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尔里斯从未对一个凡人如此上心，不仅仅是因为那个胆大包天的凡人竟在战帮面前当众羞辱他，更不是因为她们所制定的偷袭战术让战帮白白损失了一批精兵强将。412F0
十个千年以来，经他之手而被折磨致死，或仅仅是因为胆敢阻拦他恐惧道途而被杀灭，这样湮没在时代与至高天的洪流之中的凡人何止千万，从诺斯特拉莫到索萨，从食尸鬼群星到奥特拉马，从卡地亚到警戒星，伪帝手下那些不可一世的星际战士都曾沦为他闪电爪下的觳觫材——无论他们生前是连长，是战团长，是冠军，是来自极限战士，是来自太空野狼，是来自那些无主的战团，如今都是也只是他背后藏品架上的一个骷髅而已，与那些同样被他手刃的其余战帮军阀一道沦为他钟爱的装饰品。412F0
而那些凡人甚至连被他正眼瞧一下的资格都没有，被他杀灭的大多数凡人甚至死前都不知道自己背后闪烁着他的死兆星，遑论斗胆拿起枪，克服自己手的颤抖并对他开出那不痛不痒的一道光束。412F0
他曾在大掠夺者阿巴顿败走卡地亚时耻笑过这个所谓混沌战帅的失败——若是他掌兵作战，克里德堡主早就献上了他的项上人头，卡地亚仅需午夜领主的一次远征便可收入囊中，而这个失败的战帅不仅用了前后13次远征，以一万年的时间去达成荷鲁斯十分之一的成就，更为了攻破一群凡人组成的防线搭进去了一支舰队，一个黑石要塞，一整支远征部队，甚至自己都被凡人打致重伤！412F0
每当冠军回忆起此事都不禁使他怒火中烧：就是因为这个失败者的战略，他麾下的战帮在没有收到任何警告和命令的前提下被抛弃在了卡地亚破碎的地表上，和那些凡人一道化作宇宙尘埃；若非轨道上的塞维图斯不顾安危对他发出警报，一群绝对忠心于他的亲兵拼死把他护送进一座恐惧爪，他也早已和他的大半战帮一道化作宇宙尘埃。412F0
“那天我损失了数百弟兄，而整个黑色军团却只是在袖手旁观！”412F0
他更曾在夺世者哈肯面前嘲笑他不过是一个“饱读诗书”的战帅走狗，尽管他确实参与了警戒星的群兽战争，他也确实欣赏这位混沌猛禽在入侵一个世界之前所做的全盘战略规划：这对一个混沌星际战士来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412F0
但他依然对那本传说中由康拉德科兹所著的《诺斯特拉莫魔导书》嗤之以鼻，并由此发自内心的鄙视夺世者哈肯，不仅是因为哈肯为了阅读《马格努斯之书》而抛弃了他的理智，也不止是因为他在警戒星的惨败，更远非因为他同样曾在十个千年之前与科兹共通行走于银河间，原体的一言一行他都牢记于心。412F0
不同于他的同僚，仅仅因为加诸己身的基因改造与混沌神力便对凡人们嗤之以鼻，并在整整万年的时间之中仅仅将他们视作一无是处的奴隶；在远离恐惧之眼，躲避帝国追捕并随时谋划着复仇的十个千年之中，内尔里斯曾亲眼看着伪帝的奴隶王国在凡人的治理下，因为仅百年时间的相对和平便垂直堕入腐败与贪图享乐的深渊。412F0
当泰拉高领主们为桑克托斯港血腥的惨胜而沾沾自喜时，他麾下的一艘盲信级掠袭舰便躲藏在欧克兽人与帝国海军鏖战后留下的太空垃圾中，监听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当宪章船长代表与国教领袖联合签发全面战争命令，百万凡人向战斗月亮发起有去无回的跳帮，并最终葬身于战斗月亮的山脊之中时，他与他的心腹正在舰桥中因他们所秉持理论的正确性得以验证而狂笑；随即以绝对快的速度，在这个战场注意到他们之前离开。412F0
当高治范迪尔的血腥统治在机械修会护教军与几支阿斯塔特战团的围攻下与伪帝的皇宫一起崩塌时，他与他的密探们正在月球的星舰坟场中欣赏着伪帝忠仆之间的内战。412F0
当维约维乌姆三号上的凡人贵族们自愿将基因窃取者的纯血种注入自己基因，并放任这一污染经由这个世界生产的医疗器械流进百万毫无防备的人类静脉时，他与他的精英们正在巢塔高处为他们的理论增补着墨。412F0
当俄尔普斯的行星总督为了保全自己微不足道的身家性命，扣下所有增援帝国军，任凭整个星区在太空死灵的攻势下焚烧时，他与他的同僚在曼德维尔点旁的雷区中对这毁灭景象谈笑风生。412F0
