的人说过这种事情，倒不是她不愿意说，而是没人问。433i9
像是顾星遥这样在意力量、又能整天跟她待在一起、想问什么都可以的人除他之外就没别人了。433i9
‘这个狗屎教皇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就算不知道，他也会想外环有什么东西可以被我这个未来舰长控制、用来镇压内环动乱对吧？那他真的能放心把外环交给我？’433i9
‘老平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把传单装到马车上面，送去司空翼那边了……’433i9
想到自己来时在路上偷偷让甜甜圈给他们送回去的消息，顾星遥觉得无论如何，自己都得跟南云圣扯一会儿皮，给屈卢平等人争取一点跑路的时间。433i9
轰，轰，轰——钢铁龙翼拍打着闷热的空气，骑在钢之龙背上的皇甫玉低头扫视大地之上的零星篝火光芒。433i9
时不时落下去，看看那些篝火是不是某个可怜又可爱的小家伙点燃的，收获的却总是失望。433i9
‘干粮快吃光了，先回草之原补充一些吧……’在心里叹了口气，皇甫玉就让钢之龙掉了个头，朝远处灯火通明的草之原飞回去，路上还看到了一辆在乡间小路上跑得飞快的马车，像是有什么人在后面追赶一般。433i9
回到草之原，皇甫玉收起钢之龙，先去商店买了些干粮，出了商店，再准备去旅店开个房间、好好地洗一个澡。433i9
在外面顶着高温连日奔波，她身上出的汗也不少，虽然在遇见河流的时候也会跳进去冲一冲身子，但只是权宜之计，身上总洗不干净，毕竟是个女孩子，现在有了弄干净自己的机会，自然是要把握住的，然而……433i9
‘气氛不对……’皇甫玉嗅到了草之原空气当中的沉重味道。433i9
嬗变体的直觉都十分厉害，圣骑士尤甚，所以她并不会将现在感觉到的东西当做错觉。433i9
皱了皱眉，皇甫玉便在城镇里行动起来，她想知道如今这气氛究竟是由谁造成的。433i9
“现在紫藤花报社的各位都已经安全撤离草之原，”南云圣再看顾星遥，“我认为这已经足以表示我们的诚意，救世主大人您也该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复了。”433i9
“不急，”顾星遥一边把变水壶的盖子拧上，一边站起身，“卫生间在哪里？我先去放个水。”433i9
“……”南云圣盯了顾星遥一会儿，才笑着摆了摆手，让身边的山茶花骑士带他去一趟厕所。433i9
山茶花骑士很快就走到了顾星遥身边，伸手示意他跟自己走，顾星遥从容跟上。433i9
“圣女大人不留下来跟我多聊几句吗？”南云圣突然跟走在顾星遥身边的潘尼席琳说了一句话。433i9
潘尼席琳回头看了南云圣这满腹黑水的老头一眼，说了声‘免了’就跟着顾星遥，用牵引光束牵着他的手，在山茶花骑士的带领之下走进了人去楼空的趣马公馆。433i9
“这公馆已经废弃了？”顾星遥小声问身边的银发修女大姐姐。433i9
“看起来是这样没错。”潘尼席琳看到墙上不值几个钱的装饰画都被人摘走了，华贵的墙纸上面只留下了画框的印子。433i9
“死了个区区的趣马瀚，居然能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么……”顾星遥感觉有些微妙。433i9
他并不觉得趣马瀚是什么大人物，但他死后的风波，又的确是大人物死后能够造成的风波。433i9
“小心脚下，要上楼梯了哦。”潘尼席琳轻声提醒顾星遥。433i9
“嗯？上楼梯？”顾星遥抬头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山茶花骑士，“一楼就没有卫生间了？”433i9
因为怕顾星遥翻窗跑路，他当然需要把这教皇大人看重的危险分子带到高层的卫生间去。433i9
看这小鬼细胳膊细腿的，也不像是能从三四楼上面跳下去的样子，即便跳下去，弄出的动静一定很大，这样就不用担心他跑路了。433i9
“啧。”顾星遥现在就想拔枪毙了前面这为虎作伥的山茶花骑士，但毕竟知道现在不是动手的好时机，就按捺住了杀心。433i9
咔，嘭，开门，带着潘尼席琳走进三楼的卫生间里面，关门，这狭窄的空间里便只剩下了两者的存在。433i9
“甜甜圈你对那个狗屎教皇提出的合作计划怎么看？”顾星遥伸手摸索着拧开洗手池上的水龙头，再小小声问身边亭亭玉立的银发修女大姐姐。433i9
“不可轻信，”潘尼席琳语气严肃，“那不是会将主动权交给对手的人，即便现在还没有显露出来，他也一定有手段控制您为他办事。”433i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