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悠长夜谈
顺利结束了踩点任务后，她们二人找了家路边摊用晚餐。41vAA
“没想到在这个看上去毫无人气的西区的夜晚，居然也有这样有人气的地方。”都莉珂感叹道。41vAA
此时两人正坐在兰姆大道旁一个摊位前的木椅上，周围也围着不少的人。41vAA
“这里不算是西区啦，属于连接的过渡区域，晚间也会有巡警巡查。真正西区的晚间是很危险的。”她解释道。41vAA
那个小推车上装着各式各样的食材，用梭玛河畔特有的阳竹切成的竹签串起，整整齐齐地码在小木碟上。41vAA
推车后面站着的大叔不停地扇着那把被烟气熏黑了的芭叶扇，让那炉中的烧炭更加通红。接着他从盘里抓起了一把肉串，熟练地在烤炉上铺开，然后同样熟练地将其扫动、翻转，那神情举动和一位专心致志于演奏的钢琴家无异。41vAA
那些散发着奇妙香气的食物，在炉炭的灼烧之下发出嘶嘶的声响，不断地刺激着人们的听觉，嗅觉和视觉。41vAA
都莉珂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向身边的丽洛特问道：“这个的味道怎么样啊？好像味道很不错的样子。”41vAA
“烤肉，味道没的说哦，只是小心别吃太多，会拉肚子的哦。”丽洛特笑着回答。41vAA
丽洛特立刻拿起了两串，然后递给了都莉珂一串：“有些烫哦，小心点。”41vAA
都莉珂小心翼翼地接过那肉串，上上下下地看了看，深深地吸了一口香味，然后小小地咬了一口。41vAA
“嗯，很香，味道也不错，稍微有些焦香却又恰到好处。”接着，少女就不停地咬下竹签上的烤肉。41vAA
丽洛特微笑着看都莉珂那有些粗暴的吃相：“看来不能带你去那些高级餐馆呢。你这样的全无礼仪，会被服务生给请出去的哦。”41vAA
“什么，还有这种事情？”都莉珂惊讶地将拿着的肉串停在了口前。41vAA
“当然啦，那可是上流社会的聚集地哦。”丽洛特的口气中带着不知是不屑，还是寂寞，“当然要和我们这群平民得有所划分。礼仪，衣着，言语，只要他们感觉到你是来自另一个阶层的，他们就会立刻收起优雅笑容，以看待垃圾一般的眼神看待你。”41vAA
少女意识到此时不该继续问下去了，或许丽洛特也有她自己的一段悲伤的回忆吧。41vAA
“你这么说的话，其实我也觉得去东区不太适合。这里的食物味道这么好，还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呢？对了，那个看上去也很不错啊，大伯，给我来一份吧！”41vAA
“那是玉米，味道会比较清淡一点，可以缓和烤肉的味道哦。”丽洛特解释了一番。41vAA
大叔一句烤好了，接着就把一串金黄焦香的玉米递给了都莉珂。41vAA
原本的玉米是嫩黄色的，在经过了炭火的灼烤又撒上了料粉后，变暗变红，散发着引人垂涎的浓香。都莉珂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连声叫道：“哇，好烫，好辣......”41vAA1
“让你不要那么着急，慢慢吃，果然被烫到了吧。”丽洛特的言语虽然是责备，口吻却充满了关心和宠溺。41vAA
转头，丽洛特便向大伯问道：“大伯，有没有饮料啊？”41vAA
“啤酒还是算了吧。有没有牛奶呢？”丽洛特接着问道。41vAA
“有倒是有，不过我倒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喝牛奶呢。”大伯挠挠头，然后从推车下的隔间里取出了一大壶牛奶以及两个杯子，把杯子递给了丽洛特。41vAA1
丽洛特顺势接过了杯子，拿起了壶倒了满满两杯，然后把一杯递给了都莉珂。41vAA
喝掉了小半杯牛奶之后，都莉珂终于将杯子放置在了木凳之上，然后重重地吸了一口气。41vAA
“大叔，还有烤鱼吗，海带和羊肉也来几串。”丽洛特感觉还不过瘾，若无其事地又点了一大盘。41vAA
大伯自然是高兴地又抓来了几串，然后唱着歌把竹签串起的食物又在烤炉上摆了起来。41vAA
