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级公寓就像是一栋酒店，楼里荟萃着各种意想不到的设施，仿佛是一个专门为有钱人打造的乐园.kX2uQ
这里没有夜晚，亦没有白天，所有门面设施二十四小时都在运转。kX2uQ
但那些支付得起这样公寓的富人又并不总会在公寓休息，他们有着太多活动和娱乐，于是，当公寓里的人不那么多的时候，形形色色的设施店铺就变得像是在服务幽灵。kX2uQ
年轻的吸血鬼带着失魂落魄的女孩溜了一圈，找到了一家餐厅。餐厅名是法语，门面装饰着金花，缎带，和奶油的香气。惠祐远远的就注意到这一家了，只是，他来回扫视了很久，在门口看不到店名翻译，同样也找不到介绍的看板。kX2uQ
给人留以印象的是餐厅的装修，其氛围像大海一样深蓝。kX2uQ
惠祐和白山刚一来到门口，注意到二人的就餐意向，一个非常年轻的青年侍者就不知从何处迎了上来。侍者开口便是一句法语问候，没人能听懂，惠祐估计来这里的就餐的真正富人也听不懂，但他仍然觉得十分有意思，侍者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提供浪漫氛围的魔咒。kX2uQ
不过，这也只是餐厅演出效果的一部分罢了，餐厅也没有真的指望客人能听懂。kX2uQ
惠祐朝侍者点了点头，穿着漂亮马甲的小哥很自然的将二人引导到了座位上，递上了菜单，然后开始了介绍环节。kX2uQ
侍者的口才很好，说话谦恭，咬词像是播音员一样清晰。他说了很长一段，惠祐听得懂的正常词汇和只有高级餐厅才会出现的独特词汇夹杂在一起，有些是在描述产地，有些是描述风味，有些则和客人可能会存在的过敏原与特殊饮食习惯有关。kX2uQ
他说，火腿，鱼子酱，蘑菇，鱼，南瓜，今日特色。他还说了主厨推荐，独特主题，烤，煎，焗，烩，黑松露和什么搭配，这样的搭配又组合什么酒——太多听不懂的东西了。kX2uQ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惠祐对这些词汇云里雾里，年轻的侍者露出了一个阳光的微笑，立刻把这些异国的餐饮概念拆解，换成世俗化的语言陈述为什么这些料理值得一吃。kX2uQ
惠祐看到白山音生的眼睛挣得大大的，整个人好像醒了过来，视线在菜单和帅气的侍者间不断摇摆，应和着介绍点着头。kX2uQ
这些变化让惠祐感到很高兴，他看了眼侍者，总算觉得今晚又遇到了些好事。kX2uQ
只是，难得有机会体验高级料理，他作为吸血鬼却已经吃不了人类的食物了。kX2uQ
没有办法，惠祐留下了一句“想吃什么都可以”后，便用胳膊托着脑袋，把女孩和侍者当作景观看。kX2uQ
嗯，这女孩在研究着她的食物。我看着她，算不算在研究自己的食物？把人看成食物，这种想法可真是……吸血鬼特色。kX2uQ
唯独这个女孩还是算了，我对这个人快要有心理阴影了，再也不想吸她的血了！kX2uQ
不过让惠祐真正感到诧异的是，白山音生这个古怪的姑娘，明明之前还闹得很凶，满腹苦闷，现在却看起来心情很好，还能和侍者聊上两句。kX2uQ
女孩点完餐，随着侍者离开，餐桌上又陷入了沉默。白山音生自然没有什么话会对惠祐说，而惠祐对这个人也多少感到精疲力竭，再也没有挑起话头的想法，二人就这么保持着尴尬的沉默……kX2uQ
这沉默是如此尴尬，尴尬的让惠祐都不好拿出手机看看。kX2uQ
当惠祐被不自在压垮，思考自己是否应该把餐桌留给对方一人的时候，一个让他感到熟悉的小女孩的声音从桌旁传了过来：kX2uQ
“啊，你是电梯上的那个……你不是买了关东煮吗？怎么又跑下来吃饭了。”kX2uQ
惠祐扭过头，他有些惊讶， “你是那个……绪方瑠依！八楼的！”kX2uQ
是先前不久在电梯里遇到的那个穿着一身绿的小姑娘，她好像也是来吃饭，还没落座。kX2uQ
女孩有些怀疑的看着他，表情夸张：“你不会才一个小时就把我的名字忘掉了吧！？”kX2uQ
“其实最多也就四十分钟……而且谁说我把你名字忘了！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kX2uQ
“尽管你那个‘好像’让人很在意，不过我确实是彷徨院，彷徨院惠祐。”kX2uQ
“就算你不再重复一遍我也已经记住了。”她捂住嘴，隐晦地和惠祐交换了一下眼神，那动作有股和年龄不符的成熟气质，“这一位是……那位吗？”kX2uQ
“明明是提问的，现在装傻已经晚了。”惠祐吐槽道，他瞄了一眼白山，那家伙完全没有把视线挪过来的意思，“我原本想招她做助理，不过本人好像不是很愿意。”kX2uQ
“招这么漂亮的女孩当助理？是做什么的助理？”绪方瑠依很怀疑。kX2uQ
惠祐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沉思了一下，“如果是现实中的火灾，我确实有点担心。但那方面的话……我家的女士并不在意就是了。”kX2uQ
“‘女士’？你说你在律所工作其实是骗人的吧，我知道了，你是牛郎出身！你有艺名吗？”她像是兴奋了起来。kX2uQ
惠祐升起了一股无力感，“……怎么也不至于说第二次见面的人是牛郎出身吧！”kX2uQ
“我就当你是夸我好了，你是一个人来吗？要一起吗？”惠祐邀请道。kX2uQ
“是的，我和我的老板有工作方面的事情要聊，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们留一些私人空间。”桌子的另一端传来了白山音生的声音。kX2uQ
惠祐不可思议地看了过去，刚刚真的是她在开口说话，而不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幻声。他又转过头看向创造奇迹的绿色小女孩，绪方瑠依对他耸了耸肩，“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kX2uQ
