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祐瞄了眼白山的方向，她仍然拄在前台，背对着他们，两条腿绷得又直又紧，几分钟前她还在刷手机玩，现在，她拿着手机则完全是遮掩紧张了——她甚至没把手机屏幕点亮，而是拿拿东西当镜子，窥视对面。lqEZQ
女孩像是吓了一跳，啪的一声把手机拍在了前台的桌上，她扭过头看向惠祐的时候还只是紧张，可是，当她的视线从惠祐身上错过，触碰到爱尔茜的那一刻，她的表情就在一瞬间僵住了。赶忙回过头重新看向前台。lqEZQ
“爱尔茜……”惠祐突然想起一件事，他一边对白山摇头，一边轻声问，“我们氏族的亲和血律是支配和迅捷。我听说支配血律可以修改他人的记忆，你能教我怎么使用这个技巧吗？”lqEZQ
惠祐思考了一下，“命令，让人短时间服从简单的命令。”lqEZQ
“现在的吸血鬼之间流行着一些有趣的说法。”她总是不避讳吸血鬼这个词语，而椎名茉莉则告诉惠祐，在谈话中使用吸血鬼这样的词语就像是指着一个农民说乡巴佬一样，“他们说，亲和戒律往往体现了氏族的特质，只有那些强势的，有威慑力的，有领袖气质的氏族才具备支配亲和呢。”lqEZQ
她歪过脑袋，“你擅长托词吗？”她忽然笑了，“好吧，不用你回答，我知道你山不擅长。”lqEZQ
“你想让她忘记一切？”爱尔茜站到了惠祐身边，故意让肩膀挤着肩膀。lqEZQ
“她会觉得你抛弃了她。”她罕有的说出了一句惠祐完全不认可的话。lqEZQ
他一点也不当回事，“我担心过她会寻死，但从来没有想过她会觉得我抛弃她——毕竟我们也只认识了两天。”lqEZQ
“她会的。”爱尔茜第一次用一种认真而不是轻蔑地口吻和惠祐描述白山，“而且，忘记一切后，她也没有可以回去的生活了。”lqEZQ
白山在这里订了包间，带着蓝光光碟，三人来到包间看电影。自先前和爱尔茜的那番对话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lqEZQ
惠祐躺在沙发上，脖子靠着柔软的沙发靠背，侧着脑袋朝着那占据了包厢整整一面墙的巨大面积的幕布。lqEZQ
他过去总是认为投影仪因为其工作原理的局限性，能呈现的画面效果无论如何也无法达到让人满意的程度。lqEZQ
包间内所实现的观影效果无论是对比度还是亮度都让人颇为惊叹——也可能是他观影水平有限，就算投影仪只能实现二流视觉效果他也看不出来。lqEZQ
现在画面中正在播放的是《壳中少女》系列电影第一部最后的枪战情节。女主角芭洛特手持拥有自我意识的未来科技万能工具乌夫库克变化成的武器对着前来追杀的名为鲍迪克的人物开火。lqEZQ
或许是因为女主角此时精神正处于异常亢奋的状态，肆意射击的她意外触发了乌夫库克的反滥用机制。本可以自由变换形态的万能工具乌夫库克因机制限制而受创，女主角手中的武器现在不但无法发射子弹，变形后的枪身甚至暴露出了揭露万能工具本质一角的可怕的血肉。lqEZQ
虽然早已熟悉透了情节，可很多画面依然让他感动。不过，他的心思没有完全投入到电影上，随着电影画面的播放，他渐渐的，更多开始关注白山和爱尔茜的表情。lqEZQ
在电影刚开始播放的时候，白山会因为一些刺激性画面撇开头，心不在焉地朝包间里的其他角落看去，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认真去看电影，但现在，这个音乐家出身的女孩已经完全被故事吸引了，全神贯注地看着屏幕。lqEZQ
屏幕的光照射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她的嘴紧紧地抿着，身体向前倾……lqEZQ
惠祐记得，在电影刚播放到三分之二的时候，白山曾有一次忽然转头，看向惠祐。lqEZQ
那时，她看向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传达一些微妙的事物。惠祐注意到她的视线，回应她的目光，他本以为她会很快回过头将注意力重新投入到电影上，可她没有，她只是沉默地和惠祐对视。直到音响里传出一声爆炸，她才再次回头。lqEZQ
她在新奇，但也似乎只有新奇。她侧躺着，表情里透露着一种空虚而无聊的模样，但是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屏幕一刻，当一些难以简单概括类型的剧情内容出现时，她会微微张大眼睛……lqEZQ
