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都铎公爵走到城墙之上的时候，成千上万的士兵已经在城外排好了队列。43FiO
他们手中握着武器，目光炯炯有神，肩膀上的甲片相互碰撞，发出金属的摩擦声，黑压压的军阵几乎一眼望不到尽头。43FiO
一点火焰在他的眸子里燃烧，那颗他以为早已经苍老的、属于名将的心脏再一次激烈地跳动起来，将沸腾的热血泵入血管之中。43FiO
如此雄壮的虎狼之师，帝国或许是真的要迎来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了吧？43FiO
在高处，巴努尔公爵能够看到自己的长子正稳稳地骑在马上，从队列的这一端跑到那一端，为士兵们鼓舞士气。43FiO
金色狮鹫的王旗和荆棘玫瑰的旗帜在他的头顶飘荡，就有如大海的波浪。43FiO
就在巴努尔大公低下头注视着军队的时候，一阵熟悉的大笑声便从他的身后传了过来。43FiO
这声音他在年少时曾听无数次，巴努尔忍不住回头，就如他所想的那样看到了劳伦斯一世那张情绪振奋的脸。43FiO
皇帝陛下的步伐稍微有些僵硬，但还是固执地拒绝了周围任何人的搀扶，笨拙地朝着都铎大公走了过去。43FiO
巴努尔愣神片刻，赶忙慌张地伸手去扶他：“陛下，小心！”43FiO
劳伦斯却丝毫没有觉得危险，他哈哈大笑着给了巴努尔一个熊抱，又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43FiO
他顺着之前巴努尔的目光，从城墙上往下望去，同样看到了英姿勃发的公爵长子。43FiO
劳伦斯的眼神中略带羡艳，又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现在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了。”43FiO
说着，皇帝便转过身来，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些：“查尔斯——你过来。”43FiO
他的话音落下，一直站在建筑阴影之中的大皇子便迈着步伐缓缓地走了过来。43FiO
查尔斯皇子穿着一身雪钢锻造的铠甲，这种铠甲坚固无比，即便有刀剑劈砍在上面也几乎留不下痕迹，还只有寻常甲胄一半的重量。43FiO3
当然，纯雪钢锻造的甲胄造价是很高昂的，哪怕是国库已经相当富足，也仅有一支最为精锐的骑士中队配备了这种甲胄。43FiO
劳伦斯看着面前仿佛被临战的氛围所感染，变得沉默而肃穆的儿子，总算是感到了几分满意。43FiO
此前，劳伦斯因为大皇子在宴会事件中所表现出来低下的政治嗅觉，而对这个儿子感到极度失望。43FiO
对于是否还要继续依从长子继承制，皇帝也不由得产生了些犹豫。43FiO
但没想到，就在禁足期间，查尔斯就像突然想通了什么一样，接连写了四五封信，急迫地想要见到皇帝。43FiO
劳伦斯回想着之前查尔斯殷切向他请求出征的场景：大皇子甚至立下了军令状，豪言壮语地发誓要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不把珈蓝王撵回老家决不罢休。43FiO
皇帝陛下十分惊讶，不知道这叉烧儿子怎么突然就开了窍。43FiO4
虽然话说得太不自量力，但知道上阵杀敌将功赎罪，好歹还算是有些志气。43FiO
劳伦斯无不感概地想着：这才有点帝国继承人的样子了。43FiO
皇帝很清楚，要继承一个帝国，光是被法律认可以及血统纯正，是绝对不够的——起码是不足的。43FiO
想要成为真正的君主，必然要有那么一个事件：或是在敌人的环绕之下保护了国家，或是带领着臣民走出了积贫积弱的困境。43FiO
唯有发生了这样的一个事件，国民才会打心底里去尊敬他们的君主，才会信服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的命令。43FiO
这确实是一个扭转大皇子声望的机会，如果他能够在这场战争中获得功绩，那么未尝不能获得将士和平民们的拥戴。43FiO
就算无法立功，让儿子在战场上去历练一番也行啊！总好过整天沉迷在那些情情爱爱的事里边。43FiO4
查尔斯的装束十分英武，腰间的宝剑闪着寒光，只是脸太过于白净，让他同寻常的士兵区分开来。43FiO
作为继承人培养的一部分，他得到了整个皇室的资源倾斜，由最好的老师来教导他，锻炼的方式都是量身打造的，饮食上也从没有亏欠的地方。43FiO