点完了新单，丽洛特先拿起了放着烤好地肉串的盘子，走到了都莉珂身边并坐下。41vAA
“还有很多，慢慢吃。”她将那只盘子轻轻地放在了两人之间的空间，立刻就有两串被都莉珂拿了起来，大口地咀嚼着。41vAA
被协会通缉的威胁人物，不过是个从没吃过烤肉串的普通孩子罢了。41vAA
这个孩子的身上，真的潜藏了那么珍贵的，足以让协会动用那么多的力量，甚至伙同政府军一起来追捕的价值？41vAA
魂法固然是重要的资源，那么为什么当初在艾格莱尼族的家乡不直接夺取呢？41vAA
确认周围没人听得到她们的交谈后，丽洛特严肃了神情：“都莉珂，下面的话题可能比较敏感，如果你不想回答可以拒绝——除了魂法，你觉得你身上还有什么协会觊觎的特质？”41vAA
为了回应信任，少女深吸一口气，接着开始讲述发生在逃离“家园”之前的事。41vAA
都莉珂.莱莫索斯是一个幸福的孩子，虽然父亲不常在身边，但她有着温柔体贴的母亲，和善耐心的老师，友好热心的同学。她居住在“家园”，这里衣食无忧，住行不愁。虽然不能离开“家园”附近，过的却是极为平静宁和的生活。41vAA
正是因此，清楚这些都是假象这一事实，令都莉珂更加痛苦。41vAA
她做了那个漫长的噩梦——那个梦将她过去所有零碎记忆串联起来，使她无法再装作一无所知地继续留在“家园”里。41vAA1
所有梦的开头都是一样的。彼时年幼的都莉珂还生活在真正的家园，艾格莱尼人的村庄里，过着平静的生活。41vAA
记忆里那是一个阴天，都莉珂像以往一样走出房门，父母并没有如平日里那样一边准备早餐，一边同她打招呼。屋里如死一般寂静。41vAA
她畏缩着穿过屋厅，推开木门，眼前出现的却是地狱般的景象。41vAA
殷红色的世界，浓烈腥秽的气味，总是外出打猎的父亲，温柔善良的母亲，友善热情的友人，不论男女老少，全部变成了冰冷的尸体倒在血泊中。41vAA
噩梦的结尾则都会收束于他背后出现的一双冰冷的手。环住脖颈的触感，心脏骤停似的的恐怖体验，仿佛就发生在昨日。41vAA
过去，母亲海瑟无数次地用温暖柔和的手臂，抚慰都莉珂噩梦初醒以后惊恐的心绪。41vAA
曾经她也以为自己会被无数次地这样安慰，去继续这样平静宁和的生活。41vAA
可惜他们的欺骗并没有奏效，都莉珂深信自己的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41vAA
但是对于那之前的经历，那以后的遭遇，她却几乎没有印象了。41vAA
直觉告诉都莉珂，魔术协会、“家园”里的工作人员和那场灭族惨剧脱不了干系。而想要了解自己的身世和惨剧的缘由，只能到外面的世界里去寻找真相。41vAA
结束完回忆，都莉珂看到丽洛特似乎还沉浸在其中。等待许久后，她才总结道：“所以说，你原是艾格莱尼人。被灭族以后，协会出于某种目的将你寄养在那个‘家园’，还试图篡改你的记忆。让你忘记灭族之仇，相信你就是在那长大的，是吗？”41vAA
都莉珂继续补充道：“来到‘家园’之前的记忆，大部分都已经遗失了，我只能说说我还存留的部分。在我的故乡，我有一位恩师凯林伯恩老师。他不仅是一位优秀的魔术师，还是位顶尖的古文字学家。他将艾格莱尼的古文献里大量的上古魔术记录都翻译出来，并做了记录。”41vAA
“传说，艾格莱尼的古魔术是与现在的魔术起源完全不同的，于奥利西斯自远古时代就传承下来的。漫长的时间里我们先祖积累了大量的秘术，乃至于抵达至高奇迹之境的魔法。魔术协会则似乎坚信，凯林伯恩老师把资料销毁后，将最后一份资料拷贝藏在了我的身上。”41vAA
“十年里协会并没有找到那份资料，你知道拷贝在哪吗？？”丽洛特立刻问。41vAA
尽管仍有顾虑，但都莉珂在决定回答丽洛特的问题时，就已经打算信任她了：“我知道，而且也只有我能看到。”41vAA
随即都莉珂解释道：“你知道我的右眼能够看到魂灵吧。老师把资料拷贝刻印在了我灵魂的内部。除非借助我这双魔眼，否则没人能夺走老师的成果。”41vAA
说完，都莉珂运转回路，激活了青魂魔眼。与此同时，她闭上了双目，凝神屏息。41vAA