十个千年深入帝国内部的社会调研让他对凡人近乎知根知底，这些年岁有限的低端生物只会在权柄与浮名触手可及时才会爆发那样的“勇气”，而更多时候，他们把自己的一切智慧与决心都花在了彼此争夺政治资源之上……就像他那些撤退进恐惧之眼的表亲一样，只不过那些人争夺的是现实的资源。412F0
当真正的灭顶之灾降临时，凡人们就该，也只会苟且偷生，这便是他十个千年以来总结出的经验之谈。412F0
直到他所一直秉持的教条背叛了他——尽管那个特殊的凡人士兵并未真正伤及他的肌骨，那把战斗刀也仅仅是突破了他终结者护甲上微不足道的一道缝隙，这等小伤在他万年的征战中所受何止千万——但这一把刀却结结实实的在他的理论上捅出了一道流血不止的创口，他一直坚信凡人不过是一群潜身缩首的碌碌之辈，当午夜领主带着他们的恐惧降临时，他们将做，也唯一会做的事情便是跪伏在地，以自己的泪水与睫毛刷洗他战靴上的灰尘——而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匕首捅进他的护甲。412F0
混沌祭坛旁多了一个由废铁草草搭建起的窝棚，其大小刚好足以容纳一个药剂师在其中进行刑讯逼供。412F0
他喝退跟随的卫队，推开了那扇由铁皮草草钉合的门扉。412F0
无论今天的结果是什么，这个凡人只能由他亲自诛杀，并钉上自己的颅骨收藏架。412F0
“她开口了吗？”血腥的味道透过他头盔的呼吸过滤系统直冲鼻腔，他的战靴踏上一条富有韧性的生物组织，并把它踩做肉泥，他猜那应该是这个战俘的一部分，还没看到那个战俘的样子，仅凭经验之谈冠军便已猜到这个凡人要么已经死亡，要么便是顽强到了即使药剂师使用浑身解数也无法撬开嘴的境地。412F0
大部分情况下是后者，战帮的大多数人也如此相信：战帮药剂师莫比亚·凯虽然不似他那几位“久负盛名”的前辈一样疯癫，但他一万年来磨炼出的刑讯逼供技巧足以让年轻的莫德瑞姆·兰萨海和他称兄道弟。412F0
凯曾亲手肢解过一名恸哭者战团卫戍老兵，当这名伪帝忠仆终于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压垮并投入混沌怀抱时，凯正自下而上将他的肌腱与附着其上的血管一根根分离。412F0
“她是我见过嘴最硬的凡人，我已经剃下了她快有半边身子，她居然一声不吭。”凯同样没能占什么上风，即使他已经在确保一个凡人不至于现在就死的方向上尽了他最大的努力：尖刀剃下的血肉被肆意丢在一旁，与她身上原先所着的动力装甲窝在一起任由恶魔蝇蛆注卵，链锯剑的锯条仍在向下滴血，失去肌肉与骨骼束缚的脏器自大开的腹腔中滑落，肠道等等如液体般滩在地上，心脏与肺脏正在腥风中如同浸泡着盐水的蛙腿一样颤动，他甚至在计划着把这个凡人的血自动脉中抽干，然后以战帮的排泄物取而代之：他曾从黑色军团那听说过此等折磨——那个倒霉蛋在死前甚至坚持了七天七夜。412F0
“我希望你最好在说实话，凯；”但冠军终究是冠军，领主终究是领主，一万年以来他永远只相信自己的思考：“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一个凡人的身上使用了星际战士都无法承受的酷刑。”他一把拽起Z46低垂的头颅；他本想看到一个卑微求饶的凡人，再次也是一个濒临死亡的灵魂。412F0
午夜领主渴望恐惧与死亡来滋补他们干涸的灵魂，而午夜领主的冠军求之若渴。412F0
尽管下颚开裂，尽管她的身躯已经残破，尽管她的心脏与肺脏一同在空气中颤抖搏动，将愈发稀少的鲜血泵向她的大脑，保持着最后的清醒，尽管她的生命已是字面意义上的风中残烛，冠军的闪电爪只需稍稍用力，便能让她的头颅如同鸡蛋般碎裂，颅骨的内容物将飞溅到冠军的胸甲之上。412F0
诚然，这是药剂师对自己万年来突破底线所换取成绩的证明，但更是对内尔里斯黄粱一梦的有力打击：只因那双充血的金色瞳孔仍在有力地闪烁，而非是濒死的绝望。412F0
在那对目眦欲裂的瞳孔之中，燃烧着愤怒的狂热，闪烁着冠军曾直面过的战意，迸发出源自古老基因传承的仇恨。412F0
