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声响并非从自己的胸膛位置传来，而是从顶上，从不知距离几何的远方，“咚咚”，“咚咚”，传来沉闷却又能撼动身形的巨响。lpupT
她抬起手，瘦弱的小手从池子中翻起，洒下粘稠的红色液体，颤颤巍巍地向闷声传来的方向伸去，几滴粘液也由此下落，溅在了她的脸颊上。lpupT
可手指再怎么伸，最多也只能触及那披满狰狞棘刺的天花板啊。lpupT
她爬起了身，小腿在池中艰难地走动，令层层涟漪撞在墙壁与尸体上，回荡，再回荡。lpupT
这是一条爬满狰狞荆棘，洒满猩红血水，满载残碎尸骸的血色长廊。lpupT
她走着，走着，瘦弱的身体在血色的倒映中一晃一晃，她不得不伸出了手，抓住墙边那沾满鲜血、垂挂碎肉的狰狞荆棘，尝试在它的支撑下向前方走去。lpupT
那撕碎尸骸的荆棘是如此温暖，狰狞的棘刺在她手中柔软却有力，仿佛就像一只温暖的手，正温柔地牵着她，指引她离开这炼狱的方向。lpupT
惨叫声，哀嚎声，哭喊声，冷漠的交谈声，仪器的电流声，血肉的裂解声……交织交汇，忽宁忽响，汇编作刺耳的尖鸣。lpupT
眼前忽闪而过的，是满目的血肉，是四洒的鲜血，是焚烧的田园，是灰暗的云巅，是血染的汪洋，是怪物的军团，是倾倒的黑碑，是山岗之顶破碎的神庙……lpupT
一切的一切，最终定格在了血色长廊之中，在血池之中漂浮着的碎裂容器，以及其上残破的标签。lpupT
灵栖用力按着额头，脑内的混沌让他极不舒服，跟被泥头车创到了异世界一样。lpupT
开着玩笑，他动了动与左肩相连的超錵义肢，确认着它与半机械脑的联系，不由得大大松了口气。lpupT
在遭遇闪蝶超大范围幻觉攻击时，他就不安到了极点，因为他已经中招了，哪怕停止了呼吸功能也不过是亡羊补牢，顶多比别人晚个半分钟陷入幻觉，而他更害怕的是随时可能冲出来肢解他并夺走生物錵的机械化士兵。lpupT
坠落的闪蝶身上有众多冒火的创伤，显然它的奇袭遭到了空军的阻击，毒气这玩意可进不去机舱。那么不用一分钟，那只闪蝶就会在空军……啊好像也不能太指望这只全方面落后的航空自卫队，但至少镇守在东京湾的舰队绝对能一轮集火给它炸成渣渣。lpupT
如果阿尔布雷希特势力真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那绝对会在闪蝶迷晕大半个城区的一分钟之内把他拿下，或者如果说他们有更大的阴谋的话，也会在这一分钟之内全军出动，奇袭东京彻底瘫痪东京的指挥系统，并攻入圣居捕获藏在地下的圣天子。lpupT
灵栖的目光顺着光亮望向了窗台，窗帘间透露的那小小一道光景是阳光下繁华依旧的城市天际线。lpupT
都早上了，也没有烈火与狼烟，那就说明那帮人并没有出手，或者说，也没有发觉他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个重回一线的机械化士兵，哪怕他在街上昏死多久也懒得鸟他了。lpupT
哈，总不可能，那帮人抓到他后还好心给他装上义肢做好治疗，甚至送他这么大个干净房间供他睡吧，连床都是带香的。lpupT
灵栖有些懵逼地看向了天花板，突然发觉这天花板好像也不是那么陌生。lpupT
垂死病中惊坐起的灵栖环视一圈，脸上顿时冒出痛苦之色。lpupT
“完喽，这下我好不容易打出来的英名又要被绯闻掩盖喽。”lpupT
忽然，房门打开了，从门外走进来的圣天子看到灵栖，疲惫的面容上顿时亮起喜色，而她身后的天童菊之丞则是把眉头拧成了一团。lpupT
顶着某道刺人目光的灵栖嘴角一抽：“生理上还好，心理上倒是蒙受了伤害，嗯，各种意义上。”lpupT
“呃，也有这方面影响，但主要是……为啥让我睡在这？这不是你房间吗？”lpupT
目光瞥了眼床的圣天子小脸微红，故作镇定地说道：“当时事发突然，在幻觉的影响结束后有位军官联系了我，，请示将昏迷的你送往医院，我立刻阻止了他，让他们把你送到圣居这边来了，也联系来了室户堇医生。”lpupT
“但是你也说过，圣居并不安全，我当时很心急，就让你在这个房间里完成治疗了，毕竟这里最可能安全的地方，也只有我的房间了。”lpupT
可接话的却是脸色一直不太友善的天童菊之丞：“那里是危机之下保护圣天子大人的最后一道屏障，不是你们这些外人有资格进的，我也不允许承担这样的风险。”lpupT
……好嘛，所以你是默许了，那还瞪着我干嘛，我总不能躲你房间吧。lpupT
