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坐在沙发上。安藤爱挺胸坐直，表情相当严肃，看起来非常僵硬，一眼就能看出来她的心理。王诗琪还是那副微笑着的模样，毫无改变。司徒怜仍旧冷着脸，无论心里边怎么想，脸上先装作酷酷的样子再说。f1Dc0
“那是在和丽萨交流之前。现在丽萨的立场已经确定了，我们不需要那么紧张。就算是去救人，其实也没多少可以救的。倒不如让我们自己放松一下，别把精神绷得那么紧。”f1Dc0
“这些天大家都挺累的，在神域小镇里都没得休息。这里环境很好，无论怎么考虑，都该休息一下，露个营什么的。”f1Dc0
柳雯看了眼安藤爱。安藤爱身体立刻僵硬住了。她的双手紧紧地扣在膝盖上，此时忍不住略微颤抖。但她内心和淀真嗣一样，一直默念着“不能逃”，让自己挺得更直了。f1Dc0
其实柳雯倒没什么意见。人类文明消失后，大自然接管了整颗星球。虽然还有魔族人在搞事，但整体恢复得很不错。这里又是靠近五大湖的地方，地势平坦，又正值夏天，确实适合露营。f1Dc0
于是，柳雯点了点头：“好啊，那就钓钓鱼，打打猎，散散步，做做烤肉，在露营帐篷里好好地睡上一觉。把烦恼啊、任务啊、琐事啊什么的都抛在脑后，慢悠悠地生活。”f1Dc0
“刚一起的时候，我就为没有庆祝活动而可惜。现在这个时候，我更没有反对的理由啦！”王诗琪活力满满地说道。f1Dc0
房车的外置储物箱里就有烧烤工具。这是房车的标配，不能没有，直接拿走就行。帐篷、鱼竿也都提前准备好了。炉子是前两天柳雯亲手做出来的。只要出去，找到好位置，就能露营。f1Dc0
但为了安全，武器还是要带的，不能没有，正好也能用来打猎——北美的环境太好了，在众人生前，各种植食动物都有泛滥的趋势，很多时候要专门引入掠食者，才能比较好的控制数量。每年都有固定的猎鹿季，野猪这种入侵物种全年都可以杀。f1Dc0
“……真是倒霉啊，刚去露营就下雨。”王诗琪一脸遗憾。f1Dc0
“是很幸运。”秦芸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轻松地说道：“这里的夏天本来就多雨。之前出去的时候连续好几天不下雨，到了现在才下，真的运气很好了。”f1Dc0
“如果换一下，才算是运气好吧？”王诗琪继续说道，“下雨了，要一只手拿着伞，不然衣服就会湿掉。地面也很泥泞，鞋子会很脏。能见度下降好多，远方的东西都看不清了。”f1Dc0
秦芸移开了雨伞，让雨珠滴落在自己的脸颊和发丝上。很凉爽，很宁静，让人心情放松，不会有燥热感和急迫感。f1Dc0
只有这种太阳被完全遮挡时，她才能安心看着天空，即便不是很美丽，天空的颜色像是被用旧了的抹布，但她却想看哪里就看哪里，不用担心太阳突然出来刺激她的双目。路人来去匆匆，被困在雨伞下，也不会关注她这个在雨天里仰望天空的女孩。f1Dc0
在那时，整个世界仿佛只有秦芸一个人。她可以任意地放飞精神，沉浸在无厘头的幻想中，或是被自己逗笑，或是沉浸在莫名的悲伤中，仿佛置身无比清晰的梦，却可以在梦中畅游。f1Dc0
很快，有人握住秦芸那只小小的右手。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大小，熟悉的抚摸方式，秦芸不需要转移视线，继续仰望天空。仿佛她本来不属于人间，而想回归目力穷尽的彼方。f1Dc0
每个人的经历不同，喜好也都不同。司徒怜尝试放下雨伞，接受阴雨天气。王诗琪始终没有把雨伞放下。安藤爱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一直在看着地平线。柳雯同样把雨伞放下，与秦芸的雨伞各自位于两端，仿佛生物的甲壳，保护着两个方向。f1Dc0
半分钟后，秦芸笑了笑，重新握好伞，与柳雯对视了一眼，继续在满是青苔与杂草的地上前进。f1Dc0
没有话语，没有感慨，身体确实变好了，但生活还是没有改变太多，依然是两个人相依为命。f1Dc0
