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赤鸢仙人给天命最强战士留下一句忠言后，于远离战场的某处坐定，用剑划过周围，使得周身风浪起伏不定。kXn8C
“瞒不了你。”赵离的身影从风中显现，手中的坎剑离刀停下了动静，他晃了晃刀剑，颇为遗憾地说道。kXn8C
“只是没想到，你自个琢磨轩辕剑时，琢磨出这招来。”赤鸢仙人平淡地说道，“握久了轩辕剑便通晓其用处的人不在少数，像你这样心思活络还付诸行动的倒是只有你一人。”kXn8C
赵离于赤鸢仙人面前三步坐下，平视对方双眼，说道：“为了能找到杀了你的方法，我算是把手头上所有的东西都摸透了。”kXn8C
不管是太虚剑气的五蕴，还是坎离双器做到如同赤鸢仙人般控制自然之力，赵离所作所为皆到了自己能准备的巅峰。只是，如今钦察草原这一战里，赤鸢仙人又展露了一个新手段，并且赵离还遇到了让自己束手束脚的十字架兵器，这不免让他有所感慨：kXn8C
“世界之大，而我如同井底之蛙，没能去见识更多的天地。”kXn8C
残阳如血，赤鸢仙人与赵离相对而坐，她望着三十年前自己收下的第一个弟子，心中掀起点滴波澜。kXn8C
面前这大弟子，与三十年前的复仇鬼模样大相径庭，这并不是赤鸢仙人的功劳，事实上她并没有主观做出什么事来去改变赵离的心性。是三十年来，赵离年年遭受的失败磨平了他的锐角，七个视如己出的后辈抚平了他内心的创伤。kXn8C
最坏的情况，赤鸢仙人需要动用羽渡尘来修正赵离的品性；最好的情况，赵离会放下私仇，全心全意跟随赤鸢仙人保天下太平。kXn8C
“和你的师弟师妹们相处得怎样？”赤鸢仙人朝赵离问道。kXn8C
赵离回答道：“很好，从老三到老八，他们都是听话的孩子，至于朝雨，我们只是无名有实，但也迈过最后一步。”他放心跟赤鸢仙人说其余人的情况，便是笃定赤鸢仙人对他们的情况都漠不关心，想来也只是通过自己的转述了解大概情况。kXn8C
赤鸢仙人点头，赵离与林朝雨两情相悦她是看在眼里，只不过，赵离为了自己的执念，一直没跟林朝雨捅破最后一道窗。kXn8C
想到这，赤鸢仙人心中一动，对赵离说道：“我只是提醒你，除了你与凌霜之外，剩余的人都是凡人寿命，你若真心交付，不如趁早与朝雨喜结联姻，免得岁月蹉跎，你与她皆哀叹惋惜。”kXn8C
赵离眉毛一挑，对赤鸢仙人说道：“只要你当场自刎，我即刻回太虚山和朝雨成婚，如何？”kXn8C
见赤鸢仙人果断拒绝，赵离双手抱胸，颇为可惜地摇摇头，说着：“最后还是得靠着我杀了你才能了却这桩陈年旧案。”kXn8C
“你心中只有小爱，无大爱。”赤鸢仙人皱眉说道，“哪怕过去这么多年，你对入魔一事早已司空见惯，却仍然不愿放过折磨自己的旧事。”kXn8C1
赵离嗤笑一声，随后说道：“赤鸢仙人，你也不可能看不出来，我打一开始就没拿‘入魔必诛’塑剑心，复仇，这才是我的剑心。”kXn8C
天资横溢，赤鸢仙人看着面前的圣痕觉醒者，她于心中感叹对方的天资，哪怕是一段编辑好的戒律，尚且年幼的赵离却能以执念入剑心。太虚剑派的门规条例对于赵离来说，只是遵守与否的区别，他的剑心唯一指引着他向前进的，便是杀死自己这件事。kXn8C
“兴许，赤鸢仙人你还在幻想着，我会沉溺于他们带来的温情里消磨掉自己的斗志，只可惜，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赵离不急不缓地说道，“在亲手杀了你之后，我的剑心便会破碎，往后过得凄惨也好，潦草也罢，我都甘之如饴。”kXn8C
赤鸢仙人的眼神颇为复杂，她知道，赵离也知道，三十年前的灭门惨案是不可逆的结局，哪怕如今的赤鸢仙人再回到三十年前，她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来。kXn8C