黑暗的意识里，青色的光华逐渐照亮了记录的大图书馆。41vAA
曾经都莉珂第一次开启魔眼并闭上眼睛，偶然闯入此处时，海量的信息涌入几乎要让她的意识停止运转。后来，她逐渐发现，这座意识中的图书馆正是凯林伯恩用来储存艾格莱尼古代魔术资料的场所。41vAA
她想象不出恩师是如何创造这种奇妙现象的。不过通过反复尝试，她掌握了借助魔眼与冥想，自由进出这座意识图书馆的方法。41vAA
奇妙的意识空间里，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在馆内游荡，调取那些制作成书籍模样的资料。阅读它们没有障碍，困难的点在于理解其中的内容。41vAA
记录全部使用了古文字，其中魂法相关的部分用古艾格莱尼文书写。魔术知识本就抽象晦涩，理解古文字写就的古代魔术更是艰难。幸亏灰发少女有凯林伯恩老师教授的古代文字和魂法基础。41vAA
解读古艾格莱尼文记录、复刻魂法数式并确定其实际的使用方法，这些就是都莉珂目前为止所做的工作。她也由此掌握了魂法的基础原理和魔术数式。41vAA
至于那些用更加生僻的古代文字书写，结构更加繁复的古代魔术，只能等到未来她有机会时再做打算了。41vAA
“你干涉魂灵，一击必杀的魂法也是那些成果之一吧？”丽洛特进一步确认道。41vAA
解除魔眼的都莉珂苦笑了一声，解释说:“现在最多能让人短时间内失去意识罢了，而且必须要用数式接触身体才能奏效。想要用魂法进行战斗还是挺难的。”41vAA
灰发少女点头：“是的。但我需要大量的时间、专注的精神、古代语言资料库，当然安全的环境更是必须的。”41vAA
想要坚持自我在这个世界上立足，强大实力是必须的。如果不依靠魂法和古代资料，都莉珂觉得自己很难独自生存。41vAA
“听起来你有着无限的研究潜力。如果正经加入魔术协会，以后可能会是‘典位’乃至于‘色位’的魔术师。”丽洛特笑着说。41vAA
“那是什么？”都莉珂第一次听到魔术师位阶的说法，好奇地问。41vAA
魔术师有着一套根据学术研究成果、历史贡献影响和综合能力来划分的位阶体系，共分为七大位阶：冠位（Grand）、色位（Brand）、典位（Pride）、祭位（Fes）、开位（Cause）、长子（Count）、末子（Frame）。41vAA1
冠位仅属于传说级别、载入史册的伟大魔术师。历史上拥有冠位魔术师的时代也屈指可数。41vAA
色位是绝大多数时期，当世顶尖魔术师的位阶。现今最优秀的魔术师也属于色位。41vAA
典位是魔术协会旗下一流魔术师的平均水平，祭位则属于协会魔术师的中坚力量。41vAA
开位基本是加入魔术协会的门槛。再往下的长子、末子，则是属于新人魔术师以及入门阶段的魔术学徒的位阶。41vAA
“执行者第十二位，我还以为会是更高的位阶。”都莉珂感慨道。41vAA
丽洛特随即解释道：“魔术师位阶更加侧重学术成果和研究创新的贡献，对于我们这些偏向实战的执行者评价会偏低。当然，能上典位、色位乃至于冠位的魔术师，素质全面、几乎没有短板，战力也不会低的。”41vAA
“那么你曾经提的执行者排位、圣歌团就是纯看实战能力的喽？”少女追问。41vAA
“执行者隶属于事务局，是给协会最高机构冬棠圆桌打工、干脏活的。现今魔术协会受到政府影响很大，部分政府不方便自己干的任务，就会交给协会事务局来干。冬棠圆桌也会根据协会利益，发布各式任务。”41vAA
“也正是因此，事务局执行者只看处理问题的能力，包括情报获取、隐秘行动、分析判断、当然还有实战。执行者排的位次基本可以视作战斗力的排名。”41vAA
“至于圣歌团，你可以把它视作一个荣誉称号。进入圣歌团的都是传承了稀有的专有魔术回路、数式的魔术师。协会认可我们具有将专有魔术继续传承下去的能力，赋予圣歌团的身份。”41vAA
“圣歌团还有一重身份。执行者办事都是以事务局、冬棠圆桌的名义。如果某位协会高层想私自处理一些问题，又不想借用协会的名号，他往往会委托圣歌团成员办理。这类似于一种惯例。”41vAA