人类文明消失后，荒野的路很难走。但是露营的地方却一直一直很好找。只要跟随着小河，就能很轻松找到平整的草地。f1Dc0
五人在空地上扎了营，生了火，在河流旁的沙地上坐了下来，静静地钓鱼。f1Dc0
即使人类文明尚存，新大陆的野外也充满了各种动物资源，随随便便就能在河里钓到鱼。人类文明已消失了30年，鱼的数量已经到了泛滥的地步，根本吃不完。f1Dc0
河流大约十米宽，平均每隔5分钟就能钓上来一条鱼，又大又肥。数量实在是太多，甚至给了几人挑挑拣拣的余地，把多刺的鱼都放回了，只留下好吃又少刺的各种鲈鱼。f1Dc0
“感觉要想在这种末世里生存，一点都不难。”司徒怜看着自己的收获，感慨道。“顶天了不还是回到两万年前吗？那个时候人类能活下来，现在只会活得更好。”f1Dc0
柳雯回应：“阿怜，理论上是这样的。但是有魔族人又不是摆设，丽萨还受到约束，人类只能躲在地下，不大可能出来。”f1Dc0
“大概就和异界轻小说里的魔王军差不多吧？但要厉害很多，高级干部都是人形核弹，一个人就能对付一支军队。还会使用魔法，可以操纵人类，也能变形人类。加上智力很高，随便搞点破坏就可以把世界变成这副模样。”f1Dc0
“按照这种说法，魔王军是从异世界来的吧？故事主角千户和优莉，最后是转生到异界了吧？既然如此，为什么异世界就没有被毁灭，甚至还能让那两个女孩继续旅行？”f1Dc0
柳雯没有回答，她没什么时间看动画，所以看向了秦芸。f1Dc0
秦芸其实也不知道。她只是从互联网的破碎情报中知道了有这么个后续。那个异世界里有没有魔族，魔族的势力到了什么程度，她都不清楚。但是，她可以从逻辑分析出来——f1Dc0
“因为那个世界有神，是真正的善神，不会对人类的死活不管不顾，更不会放任魔族不管。千户和优莉应该就是神灵送过去的。这个世界没有善神，只有冷酷的逻辑和更冷酷的物质主义，人类只能靠自己。但这就像鹿群对抗人类一样，不是靠自己就能解决的。失败了就是这样的结果。”f1Dc0
“况且，魔族只是一个意外，一个催化剂。当时冷战还在继续，联盟不仅遏制住了衰落，还逐渐变得强大，那就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归根结底，人类是在战争中自我毁灭的，不可能把所有罪恶都归于魔族。而且，魔族到现代才来，不是更早的古代，人类其实已经很幸运了。”f1Dc0
没有保护自己的神，那就只能将一切归结于运气。然而神是长久的，运气是不长久的。稍微运气不好，就会在阴沟里翻船。f1Dc0
这个回答很合理，甚至过于合理了，所有人都挑不出来毛病——没有神的生前大家过得其实并不如意，但是有神的神域却能享受这样的福泽。她们五人自己就是这个例子的最好证明。f1Dc0
司徒怜挑了挑眉，又问道：“小芸，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生前所在的世界也是没有神的？”f1Dc0
“没有。如果真的有类似神的存在，那它放任人间的苦难，还满口都是什么试炼、劫难，那它也算不上是善神。不是善神，要么是客观的存在，要么是邪恶的魔神，不能用神来称呼。”f1Dc0
其实华胥国向来如此，应验的是神，不应验就换成能够应验的神。关公信仰如此盛行，就是因为应验。摄于其生前的事迹，他的威名确实能保护寺院和山庙。后来又有了降伏蚩尤而消除洪灾的事迹，就成了儒教认可的护国神灵，地位突飞猛进。f1Dc0
上古时代的神灵因此被替换、被遗忘。太一神的称呼换来换去，形象和事迹也不停改变，直到成了玉皇上帝才稳定下来。然而真要细究起来，除了代表至高无上的苍天，玉皇上帝和太一神其实已经没有什么联系可言了。f1Dc0
除了安藤爱以外，大家从小到大就是华胥国人，自然能理解秦芸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安藤爱依然沉浸在不能逃的自我催眠中，完全不在意这段话。f1Dc0
今天是露营，秦芸完全没带法术书，她跟着大家一起把节奏慢下来，像原作那样体验这个荒废的世界。因为不会钓鱼，她就和安藤爱一起出去，收集遍地都是的各种浆果。f1Dc0