“那我不能在这之前死了，你许诺过我的，要接替我的位子去保护神州，以此抵消你我之间的师徒恩情。”kXn8C
赵离点头，他只在“亲手杀死赤鸢仙人”这一件事上执着，至于赤鸢仙人吩咐的事情，只要不违背自己的原则，他也会照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算是另类的公私分明。kXn8C
“你倒是变得感性些了，赵离，放在以前，你是不愿同我坐下来交谈的。”kXn8C
赤鸢仙人突兀冒出这样一句话来，赵离看向对方的双眼，虽然自己视界里尽是一片红，但还是能看出赤鸢仙人眼中的情感。kXn8C
对于孑然一身的赤鸢仙人而言，能有一人凭借着对她恨意一路攀到与她同一个高度来，打破以往的高处不胜寒，这样无论如何都是件高兴事才对。kXn8C
只可惜，就凭赵离以执念入剑心这件事，赤鸢仙人便知道，她和他之间终究有一个人要彻底死去，哪怕赵离如今性子收敛了许多，本质上他并没有改变。kXn8C
“你也没了以前的冷酷样，是七个不安分的徒弟在太虚山上闹腾的原因吗？”kXn8C
对于仇人的变化，赵离的感知最为敏感，三十年前冷若冰霜的刽子手，三十年后席地而坐的寻常人。kXn8C
收养徒弟这件事，不仅改变了赵离，也改变了赤鸢仙人，从谪仙子跌成了人。kXn8C
“那些小辈与其说是我的徒弟，不如说是你与朝雨的徒弟。”kXn8C
赤鸢仙人对赵离的评价没有错，对方的确只有小爱，没有大爱。哪怕下山游历多年，赵离也没有在山下的江湖中建立属于自己的人际圈，他关心的永远是山上的七人。kXn8C
对于赵离而言，老二到老八这七人比起其他人的安危还要重要千百倍，这也是赤鸢仙人先前说出那番话的原因。让赵离提早对人的生老病死有心理准备，林朝雨只比赵离小一岁，对方已然徐娘半老，而赵离还和彦卿一般年轻。kXn8C
当赵离一一送别其他人后，他的心境便会与自己相差无几了。赤鸢仙人是这般想的，不仅是赵离，连着剩余七剑之间都是同气连枝，哪怕是面对老五江婉如的入魔之纹，修为最高的程凌霜都能压制住剑心所附带的“入魔必诛”，继续和她一同生活下去。kXn8C
想到这，赤鸢仙人提了一嘴，说道：“老五的入魔快压抑不住了，这件事你是比我还要门清。”kXn8C
一提到江婉如的事，赵离的目光顿时锐利起来，他把手搭在双腿上，背后的坎离双器蠢蠢欲动。kXn8C
“赤鸢仙人，你有何意？”赵离清楚太虚剑派的门规，哪怕拼着筋脉寸断，他也要阻止赤鸢仙人回太虚山，“如果你想回去处置老五，那我死都不会放你回去。”kXn8C
赵离在三十年前已经经历过一次亲人惨死在自己面前，娘亲死前对自己说的话与之后喷出的黑血流入自己眼眶后的痛楚，赵离依旧记着。而现在，赤鸢仙人提起作为自己亲人的江婉如，他不想重蹈覆辙，为此便会豁出自己的全部。kXn8C
“入魔必诛的规矩是我定下的，我也是最为忠实执行这信条的人。”kXn8C
赤鸢仙人说道，话里尽是不可动摇的坚定，她的这句话让赵离直接操控起坎离双器飞出背鞘，刀剑直指赤鸢仙人的头颅。而赤鸢仙人宽袖里，古朴的轩辕剑闻声而动，从中飞出来护在赤鸢仙人的头顶。kXn8C
一时间，三柄同一规格的兵器对峙在一起，赵离此时的脸色，比起方才对阵卡莲·卡斯兰娜还要严肃。kXn8C
“所以，我会尽量在返回太虚山时，压制住自己的剑心。”kXn8C
出乎意料的话语，让赵离不自觉地放松了对坎离双器的控制，一刀一剑扑通的掉在了草地上。赤鸢仙人也随之收起了自己的轩辕剑，她看向脸上满是惊讶的赵离，第一次觉得对方这副表情有些好笑，嘴角不由挂上一丝弧度。kXn8C
赵离一边摇头一边感慨，腰身还不自觉向后倾倒去，仿佛面前这个赤鸢仙人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赤鸢仙人。kXn8C