“当然。执行者是拿钱办事的。那些出身优渥、不愁吃穿，也对执行者事务没有兴趣的魔术师，一般不会接受协会事务局的邀约。他们当中也不乏实战能力强悍的。但总体来说，这些研究学者型的魔术师，平均实战水平还是远远不如我们执行者。”41vAA
望向弗奥利那的晚空，丽洛特陷入了沉思。身边坐着的都莉珂重新开始大快朵颐。41vAA
老板又一次大声地喊道“烤好啦”，立刻将新的一盘装得满满当当的烤串摆到二人面前。41vAA
“啊，那是海里的一种水草，也算是植物吧。烤得脆的话，味道也很好的。烤鱼和烤羊肉的味道我猜你也会很喜欢的，菲拉加纳平原是奥利西斯著名的大牧场，牛羊肉的品质都相当高，而且价格也便宜。”41vAA1
丽洛特拿起一串羊肉串，尝了一口后评价道：“嗯，果然还是当初的味道。”41vAA
说着，又她拿起了那壶牛奶，再次倒了满满一杯。喝了一口牛奶后，丽洛特轻描淡写地问起都莉珂对未来的计划：“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过呢，都莉珂？一直就这么逃避好像也不是个办法。我可以庇护你一时，但毕竟还是协会的魔术师。总是和我一起行动还是很容易暴露的。”41vAA
“凯林伯恩老师在那场灾难之前似乎有过预感。他跟我说过，如果以后村子遭遇了大灾，在安全后要求我回到村里，寻回艾格莱尼的珍宝。可惜，现在别说宝物是什么，我连故乡究竟在哪都已经不记得了。更别提了解当年惨剧的真相和复仇了。”41vAA
都莉珂黯淡的眼神，仿佛暗示着自己血统那无望的未来。41vAA
一声叹息，完了都莉珂坦白道：“现实点还是隐姓埋名，找个偏僻的地方安稳地活下去。当然，在能够自立和保护自己的前提下。所以，我必须历练和变强。”41vAA
如此看来，我倒是认识几个和你想法差不多的家伙，正好也在这座城市。合适的时候，带你去见见她们吧。41vAA
“你老家的位置，去找旧时代的地图说不定会有发现。特别是所罗门城的国立图书馆，那里肯定有线索。”丽洛特又给少女提议道。41vAA
听到这里，都莉珂迷茫的未来似乎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41vAA
“其实啊，我也有个梦想，希望有一天，能够摆脱魔术师的身份，和喜欢的人一起在奥利西斯的大地上自由自在地旅行，去看里维尼尔的无边大海，温璐恩的宁静湖面……”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不知道是不是害羞了。41vAA1
想去看索勒斯的繁忙港口，诺森的纯净星空，去看菲拉加纳的辽阔草原，萨格伊塔的冷寂荒漠，波恩尼斯的茂密雨林，格莱安特的庄严遗迹——哎呀，怎么和你这小孩说这些，怪害臊的。41vAA
她提到喜欢的人，使都莉珂萌生了好奇：“没有人向你表白过吗，丽洛特？我觉得你挺漂亮的。”都莉珂别开目光，轻声问道。41vAA
“表白？哈哈哈，我可不像娜塔莉那个万人迷，动不动就能收到情书。哪里会有人向我表白啊。”她叩着桌板，少见地露出寂寞的神色。41vAA
“更何况我的生活一直都是任务优先，接触的不是同事，就是任务对象。就算有心仪的对象，因为身份需要保密，工作地区也经常要变换，没办法长时间接触，更别提恋爱了。”41vAA
少女举起那只装着牛奶的杯子，然后对丽洛特说：“为了明天，为了梦想，干杯！”41vAA
如无暇的寂静湖面似的淡红瞳孔被都莉珂的话语激起了波澜。她回头望向都莉珂，示以真挚的微笑，然后也举起杯子：“干杯！”41vAA
弗奥利那的夜空中，夜月正以平等的光芒笼罩着人们，无论贫富，无论贵贱，都享受着等同的月光的拥抱。41vAA
明日的世界会怎么样呢，我们或许无法改变，不过至少还能享受此时此刻的人生。41vAA
对于被神明所遗忘的弃儿们，相互舔舐伤口，生存下去本身就是一种抗争，稍瞬即逝的幸福更是无上的馈赠。41v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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