寻常的同龄人，即便两个一起上也不会是大皇子殿下的对手。43FiO
但上战场不是单纯对武艺的比拼，儿子有上阵杀敌的志气是很好，但皇帝也不想让他因为鲁莽而白白送了命。43FiO
私底下里，劳伦斯安排了最精锐的骑士部队，命令其务必要保护大皇子的安危。43FiO
那毕竟是亲儿子，不是捡的——大皇子要是这次能够戴罪立功，劳伦斯也可以再给他一个机会。43FiO
“查尔斯，”他讲道，“你主动请缨要想为国杀敌，作为你的父亲，朕很欣慰。”43FiO
“但是战场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打仗是要死人的，是要流血牺牲的。”43FiO
“到了战场上，你就不再是朕的儿子，而是大将军手下的一个士兵，”皇帝用言语敲打着自己的长子，“军令如山，临到阵地上，就不可以再任性妄为，万事都要听从大将军的指挥！”43FiO7
“是！”查尔斯左手握拳，重重地敲在自己的胸甲上，全身的甲胄都颤动起来，“儿子明白！”43FiO3
劳伦斯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他挥了挥手：“很好，你下去吧，朕要再和大将军说说话。”43FiO
劳伦斯没有看见自己的儿子在转身那一刻眼底深刻的怨毒。43FiO
查尔斯没有领会到父亲临战前那番嘱托的深意，只觉得这个世界对他不公。43FiO
他在表面上装出幡然悔悟的样子，心里却在发誓着要复仇，要毁灭，要杀掉每一个对他不恭敬的人。43FiO16
仇恨已经占据了查尔斯的心灵，让他再也听不进任何一句话。43FiO5
大将军和帝国的皇帝站在城墙之上，仿佛多年的友人再度重逢，共同眺望着城池外的天地。43FiO
“真想再去边疆看看啊，”皇帝的声音从都铎公爵的身侧传来，就如同他年轻时那样，“我还记得高庭的酒，全世界最好的酿酒师都出生在高庭，你们那里的烈酒醉人得很。”43FiO
“好，”劳伦斯用明朗的笑容打断了都铎公爵的话，“等大将军得胜归来，必须得同我大醉一场！”43FiO3
“你看上去兴致不高，”劳伦斯低声说道，“是在忧虑战事？”43FiO
巴努尔还在看着城墙下边，在下方，他的长子已经完成了对军队的检阅，开始组织自己亲信传递军令，有条不紊地做着出征前最后的准备。43FiO
“臣冒昧，”巴努尔说道，“为国效力是都铎家的荣誉和义务，埃里克是我的长子，必然要随军出征，但为何要让格温也……”43FiO2
“上次你带着三个孩子来宫廷里边，她自己向我请求的，”皇帝感慨地摇着头，“当时我也是吓了一跳啊，都说女孩像爹，你女儿说起话来，还真有点你当年那股子倔驴的样儿。”43FiO
都铎公爵幽幽地注视着下方的军阵，好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是臣教子无方……”43FiO
皇帝摇头：“你不必过谦，我真的下定决心，是因为布彻尔首相在不久之后也向我推荐了你家女孩。”43FiO
“布彻尔卿说，你的女儿还在高庭的时候，曾带着不过五十余轻骑驱赶珈蓝人近万人的大军，还在对方反应过来前及时脱身，手下除了一人轻伤外几乎毫发无损。”43FiO15
“有勇有谋！又懂得把握战机，就是骑兵将领也做得。”43FiO1
“——再回想起她那天的自荐，确实是个胆大的孩子啊。”劳伦斯不由得感叹。43FiO
都铎公爵沉吟片刻：“……论谋略的话，埃里克和格温妮丝其实是不相上下的，而若论武艺，埃里克在力量上要胜过妹妹一筹，但使剑的技巧却远不如她。”43FiO
“照这么说，你就更该放心才是，”皇帝问，“将军在忧虑什么？”43FiO
劳伦斯一世哈哈大笑起来，浑厚的声音几乎要穿透云霄，连城墙之下的士兵都听到了皇帝的大笑声。43FiO
“管那些东西做什么？”他摇着头，“我听说那珈蓝王的女儿也极善弓马，平时也是协助父亲领兵打仗，是他们国家有名的姬骑士。”43FiO3
“他珈蓝不过一个自封的野王，连他也有这样的气度，我身为帝国的皇帝，又如何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女孩呢？”43FiO
说到最后，劳伦斯宽慰起了自己的老友：“你的孩子都这样优秀，作为父亲该高兴才是。”43FiO
那鲜红的旗帜在风中剧烈地抖动着，巴努尔仿佛看到他的士兵在勇猛地向前冲杀，血一片片地溅起来，染红了脚下的土地43FiO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