“变化大到你不敢认吗？”赤鸢仙人反问道，而赵离不住地点头，看得出来，他确实不敢相信。于是，赤鸢仙人继续说道：“那算是你们的影响，算是有个慰藉归留处，我要护天下太平，自然也要包括太虚山上的太平。”kXn8C
“以前你是绝不可能说出这般话的人。”赵离看向赤鸢仙人的眼神也柔和了些，不似以前那样针锋相对，“你总说为了天下苍生，我虽然怨恨于你，但也算认同你的做法，毕竟我自己就做了不少你以前对我做的事情。”kXn8C
人间惨剧，赤鸢仙人造过，赵离也造过，他从不认为自己的复仇有着何种正当性，只是为了自顾自的私情。当他在为人父母面前斩了他们入魔的子女，或在子女面前斩了痛爱他们的双亲，心中所想的更多，只有每次贴心地用自己的身影挡住死者的惨状和溅出的黑血，那便是赵离施以无谓的仁慈。kXn8C
“正因为你忙于维护天下太平，所以我们从未奢求过你心中留存有维护太虚山的太平，我们抱团取暖着过日子，也挺好的。”kXn8C
“是这样吗……”赤鸢仙人呢喃道，心中似有所触动，眼下正是赵离愿意同她推心置腹的宝贵时候，对方跟自己交谈时从未说过虚情假意的话，赵离性子直，赤鸢仙人也乐的从他嘴里听到真话来。kXn8C
毕竟，从古到今，除开自己已然逝去的友人外，其余人，上到皇帝下到平民，亦或者太虚山上其余七剑，都依着口口流传的千年传说来敬仰着自己，嘴里吐出对自己的话只剩下崇敬仰慕之词。kXn8C
唯独赵离不一样，他靠着对自己的仇恨，日复一日渴求着拉近和自己的距离，不光是实力上，连同自己的处境和性格都要去揣摩去感同身受。尽管其目的都是为了杀掉自己，但经历追逐过程的赵离，无疑是现世上最懂自己的人。kXn8C
“又是一个没想到，我今天说了多少个‘没想到’了？”赵离似是自嘲般，他继续说道，“你现在是越来越像个人了，赤鸢仙人……”kXn8C
“我叫华。”赤鸢仙人打断了赵离的话，跟他再重复了一遍道：“我的名字是华，你大可用真名称呼我。”kXn8C1
这下轮到赵离摸不着头脑了，他一会搔头摸耳，一会站起身来四处走动，一会把坎离双器收回背鞘又拿出来磨蹭两下，一会又坐回去面对面看着一脸平淡的赤鸢仙人。kXn8C
“不是……你等等，哇你这贼娘皮说了什么话，我都搞不明白了……”kXn8C
赵离好久没说过脏话了，现在他实在是不理解赤鸢仙人做这一步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怕自己以后真狠心杀了她，所以现在跟我求个饶拉近一下距离？那不可能，这样就不是自己认识的赤鸢仙人了……可赤鸢仙人也不可能跟自己说她的真名啊，那现在自己面前这个灰发碧眼的年轻女子究竟是谁？kXn8C
“只是跟你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罢了，不必作出如此失态来。”赤鸢仙人摇头说道，“至于你想怎样称呼我，由你自己选择。”kXn8C
听赤鸢仙人这样吩咐，赵离也冷静下来，不再纠结赤鸢仙人方才的举动是为何。如今他在赤鸢仙人处得到了一个承诺，那自己便安心多了，赵离相信赤鸢仙人，对方不会是言而无信之辈。kXn8C
“天命那里或许会有抵抗入魔的研究，以你的身手，可以跟去试探一番。”kXn8C
这时，赤鸢仙人的说法引起了赵离的关注，他想了想那些天命远征军所持的兵器，心中顿时有了头绪。kXn8C
“去吧，跟着天命的大部队返回，你能见识到更多，在此之前，我不会死。”kXn8C
赵离起身，在向赤鸢仙人行了一礼后，便去追赶天命的大部队。kXn8C
这还是赵离第一次向自己行礼，虽然只是简单的拱手礼。kXn8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