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埃纽阿港，可有船归家？
罗塞自打入睡就没做过一个好梦。箱子、索维利蒙会、动力核心、和家有关的零碎记忆......令人疲惫的梦一个接着一个翻搅她的脑海，伴随着满速行进的列车在铁轨上的颠簸，令沉睡中的少女时不时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3twhJ
清晨，感觉到衣领从鼻子上滑落，阳光的气息穿过狭小的车窗扑面而来。3twhJ
睁开眼，在向北行进的列车上，阳光透过车窗抚摸着少女疲惫的脸颊。车厢内其他人也大多从一夜酣睡中苏醒。罗塞揉了揉发涩的眼睛，下意识抬头看向头顶、车厢上层自己吊床的方向——3twhJ
头顶同样也有一双纯洁无暇的眼睛，恰好正在友善而又好奇地看着自己。3twhJ
“早上好，身手敏捷的小姐。”罗塞下意识笑着向她道早安，“别把头探出来太远，会掉下来的哦。”3twhJ
下一秒，少女一个探头，从吊床上跌落下来。她在空中翻了一圈儿，却没有头先着地，而是本能地伸手一把抓住四周的铁栏，最后稳稳当当落在地上。动作流畅得好像再现了那天晚上在达尔比勒街头的那一幕，引得周围目睹的人们，包括罗塞，都不由得鼓起掌来。3twhJ
“好身手！不愧是让索维利蒙会都没办法的迅捷少女。”3twhJ
费尔德勒一边鼓掌一边大声称赞道，喜欢在熟人多的地方起哄是刻在他dna里的行为，这反倒让尤莉有些尴尬和羞涩，少女一个跨步躲在罗塞身边。3twhJ
“早安各位，希望昨晚某些噪音没有打扰你们的好梦。列车有时候不得不清扫一些挡路的障碍，否则不能继续向前开。在抵达预定目的地之前，俄里罗森号还有最后一站将要停靠。那儿交通便利，通讯发达，有需要给家里写信的，或者需要买些东西的，可别错过这个机会。”3twhJ
列车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到军官车厢里来了，这是他惯例巡视列车的一个环节。见到怯生生的尤莉，他没有表现出什么诧异的表情，好像她从一开始就是车上的乘员似的。列车长接着看了看罗塞，冲她点点头，然后便推开挡在过道上的费尔德勒，到下一节车厢去了。3twhJ
罗塞明白，约尔顿上校已经替自己解释好了一切。上校似乎总是有什么要做的事情，罗塞睁眼的时候，他就不在吊床上了，直到分发早饭的时候才回到罗塞对面的椅子上。3twhJ
早饭每人只有一片面包和两个煎肉丸。罗塞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短小精悍的折叠匕首，小心翼翼把铁餐盒盖子上的肉丸子切开，白色的热气裹挟着煎肉香气飘出弥散。3twhJ
肉丸的火候把控得并不是很好，底部已经煎得发焦，但对于刚离开佩多里耶的尤莉而言还是有着无限的吸引力。联想到地下城区的常见菜“胶状饭”，不难看出地面上的阳光对少女而言有多么珍贵。3twhJ
罗塞吃过那些胶饭，那些胶状物是“奇迹年代”的副产物的一种，加水和盐简单搅拌成糊状，就成了地下城区的家常便饭。有时，连食盐也匮乏的时候，许多人就干脆兑水一饮而尽，并不在意满口挥之不去的苦涩和腥膻味。3twhJ
被叉子叉起的煎肉丸被罗塞准确无误送入少女口中，被她幸福地咀嚼着，许久舍不得咽下去。而罗塞只是切了一小片面包，抹了点上校递给她的黄油，就着水简单吃了一口。3twhJ
“你吃到剩最后一块的时候给我就好啦。来，张嘴——”3twhJ
“那......那个...罗塞姐姐...我...我自己会用叉子的......”少女又一次莫名其妙羞红了脸。大概是看到了喂过她的叉子又被罗塞无意间叉了片面包放进嘴里。但罗塞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劲，把最后一块面包塞进嘴里，结束了简单的早饭。她早已习惯不在吃饭上多费时间了。3twhJ1
经过一上午颠簸，俄里罗森号在午饭前抵达阿坎迪亚北部某个沿海小城。从这里出发的航线，经过胡怀海通向博里雅利亚和鲁塞兰帝国。3twhJ
得益于阿坎迪亚实力不俗的海军舰队，苍梧同盟在胡怀海东部严密封锁了蒙塔施特和琉息太尼两国的海岸线，保证了同盟国家的人员往来自由。3twhJ
“打扰了。我想问一下，有去鲁塞兰巴普洛瓦格勒的船吗？去极光港的也行。”3twhJ
在港务站，罗塞陷入了片刻犹豫之中。她不是不相信费尔德勒对局势的分析，但她还是打算尝试一下。3twhJ