“但我还是必须再强调一次。”菊之丞接着说道，“圣天子大人，您根本没那个必要为这个人造人担忧，如果他真的被盯上了，那您根本等不到军官的电话。如此心急地将一介外人安排进您的闺房，实在是不成体统。若老夫没有事先驱走旁人，恐怕不用老夫出手，丑闻就已经传遍整个东京了。”lpupT
轻松下来的灵栖摊开了手，摇摇头道：“呀嘞呀嘞，虽然很感谢圣天子大人的关心，但您还真得注意一下咱们之间的距离啊，怎么能这么不小心让其他人睡您的闺房呢，要是进了哪个图谋不轨的坏男人那可如何是好啊，还请多小心下这方面的问题哦。”lpupT
羞红了脸的圣天子在听到如此屑的调侃后，顿时一阵恼火，愤声道：“我才不会这么冒失！而且我为什么要担心这种事情，你又没有性能力！”lpupT
天童菊之丞极为不满的重咳声拉回了两人的注意力，他刺人的目光钉在灵栖身上，严肃道：“圣天子大人，请庄重。还有你，人造人，你面对的是一国之君，给我注意分寸！既然你身体无恙，那就起来，别忘了还有要事需谈。”lpupT
经菊之丞的说明，灵栖已了解了他昏迷期间所发生的事。lpupT
在猎狐与闪蝶被成功消灭的消息放出来不久，第二只闪蝶突然在东京巨石碑的数里之外飞上高空，利用风向与它身上类似高压气枪的构造把强度远超外周区闪蝶的致幻毒气喷向了东京城，在让那个方向的前线守军失去作战能力后，就顶着炮火与导弹冲了下来，进而演变成了那所谓“最美末日”的一幕。lpupT
两只闪蝶的体型、能力都有着较大的差别，如果说外周区的闪蝶是选择性引诱受诅之子孕育军团的蝶后，那么潜伏在外的闪蝶就是能瞬间沉默一大片城区的蝶王。最大的差别就是，蝶后的幻毒是自带活性化病毒聚团的，而蝶王的则是纯粹而强力的无差别幻毒，灵栖昨晚看见的突然亮遍街区的光点，其实只是被幻毒中的某种成分活性化的游离病毒，并不具备对受诅之子的引诱能力。lpupT
而这么多天来一直发狂强攻巨石碑结界的原肠动物们，其实也是被蝶王的小范围幻毒影响，毫无章法仅凭疯狂不断向人类的防线送死。在蝶王死后不久，那些狂化的原肠动物就被杀干净了，也再也没有新的一批补充进这送人头的大队。lpupT
“嗯。”圣天子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炮声已经停息，外周区也正在清理，被猎狐损坏的部分设施也开始在抢修。虽然被吓坏的市民们还是不敢离开避难所，但至少危机已经解决了，相信人们很快也会振作起来吧。”lpupT
“哼，可他们对军队的信赖与胜利的信心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天童菊之丞冷哼一声颇为愤慨，但也没打算在这多谈那方面的事情，他看向沉思着的灵栖，问道：“人造人，你认为这出虎头蛇尾的闹剧是阿尔布雷希特势力的阴谋，那么现在就说说你对这起事件的看法吧，尤其是他们没有进一步行动的原因。”lpupT
“……我的猜测只有一个。”灵栖面色难看地抬起了头，一股愤怒让他握紧了双拳。lpupT
“恐怕，他们的实力与底气比我们想的还要可怕许多，以至于他们会如此自信地，冒着暴露的风险拿一整个东京的生命，去做一个收集生化兵器实战数据的实验。”lpupT
“收集……数据？”圣天子震惊得捂住了嘴唇，眼中愤怒的泪花不停地打转，“就为了，这个？就为了这种荒唐的理由，他们就……害死了那么多的人，杀死了那么多的孩子？”lpupT
天童菊之丞丝毫不感到意外，反倒是做出了补充：“就凭这猎狐与闪蝶，想在全面备战的情况下毁掉整个东京，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若它们真是生化兵器，那么它们的局限性也是极其明显的，通过这场实验来确定改进方案倒也确实是个好方法，如果他们对掌握东京仍有念想的话，也不必担忧区区几只生化兵器会毁掉这座都市。”lpupT
“是啊，呵，甚至还可以借此探清东京军事实力乃至各方面战备的虚实，喔，甚至还能利用那只蝶后加剧东京政坛的矛盾，从而给他们进一步渗透这混乱政局的可趁之机。呵呵，这可真是……”灵栖懊恼地捏压着眉间，“糗大了啊，各方面都是。”lpupT
菊之丞沉默以对，而圣天子则颤抖着发出愤怒的质问：“他们这样做，真的还算是人吗？！”lpupT
“很显然，他们早就不是了，我打从一开始也没把他们当人过。”灵栖耸了耸肩回答道，“不过至少，他们应该没打算用这种粗暴的方式夺取东京政权，我也没有被发现到真实身份。唉，对比他们，我们还是太过弱小了。”lpupT
说罢，他严肃地看向了菊之丞，郑重道：“天童菊之丞，你我都知道，我们彼此间的矛盾基本是无法调解的。但现在你我也都该清楚了，仅靠我们，哪怕整个东京的力量一起上，我们也无法与这种可怕的势力抗衡，更何况我们还在内斗之中。所以，握手言和吧，天童菊之丞，大敌当下，我们不该再维持这种斗争了。”lpupT
