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滴雨在黑夜里落下。随后，雨落如注。44o9N1
集装箱群的角落里，一场可以预见的暴行正在上演。44o9N
砰。44o9N
祥子蜷缩在集装箱板的夹缝中，拳头和碳纤维的球棍混合着雨水打在她的身上。44o9N11
“——！——！”44o9N
骂着各种各样不入流脏话的削肾客们在雨中怒吼。44o9N
雨从祥子身上滑落到地面，带上了血的红色。44o9N
啊……啊。44o9N
疼痛施加得太多了。祥子反而感觉不再感觉到痛苦。44o9N
身体轻飘飘的。44o9N
声音、温度、湿度。一切都像是蒙着一层毛玻璃一样，并不真切。44o9N
嘈杂的声音环绕。44o9N
恍惚中，祥子的思绪开始发散。44o9N
失算了。44o9N
地盘与地盘的交界处，是很危险的。44o9N
竟然没注意到自己走到了这种地方。44o9N2
在干什么？44o9N
托大了。44o9N
从削肾客那里逃走，抵达垃圾场，再到Roselia的辖区。44o9N
一直没有看到追兵，渐渐大意了。44o9N
总觉得自己能来得及，能来得及。一个人能行。44o9N
——到底哪里能行了？44o9N
皮鞋踢中祥子的腹部。44o9N4
她被踹了出去，在地面的雨水中咳嗽着。44o9N
“（应该找初华的。）”44o9N
在垃圾场的时候，被喵梦骗了的时候，在酒吧街找不到出手点的时候。44o9N
那些时候，注意到自己的走投无路，向初华求助，就不会变成这样。44o9N
“（应该找睦的。）”44o9N
睦来找自己了。44o9N
出事以后，自己一直拒绝与睦接触。44o9N
因为，睦是，绝对不会说谎的。44o9N
睦的脑机接口被植入了若叶家的高精定位软件。包括听觉辅助、视觉辅助在内，她所有的行程管控软件都有监控后门代码。44o9N
她从字面意义上，就是一个“人偶”。44o9N
从头到脚，完全被若叶家所管控。44o9N
告诉睦的事，就等于告诉了若叶家。44o9N
若叶和丰川那些“私交”，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都是建立在血上的。44o9N4
若叶也必须听从于丰川。44o9N
如果被知道了若叶的继承人与丰川的弃子接触……如果被知道了“睦”与“祥子”接触，说不定，会被认为整个若叶家都不值得信赖。44o9N
那就不是死一个、两个人能够解决的事情了。44o9N
把睦卷进来，很危险。44o9N
自己在出事后专门跟睦见了一面，告诉了她这件事。44o9N
可没想到，她还是来了。44o9N
“（因为被素世拜托了吗？）”44o9N
素世的母亲，是丰川的高层。睦，你不会忘记了吧？44o9N2
她搞不好，也是别有……44o9N
“……”44o9N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44o9N
就算有这些原因，又怎么样呢？44o9N
为什么在酒吧街看到睦的时候，自己没有上前求助？44o9N
砰。44o9N
有人把自己拎了起来，又丢了出去。44o9N
祥子再一次被甩出老远，撞在冰冷的泥水里。44o9N2
自己现在难道有余力去顾及别人吗？44o9N
关心初华，关心睦，关心若叶家之前。44o9N1
难道不应该先关心自己吗？44o9N
有什么能比命重要？44o9N
你都要没命了。44o9N
求她们，又怎么了？44o9N
难道你现在还能保护得了谁吗？44o9N
“（……不。）”44o9N
朦胧的意识中，祥子对自己说。44o9N
“（别说那种自欺欺人的话了。）”44o9N
不让初华为难。44o9N
保护睦和若叶家。44o9N
你的脑子里根本不是想着这种圣人一般的理由。44o9N
你只是，不想让她们看到你落魄的样子。44o9N14
不想看她们望向现在的你的眼神。44o9N
接受帮助，然后呢？44o9N
失去身份，被她们顾虑，被她们用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着。接受她们的好意，躲在一个小房子里，拿着她们给的钱，让她们出天价把你从一个废物变成一个稍微好一点的废物。没有身份，不能出门，不能被发现，不能做任何事，逃到遥远的城市里，依赖廉价的刺激和娱乐度过一生，就像你那只能依靠你的父亲一样——44o9N25
你只是不想过那种生活！44o9N
——可难道你想过现在这种生活吗？44o9N
丰川祥子。44o9N
难道现在更好吗？44o9N
被人像狗一样撵着。倒在地上，被人殴打？44o9N