“抱歉，小姐。鲁塞兰帝国各个主要港口目前都处于对外关闭状态。”站务人员用一句话就浇灭了罗塞的一点希望，“您可以先去博里雅利亚再转去布切那，从陆路前往鲁塞兰。”3twhJ
稍有失望，但罗塞还有备用方案，因此扫兴的心情很快随着难得悠闲的下午一扫而光。3twhJ
除去已在达尔比勒下车回家的人，俄里罗森号的乘员们被允许在小城用一下午的时间购买物资和寄送家书，但没有这两样必要的人，比如费尔德勒，就自然而然钻进酒吧畅饮去了。3twhJ
“俄里罗森”号还没有离开敦州地界，但这里的酒吧不像达尔比勒，白天也有吟游诗人和歌手驻场，还有从胡怀海沿岸各国移民至此的舞者献舞，气氛热闹非凡。3twhJ
罗塞有信要写，但在写信前，她还有另外较为重要的事情要办。3twhJ
或许是太久没看到地面上的阳光的缘故，好奇的尤莉既忍不住东瞧瞧西看看，又担心挣脱了罗塞的手，一不小心走丢在热闹的人群中。从银行兑换掉了足够的票据后，罗塞替她买了身新衣裙，仔细帮她梳好了蓬乱的头发，让少女从头到脚变得焕然一新。3twhJ
小城最热闹的地方坐落在海边港口附近。走在那条街上，每隔不远就能看见列车上的乘员穿行在人流中。相当一部分人也和费尔德勒一样去酒馆买醉。但罗塞打算去的并不是那些地方，而是和尤莉一起在人最多的餐馆坐了下来——对消瘦的尤莉来说，好好吃饭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3twhJ
“老板！来份最大份烟熏牛排三明治，还有一杯咖啡，谢谢。”3twhJ
食物很快被轮子驱动的送餐机械送上桌。这些机械造物引起了罗塞的兴趣，让她忍不住思索起来，它们究竟是怎么实现没有异味的排烟系统的，甚至连手里的咖啡逐渐变凉也忘记喝了。3twhJ
“罗塞姐姐，你真的不吃吗？”三明治厚得有点夸张，除了新鲜多汁的牛排肉，还有煎培根、煎蛋、酸黄瓜、西红柿、生菜和烤肉酱汁。大快朵颐的少女终于还是忍不住抬起头问，“这个真的超好吃！”3twhJ
“你就当我是要保持身材就好了！......喂！那边的『报童』？请过来一下！”3twhJ
『报童』并不是哪个卖报的孩子，而是对在街上往来穿行的卖报机器人的称呼。听到罗塞的招呼声，机器人身上的发条开始加速运转，连续冒出一股接一股的白烟，步调僵硬又稳当地走到罗塞坐的临街桌旁。3twhJ
罗塞掏出两枚硬币，丢进机器人胸口的投币口。机器人身上的发条发出一阵唧哩咣啷的声音。而后，投币口下方送出一份飘着新鲜油墨味的报纸。3twhJ
《阿坎迪亚消息》是阿坎迪亚发行最广、也最知名的报纸之一。从它的头版消息上可以准且读出目前战争的局势。这一期报纸的头版占据了以往两倍左右的排版，醒目的标题和简洁的文本让每一个识字的人都能迅速读出它的意思：3twhJ
【......西线厄梅诺斯河战役已经结束。多茨莱尼亚军队撤退至河东岸本国境内。在东线，州饶天军攻占卢茨堡要塞，和北线鲁塞兰人成功会师。......】3twhJ
【......阿坎迪亚舰队协助州饶舰队取得了萨尔赫兰湾海战的胜利。多茨莱尼亚公海舰队全军覆没。苍梧同盟已取得绝对制海权。......】3twhJ
【......苍梧同盟诸国与鲁塞兰签署共同结束战争宣言，承诺任何一方不单独与多茨莱尼亚媾和。据悉，弗朗兹协约的琉息太尼王国表达出了加入苍梧同盟的意愿。......】3twhJ1
“战争或许真的要结束了。”放下报纸的罗塞忍不住喃喃自语。“可我还不知道如何才能回家……况且，维尔纳告诉我尤莉可能也是达武荷武人，不知道她的家乡在达武荷武哪里呢？......”3twhJ
自踏入大学的第一天起至今，罗塞就没回过家。如今，她已经完成了大学学业，虽然被强制征召上了前线，却又在炮火纷飞的战场上活了下来，在战争一方已经显示出明显优势、局势日渐明朗的当下，对故乡的渴望在罗塞心中就更加强烈。3twhJ
思索间，柜台后面餐馆老板桌上崭新的一抹金属亮色引起了罗塞的注意。3twhJ
“要给家里寄信么？当然可以。请便。”忙着记账的老板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句，把一张崭新的信纸替她插在机器上面。3twhJ
罗塞深吸一口气，故乡的风景和亲人的面庞在她脑海中像过电影一样闪过。她抬起手指，敲出了第一个字。3twh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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