当然，既然是新大陆，浆果主要就是蓝莓。不需要特别仔细地找寻，随随便便就能从灌木中找到很多。f1Dc0
中午理所当然的是全鱼宴。主食是刷满油和酱的烤鲈鱼，汤是清单的鱼头豆腐汤，还有家庭简化版糖醋鱼、麻辣鱼、酸辣鱼等各种口味的鱼肉。连咬咬都吃得很开心，肚子看着都胀，吃完就在安藤爱自己缝的简易狗窝里呼呼大睡。f1Dc0
“不用工作，不用上学，这样的日子真好啊……”慵懒地躺在折叠椅上，安藤爱看着逐渐放晴得天空，不由得感慨：“本来还觉得天气不好呢……没想到根本没下大，很快就晴朗了……”f1Dc0
“这样的好日子以后还多着呢。”司徒怜难得微笑，“我们不一样，可是货真价实的受宠者。五神给我们兜底，很难死掉不说，就算真死了也能很方便复活。任务完不成也只是少一些神恩点数，根本不用像小说里那样，不好好完成就会被抹杀。”f1Dc0
听到那些小说，王诗琪有了兴趣：“话说，阿怜，你觉得，要是咱们去了那种小说里，咱们能活下来吗？会不会很快就死掉了啊？要是死了，是怎么一种死法，就是正常的死亡吗？”f1Dc0
“你和我活是能活下来。但就算活下来，也只是生前的延续，不是重新开始。至于队长和小芸……”司徒怜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看向柳雯和秦芸，等待她们回答。f1Dc0
柳雯挑了挑眉，悠悠回答道：“《无限》的压力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明知道制造出的小芸只是一个副本，我也会努力下去。在副本小芸必须进入轮回世界时，变得更加努力。反正我的底子还算可以，脑子也不算笨，不会比小说里的主角更难。”f1Dc0
秦芸笑了笑，摇了摇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不过，只是摇头这个动作，就足够说明了她的心态。她太聪明了，能轻易分辨出真假，自然不可能为了虚假的柳雯而努力活着。f1Dc0
为了不让秦芸苦恼，在她摇头后，安藤爱立刻自顾自地说话：“我肯定是活不下来的。不会说话，身体素质很一般，只能被保护……不想承认，但肯定是个花瓶吧……不对，肯定是日本那边的队伍。那边的设定不记得了……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f1Dc0
秦芸有回答的冲动，但是很快放弃了。她实在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因为《无限》的底层逻辑并不完整。如果真的去了那里，一切变得合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哪些变化。f1Dc0
就像这部《少女终末旅行》，没有了柴油朋克的美学设计，没有了漫无目的游荡的孤独感，现在这个合理得多的世界观，就一点意思都没有，甚至不如打丧尸有意思。f1Dc0
不过，得亏这个世界没意思，要是充满压力，大家心中的顽疾可就没那么容易治好了——想到这里，秦芸看向了王诗琪，上下打量一番。f1Dc0
王诗琪摸了摸脸，问道：“哎呀，小芸竟然观察我了啊！是被姐姐我给迷住了吗？嗨嗨嗨，这可让姐姐我害羞了呢！”f1Dc0
司徒怜立刻吐槽：“就你也配？连我都比不上，更不用说队长，小芸怎么可能看得上你？”f1Dc0
“哟呵，司徒怜，你这话里都是刺啊！”王诗琪眯起眼睛。f1Dc0
“哼！心里有刺的人，别人说什么都觉得是刺。”司徒怜一脸不屑，“你真以为小芸是那么肤浅的人？心里边憋了一堆秘密不肯说出来，自己都瞧不起自己，还好意思这么臭美？”f1Dc0
正中靶心，直击弱点。王诗琪咬了咬牙，一口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结果也只能冷哼了一声，把头别向一边，一言不发。f1Dc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