被摔撞在集装箱上，祥子艰难地睁开眼睛。44o9N2
现在就有自尊了吗？44o9N
这样死了，就有自尊了吗？44o9N
如果不是你那可笑的——自负——和自尊——44o9N
——你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44o9N1
眼前，棒球棍落下。44o9N
“——咯！”44o9N
祥子喷出的血雾融进了雨中。44o9N9
……44o9N
“你背后是谁？”44o9N
被揍得满脸是血的祥子被人抓着头发，提了起来。44o9N
“……我背后没人。”44o9N
“哈！还不肯说！进我们的地盘杀人——你还真有种啊！你背后是谁！说——”44o9N
“喂，别打死了！东西还没拿呢。”44o9N
“擦。磨磨叽叽的。一枚芯片而已，打死了再拿不是一样？”44o9N
“她背后一定有人。不然，不可能那样胆大妄为！想办法拷问出来，先留着。”44o9N3
“切。”44o9N
祥子被丢到一旁。她撞到一台瘦长的机器，摇晃的视野中染上机器发出的白光。44o9N
刚才殴打着自己的削肾客们回头了。他们似乎返回车辆那边，要拿什么东西。44o9N
“……”44o9N
祥子试图撑住那台机器，把自己调整到一个让肺不会痛的位置。44o9N
黏腻的、血的感触中，她看到了那台机器的全貌。44o9N
那是台免费电话亭。44o9N3
通讯未普及时代的产物。在人手一部手机的现在，主要起到广告宣传作用。44o9N
为了更好地提升利用率，它内置了许多公司的业务联络电话。44o9N
祥子注视着电话亭，和它发出的光。44o9N
能亮，就还能用。44o9N
现在，削肾客都离开了。44o9N
打电话的话。44o9N
就现在。44o9N
来啊。44o9N
初华的经纪公司，有内置联络电话在这吧。44o9N
转接来不及的话，睦。44o9N
睦的电话你不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背住了吗。44o9N1
打啊。44o9N
悄悄拨出去。44o9N
两个人中的任意一个，都可以。44o9N3
让她们帮你转接BCPD。44o9N
当红艺人。名人的女儿。44o9N
以她们的身份，可以申请到最高级的暴恐支援。44o9N6
打，再多撑些时间。44o9N
几分钟之内，就会有暴恐特勤空降到这里。44o9N1
让她们来救你。44o9N
绝对来得及的。44o9N
绝对来——44o9N
“……不。”44o9N
祥子的视线越过了电话亭，落向电话亭的后方。44o9N19
在那里，有一处矮墙。44o9N1
很矮。她也可以翻越。44o9N2
背后，是集装箱区的出口。44o9N
祥子的目光自从扫向那里后，就再也没有离开。44o9N
疼痛和愤怒之中。44o9N
祥子死死地盯着那里。44o9N
“（还行。）”44o9N
我还行。44o9N
我没有倒下，不是吗？44o9N6
没有失去意识。44o9N
腿还能动。手也能。44o9N
……我是正确的。44o9N
我能坚持住的。44o9N
祥子金色的眼睛，眼白通红。44o9N2
她没有植入义体，但疼痛和死亡的临近仍没有让她畏缩。44o9N
反而让她变得疯狂。44o9N2
只有最无可救药的家伙才会在面对死境时疯狂。44o9N
而祥子现在知道了。44o9N
走到这一步，她终于知道了。44o9N
她是他们中的一员。44o9N
“（我是正确的。）”44o9N8
没有尊严的话，跟死了又有什么差别？44o9N1
我是正确的。44o9N
没有话语权的话，我被家族逐出，又是为了什么？44o9N
我要站着。44o9N2
那样活着，不如死了。44o9N
站着。44o9N
活下去。44o9N
我能行。44o9N
我能——44o9N2
祥子挤出最后一点力气，向前扑去，翻过了矮墙。44o9N
“喂！喂！跑了！”44o9N
好、好。44o9N
翻出去了。44o9N
只要从这里离开——44o9N
嗡。44o9N
车灯的亮光划过了黑夜。44o9N
摔落在地的祥子看到前方的雨夜里，还停着一台车。44o9N2
和之前的削肾客们，一模一样的，车。44o9N
“……喂喂。你们的猎物怎么跑出来了啊。给等活的兄弟们找点乐子？”44o9N
削肾客的车，有两台。44o9N1
“……”44o9N
命运。44o9N
命运不会总是包容人的任性。44o9N4
祥子绝望了。44o9N
她彻彻底底的输了。44o9N
放弃了。44o9N
前方，削肾客们抬起了枪。44o9N1
就在这时。44o9N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