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许言默默跟在许醉荷的身后，沿着街道踩过一块块人行道的地砖。41vAA
此时此刻，妈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少年丝毫感觉不到，是不满？是失望？还是和以前一样，满不在乎？许言心中揣测着，却发现无论是哪一种，对他而言都是值得难过的事情。41vAA
许醉荷从来不关心他学校里的事情，许言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样，彼此自顾自地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互不过问，但他果然……还是希望妈妈能看过来，说上几句，哪怕像个泼妇一样在街上狠狠地批评叱骂，打他一顿……41vAA
但许醉荷只是沉默，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做，用最冷漠的方式惩罚着少年。41vAA
许醉荷的高跟鞋在地砖上碰撞，咯噔咯噔的声音连成串，沉着而坚定。41vAA
有时候，少年还是忍不住会想，妈妈是不是真的很讨厌自己？那个邻家婶子说的会不会其实是真相？正因为自己是坏人和她一起生下来的，身上怀着坏人的血脉，所以妈妈才对自己骨子里带着厌憎？她无法抚平多年内心的创伤，背负着命运悲剧的女人始终无法用温柔的态度去对待一个自己骨子里厌憎的人，但这个人是自己的儿子，她不得不爱，最终只能归于冷漠……41vAA
许言不太愿意接受这样的猜想，他不希望自己对母亲的最后一丝幻想破灭，可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却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41vAA
偶然间看到了猫哥和几个朋友失魂落魄地坐在马路牙子上，两人视线相交，猫哥没有说话，只是举起手里的烟，象征性地打了招呼，少年也默默颔首致意。41vAA
许言试图和许醉荷交流，但就感觉自己在自言自语一样，而许醉荷只是一个不经意的过路人。41vAA
回到家，许醉荷揭开桌上的纱罩，她早就做好了饭菜，可惜都已经凉了。41vAA
许醉荷吃了一口菜，夹起米饭送入口中。她的动作慢条斯理，就连吃饭都那么赏心悦目。41vAA
“今天有一场小考，数学的。上次马媛媛给我辅导功课，多亏了她，这次我考得很好……我……”41vAA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许醉荷主动交流过了，日常会话也只是清晨问好，晚上招呼之类的。曾经的他热衷于和许醉荷说话，以前的他不懂，总以为妈妈只是不爱说话，所以傻乎乎的他每次都主动找许醉荷聊天，说各种各样的话题，哪怕是胡编乱造，讲一些不怎么文雅的笑话。41vAA
渐渐地，许言不再这么做了，他累了，也挫败了。而失去了家里唯一的交流对象之后，他也变得沉默。41vAA
时隔多年，再一次拾起曾经的习惯，他却赫然发现，自己早已失去了聊天这一项技能，尝试着将自己的事情讲述出来，却也只是寥寥数语，就连其中蕴含的情感也稀薄得令人可怜。41vAA
许言放下了碗筷，积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压抑情绪终于想要爆发了。少年的胸口忽然剧烈起伏着，脑中激荡的狂烈情感让他的呼吸不受控制地急促粗重。他多想大吼大叫，将自己多年的委屈宣泄出来，可临了，他只能干巴巴说出这一句埋怨。41vAA
说点什么吧……无论是什么也好，至少有个回应。许言祈祷着。41vAA
可能是祈祷有了效果，许醉荷听到了这声质问，手中本应流畅的动作停顿了些许。她慢慢地扒了一口米饭，咀嚼着，沉默着，几分钟之后，她只得放下碗筷，双眼空洞地望着虚空，“好多年了，时候快到了。”她的声音凝重中带着一丝丝的期待。41vAA
直至最后，少年预期中的情绪爆发也没能实现，他就连发脾气都这么憋屈。41vAA
第二天他起得有些迟了，匆匆忙忙洗漱换衣服跑出家门，心绪重重的少年甚至都没来得及和街坊们问早。41vAA
来学校晚了些，许言急匆匆往教室跑去，生怕到晚了，得让马媛媛让开一下自己才能坐到座位上。41vAA
高亢尖锐的声线，极具标志性，许言一下就听出了是马媛媛在叫。41vAA
谭懋纠集了一票小伙伴，站在马媛媛对面，几个人气势汹汹，来者不善。而马媛媛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满脸愤懑委屈，一张俏脸气得通红。41vAA
两人日常吵嘴，按理来说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只是这一次不太寻常。许言发现已经来到教室的同学都在好奇地朝那边张望，有的人窃窃私语，似乎在讨论着什么。41vAA
许言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正巧被谭懋看见，一把抓了过来。41vAA
“许言！你来评评理！马辣椒这事儿做得地不地道！”谭懋看起来也很恼怒，跟许言指着马媛媛说道，“咱们去网吧这事儿，她是知道的，上次还跟了去，咱们是怎么对她的？不仅帮她解了围，还带她去网吧参观，她之前也答应得好，可一转头，就把咱们给举报了！”41vAA
马媛媛也不乐意了，一拍桌子怒斥：“我说过不是我干的，你凭什么说是我！姓谭的，空口无凭，你污蔑人也得讲证据！”41vAA
“我怎么就污蔑你了？咱们去的网吧只有你一个外人知道，不是你举报的，难道是我？还是许言？！”41vAA
谭懋似乎认准了就是马媛媛举报的，主要是这事儿马媛媛的确有很大的嫌疑，之前她也一直拿着举报网吧这件事来要挟大伙儿，也难怪谭懋第一时间会怀疑马媛媛。41vAA
谭懋摆摆手：“你别被马辣椒给骗了，这家伙最爱管闲事，她去举报一点都不稀奇！”41vAA
这可把马媛媛气得不轻，当即气血上涌，脑袋一热，冷笑道：“就算是我举报的又怎么样？你们去黑网吧上网就是对的吗？！做错了事怪我举报？你要是问心无愧，还怕鬼敲门吗？！”41vAA
“你看，她承认了！”谭懋怒不可遏，愤愤地将书包网桌上一摔，高举双手朗声道：“大家伙儿都听见了吧！马辣椒打小报告，大伙儿都看看这是什么人！”41vAA
一直以来，学校里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同学之间能解决的事，绝对不告诉大人。这是属于孩子们的游戏规则，大家遵守规则，彼此守护着秘密，如同一个大人禁止入内的小小世界，在这里面，无论有什么矛盾，有什么不和，最终都是内部消化。41vAA
大家都不希望大人介入自己的生活和世界，所以心照不宣，可若是有一个人打破了这个规矩，便会被视为大人的走狗，遭到众人的唾弃。41vAA
马媛媛此时也是气极，声嘶力竭地朝着谭懋尖叫：“姓谭的，你含血喷人！你不得好死！”41vAA
闺蜜们终于看不下去，连忙上前护住马媛媛，冲着谭懋瞪了一眼：“谭懋，你说媛媛举报的，你拿出证据来啊，空口白牙污蔑一个女孩子算什么本事？”41vAA
“还要什么证据？她自己都承认了！”谭懋可不管那么多，奇才网吧被查封了，他这会儿也在气头上呢。41vAA
闺蜜们柔声安抚着马媛媛，随后反驳道：“她承认什么了？假设没学过吗？你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一进教室就跟吃了十斤炸药似的，我们家媛媛招你惹你了？你谭懋了不起，说黑就是黑，说白就是白？这学校你家开的？”41vA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