一身绿色的小女孩走远后，惠祐看向正在享用前餐的白山音生，他感到有些惊奇。kX2uQ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决定当我的助理了？我的账户上现在确实不缺钱……你想要正式的雇佣关系，还是……”他试着问道。kX2uQ
惠祐以为对方又要陷入沉默了，他一时僵住，不知道该往后说什么。kX2uQ
这个叫做白山音生的女孩此次并没有沉默很久，“我决定不了任何事情。”她又沉默了一瞬，接着说，“你们连人的记忆都可以改变，一切最后只会如你所愿。”kX2uQ
惠祐不喜欢这个说法，她说得简直好像他对这个女孩做了什么一样，他反驳道：“不要这么悲观，我对你也没做什么。”好吧，他说完这句话，顿时没了底气，他确实对她做了些什么。kX2uQ
“可以做，和做了，是两回事。”惠祐心里没底，但嘴上还是忍不住严厉了一些，“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那些事情和我无关。我做的只有……”他说到这，语气又因心虚而软了下来，“吻了你。如果你对此很厌恶，我可以向你道歉。我也可以补偿你。”kX2uQ
女孩摇了摇头，她又不说话了。惠祐等了好久都没等来她再次开口，只好他只好主动搭话。kX2uQ
“你倒是说些什么呀，只有我一个人唱独角戏，就什么意义都没有了。”kX2uQ
女孩惨笑一声，像是彻底泄了气，“你和那些黑道没有什么区别……补偿，道歉，比起事后后悔，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行锝端正呢……”kX2uQ1
惠祐下意识想要反驳，但在开口之前，他却注意到这个女孩现在的话似乎不完全是对她说的。在她说这些的时候，像是在看更遥远的地方，像是在看存在于别处的另一个人。kX2uQ
——我只是个……大提琴手，我爸爸欠了黑道的钱……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想回家……kX2uQ
“你是因为家里欠债才……你的父母呢，他们现在……？”觉察到了什么的年轻吸血鬼小心翼翼地问。kX2uQ
他没有期待女孩会回答，只是近似于尝试的提问。可是，听到这个问题后，白山那原本倔强，抵触的神色却消失了。kX2uQ
“母亲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我的父亲……”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僵硬苍白，声音也颤抖了许久，“我的父亲……缢死，我回到家，就看到他……”kX2uQ
年轻的吸血鬼突然明白，她会选择死亡或许真的是他的错。kX2uQ
白山似乎要开口说什么，她的表情很痛苦，而恰好这个时候，侍者来上菜了，上菜的侍者正是先前将二人领到座位上，并为白山点餐的那一位。kX2uQ
他并不知道刚刚发生在餐桌上的对话，满脸都是热情，想要为白山和惠祐多介绍几句这道菜的奇妙之处，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少女如鬼魂一样冰冷的注目。kX2uQ
惠祐看到侍者的眉毛抽搐了一下，肩膀也被刺激得绷直。他仍然维持着阳光的笑容，只可惜这次阳光笼罩上了阴云，被摧毁了激情的青年只能剪去他准备好的服务，流程化地讲解一遍菜品的名字，便谦恭地离开了。kX2uQ
惠祐看着低垂着脑袋，对着食物发呆的女孩，又叹了口气。kX2uQ
“总而言之，你以后就暂时以我的助理的身份活动吧……哈，我现在也是一个拥有私人音乐家的人了，真是感慨。”kX2uQ
不过这样真的好吗？惠祐托着下巴，看着坐在餐桌对面的女孩。kX2uQ
无论最初的白山音生是个什么样的人，温柔或善良，强势或自信，如今她的性格已经被深深植入了一颗自我毁灭的种子，并且正在被这颗种子所重塑。kX2uQ
他本想以一种更加人性而不是吸血鬼的方式和她往来，哪怕这意味着他和她的关系并不会持久。而显然，他被拒绝了。kX2uQ
比起从陌生到熟悉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这个叫白山音生的女孩从此之后，便永远只能接受吸血鬼和被控制者的关系。比起询问，建议，她更愿意听到命令，强迫……就仿佛她想让受害者的身份继续延续下去，而不是摆脱它，寻求一个新的开始。kX2uQ
而作为一个仆役，奴隶……惠祐恶劣地想，现在的她似乎不如净土初次见面时那么惊艳了。惠祐细细观察她在餐厅灯光下的脸，下巴有些尖锐，颧骨虽然不突兀，但也有肉眼可见的存在感……kX2uQ
真是奇怪，明明第一次见到她时升起过强烈的占有欲。是因为她现在没有拉动大提琴的缘故吗？kX2uQ
惠祐把这个想法从头脑中驱散，他觉得自己还没有沦落到那个地步。kX2uQ
惠祐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是那部充当工作电话的手机……目前只有少数几个号码被存了进去。kX2uQ
年轻的吸血鬼和他抬起头，正咀嚼着意大利面的助理对视了一眼，拿起了手机。kX2uQ
“是我，茉莉。”听上去，他名义上的尊长的语气波澜不惊，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她问。kX2u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