菊之丞看了看灵栖伸来的手，沉默片刻后，便在圣天子希冀的目光中握了上去。lpupT
“希望你还能坚守我们先前的约定，人造人。只要你不再跨越我的底线，我可以对你的行为保持一定的宽容，但若你非要越线，那就别怪我了。”lpupT
松开手后，菊之丞收拾起了文件，对圣天子说道：“那么圣天子大人，老夫就先行告退了，也请您不要逗留太久，别忘了接下来的胜利宣讲会。”lpupT
菊之丞离开了房间，最后被瞪了一眼的灵栖读得懂那个眼神的含义，也因此倍感憋屈。lpupT
什么叫跟圣天子相处得太近，这是为了工作啊工作，工作就非得天天板着脸弄得双方都不轻松吗？lpupT
看到开始整理演讲材料的圣天子，为了证明自己工作的积极性，灵栖主动问道：“需要我陪同吗？”lpupT
然而圣天子摇了摇头，正色道：“灵栖卿为了这场胜利已经付出太多了，如果没有你，这种恐慌一定还会持续好一段时间，民警们的处境也绝对还会困难许多。你已经为我们争取到很多机会了，现在，就由我来把这些机会兑现为我们的优势，去努力改善民警乃至受诅之子的处境吧。而你，灵栖卿，请接受我的谢意，好好休息吧。”lpupT
“这……好吧。”看到圣天子那美丽而又有些固执的晶蓝眼瞳，灵栖只能接受她的好意。lpupT
忽然间，模糊无比的血色梦境又闪过他的脑海，尤其是那残破标签上的标记，他总觉得好像很久之前在伦敦也梦见过类似的东西，可却什么都回想不起来了。lpupT
“呐，圣天子，我梦见了个标记着EVH六点啥啥啥的东西，你有印象吗？”lpupT1
“呃，梦里，或者说幻觉里？反正是个奇奇怪怪的噩梦里看到的，总感觉很眼熟，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怪了我这半机械脑居然记不住，是因为这是梦的原因吗？”lpupT
灵栖甩了甩手：“我怎么知道，反正是个血腥恐怖的梦，跟美国三级恐怖片似的。”lpupT
“唔……”圣天子沉思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抱歉，灵栖卿，我没有印象，你会不会是太累了？或者是把你之前看的那部叫EVA的动漫记混了？”lpupT
“呃……算了算了，可能真是我压力太大了吧。”灵栖选择靠在沙发上躺平。lpupT
“那么，我就去工作了，灵栖卿，请务必好好休息哦。”lpupT
“咔嗒”一声，办公室的门关上了，仰靠在沙发上的灵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脸色中尽显疲态。lpupT
“……心真累啊。”他的双眼缓缓合上，“这一次，又死了多少受诅之子呢，她们在临死之前，在幻梦破碎直面死亡的时候，到底有多绝望呢？对城内毫不关心她们死活的人类，又有多愤恨呢？”lpupT
“区区几只不完善的生化兵器，奈何不了全面备战的东京，却会让我如此狼狈。没了生物錵，没了闪雷战机，没了「NEXT」的机械化装备，我这个人造人到头来，也只是比普通民警强一些罢了。这样的我，在未来更大的危机面前，又该牺牲掉多少生命，付出多少代价呢？”lpupT1
他伸出被人造皮肤伪装着的超錵义手，对着天花板虚空一握，又缓缓一放，完全没有抓住什么东西的实感。lpupT
“力量……我得有更多、更强的机械化改造才行啊，不然，下一次可就……”lpupT
圣天子走在圣居洁白的走廊当中，心中仍牵挂着那个为她与受诅之子们奋力争取了众多优势的人造人。lpupT
“说到底，为什么只有灵栖卿会在幻觉中昏迷呢，室户堇医生也没检查出什么，而且居然还是奇奇怪怪的噩梦。唔……要说灵栖卿的特异之处的话，难道是因为那个么？”lpupT
「生物錵」，至今都让她难以置信的神奇物质，而它跟原肠动物病毒间的神秘联系更是让她日夜难安。闪蝶的幻毒很可能改造自处女座的遗产，本身就跟病毒一样有着许多人类难以理解的奥秘，要用玄乎的说法的话，说不定是幻毒中产自处女座的某种神秘物质与「生物錵」中的什么东西共鸣了呢？lpupT
“EVH……EV……EV？！难道说，不会吧……这难道是……”lpupT
她惊恐着，望向后方办公室的双目中尽是惊慌与害怕，以及让她揪紧了心的不知所措。lpupT
“这种事情……不行！暂时还是不能告知灵栖卿，不然他可能会……可能会……”lpu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