业已碎裂的下颌中滴出鲜血，喉头的啰音带着血块咳出，颤抖的肺脏为声带泵出最后一缕空气，但无论如何，在那双充血的金色瞳仁中，没有恐惧，没有退缩，没有求饶，有的只有赴死的决意与复仇的决心。412F0
但他依然故作镇定，将自己软肋的真实掩盖在铁骑型战术无畏装甲冷酷的面罩下，并试图将恐吓与震慑自覆于周身的骷髅与人皮装饰——他曾亲自从一名圣血天使星际战士处取得了这些令他满意的战利品——中辐射而出。412F0
他以右手的动力爪将Z46残破的身躯叉起，利爪甚至不需要分解立场便轻易撕碎了Z46的上半身与她腹腔的最后链接，任凭这只剩下一颗心脏仍在跳动的残躯于掌中苟活。412F0
他想好好端详端详自己面临的这个对手，也是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这个在她装甲上留下缝隙的女人有多么的“娇弱纤小”；这个残破的战俘甚至只能堪堪填满闪电爪中央的一握，即使她此时是全躯全甲，她也要比冠军所见过的绝大多数凡人要矮小的多——但就是这样一个存在击伤了他，羞辱了他与他的整个战帮。412F0
“为什么……”这次穿越万年时空的远征已经为冠军带来了足够多的惊喜与疑惑，他曾以为这些都会随着混沌裂隙的打开与远征的推进而逐渐浮现自己的谜底，但现在他发现这不过是他所面对的未解之谜中的冰山一角。412F0
尽管Z46的气息即将衰竭，但她的眼神依然闪烁，那充血的闪耀远比目镜中透出的猩红更有穿透力，它曾穿透层叠的陶钢与精金装甲拷问着战帮众人的灵魂，也在此刻突然反将一军，以一个捉摸不定的表情嘲讽着冠军的空想412F0
“忏悔……”她的嘴唇微微翕动，唯有阿斯塔特的超人感官能捕捉到这一讯息412F0
……他曾不敢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但这一次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所听。412F0
第一次的，万年征战之中，冠军第一次对一个凡人毫无头绪，不仅仅是因为麾下最优秀的药剂师都拿她毫无办法。412F0
为何是忏悔，是这个凡人终于无法忍受痛苦选择向自己俯首称臣？但她眼中闪烁的狂热为此做了强而有力的证伪。是这个凡人自知命途休矣决定向自己的信仰忏悔自己的罪过？但她身上又见不到丝毫宗教影响的痕迹。412F0
冠军想要追问出更多，却发现这带着血腥味的二字已成为了Z46的最后遗言。412F0
残破的躯体在他手中变得冰冷，唯一可能的情报与恐惧的源头也在此刻抛下更多谜团后断流，这是一个凡人能在他手上获得的终极胜利——嘲笑并羞辱了他的整个战帮之后，带着骄傲与荣耀溘然长逝。412F0
带着愤怒与羞辱，他将Z46仍然在滴血的残躯捏碎，组织液与血浆在闪电爪中爆开，但这终究只是泄愤之举，他知道自己的一些脸面已经永远找不回来了……412F0
地面的震动与战帮浪涛般的咆哮让他又恢复了些许骄傲；甚至不需要塞维图斯的灵能通讯，他已能感知到混沌祭坛处的法阵释放出的威能，一道足以链接过去与未来，物理宇宙与亚空间的裂隙已经完成，一台亵渎者恶魔引擎正挥舞着它的巨钳自其中挤出，遍身尖刺的身影仿佛昭示着战役的胜利，紧随其后的一台地狱飞龙也展开了邪铁铸就的双翅，在混沌力量加持下一飞冲天；他甚至能感觉到这个小小的恶魔世界正在逐步扩张，战帮征服世界都美妙前景就在他的眼前，他能感觉到，他甚至能闻到。412F0
他确实闻到了，正在熊熊燃烧的空气燃料炸弹灼烧肉体发出的焦糊味。412F0
内尔里斯目力所及皆是闪光与爆破，不知何处而来的地面装甲与大气飞行器此时正在与他的战帮缠斗，本该率领大军充当进攻装甲矛头的捕食者坦克如今却被殉爆的弹药掀起了炮塔，亵渎者挥舞着它的巨钳与火焰，试图在不速之客中近距离杀出一条血路，但最终依然被几颗导弹打断关节，倒向正将它庞大身躯作为掩体的一名泯灭者，爆炸与火光之中，他清晰的听到了那句遗言未尽的半句：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源自古老仇敌的战吼，那是刻在所有午夜领主老兵灵魂深处的恐惧。412F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