她到底在现代社会行走了多久？她是个和时代共同前进的人，还是个永恒守望在过去的人？lqEZQ
只是，此时此刻，比起爱尔茜，惠祐更关心白山。于是，当电影三部曲的第一部结束后，他就顺势提出要不要休息一下。lqEZQ
爱尔茜甚至没有朝惠祐的方向看，她就知道自己的子嗣在想什么。lqEZQ
她直接顺着惠祐的意思接上了他的话，说可以先聊一聊电影的情节——情节没有真的聊几句，她就发出一句很大的感慨，然后表示可以暂时休息一下，整理心情。lqEZQ
而就像惠祐预想的那样，白山听到两只吸血鬼都同意休息，便也安心地提出想要去一下盥洗室，吹吹风……lqEZQ
看着白山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外，惠祐听到爱尔茜对他说：“现在，你有我的风采了。”lqEZQ
“是想和我和她一起看的电影吧？”爱尔茜笑着说，“她就像电影中的芭洛特，一个将自己包裹在壳里的…少女。不过……”她靠在惠祐的肩膀上，“电影的结尾，芭洛特有了支持她的人，但足以让她破壳而出的契机还没出现。你的这只小食尸鬼，她的契机出现了吗？”lqEZQ
惠祐想了想，“契机…感觉平日里只有在影视作品里才会使用这种词语，在现实里提到这样的词语挺让人新鲜的。说回契机……至少，她现在看上去不会轻易寻死了。这算是好的改变吧。”lqEZQ
爱尔茜只是说，“他们远离死亡时，能戒断死亡的瘾，可如果回到过去生活的环境，瘾就又开始抓挠。”lqEZQ
她是在说，白山现在因为被卷进了吸血鬼相关的事件，暂时远离了那些导致她想要寻死的“诱因”，尽管她现在看上去精神稳定，可如果让她回到原本的生活环境，再一次经历那些让她无法再继续活下去的人和事，她可能就又会寻死了。lqEZQ
“不，你没有。”她说，“你没有阻止她回到过去的环境。不如说……你反而如此希望着。”lqEZQ
惠祐觉得这么说也没错，“我只是觉得成为食尸鬼不是什么好的人生选择。”lqEZQ
“说起契机……”爱尔茜捧起了惠祐的手，把玩着他的手指和指甲，她的动作让惠祐有些害羞——他不是个喜欢整理的指甲的人，他会清洁指缝，修剪指甲的长度，但他却很少有做到将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难免有些指甲长一些，有些指甲短一些，有些指甲尖锐一些，有些指甲崎岖一些。lqEZQ
爱尔茜的把玩让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试着把手抽回来，这个小小的举动反而让爱尔茜用凶狠的力气掐他的手腕。lqEZQ
“就像芭洛特一样，她可能已经体验到力量的甜美了。”她说，“杀死人类很简单，她已经认识到自己有这样的能力了。”lqEZQ
“力量的甜美？”惠祐不以为然，他把全身的重量压到沙发靠背上，”她就是个女孩，哪来的力量？那把自动手枪吗？我已经拿回来了。”lqEZQ
“当一个凡人饮下吸血鬼的血液后，她将食尸鬼化，只要每个月都能至少饮下一个单位的吸血鬼之血，她就能停止老化，永生不死。但是，吸血鬼的血液会引发血缚——让食尸鬼爱上血的主人，一年内饮用三次血缚就会演变成至死不渝的爱。此外吸血鬼的血液还具有很强的成瘾性，所以对凡人而言成为食尸鬼在大多数情况下只是成为戴上奴隶的镣铐。”惠祐想了想，“对，还有廉价版的再生能力？”lqEZQ
“廉价版？”这个表述好像戳到了爱尔茜的笑点，“继续。”她说。lqEZQ
“呃……”惠祐只好呆呆地说，“其他我就不知道了……哦！对了。我还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那种脱离了主人的流窜食尸鬼，有的还当上了吸血鬼杀手。靠杀吸血鬼来维系长生不死——还挺厉害的。”lqEZQ
“我刚刚说，她可能已经体验到力量的甜美了，我本以为你能跟上我的，哎……食尸鬼也可以掌握Discipline（戒律/血律），具体能习得什么血律，由饲主所掌握的情况决定。正常而言，在她成为食尸鬼的那一刹那，她通过本能就可以学会Potence（巨力）。”lqEZQ
“生理类技艺发于本能，属于例外，几乎所有人在食尸鬼化后都会立刻掌握巨力。”lqEZQ
哦……惠祐突然明白了，所以白山在港口时，她那音乐家的纤细手腕能控制得住全自动手枪扫射，食尸鬼化增幅了她的肌肉力量。lqEZQ
“第二点，食尸鬼和吸血鬼一样，也会因为外界刺激而陷入Frenzy（狂乱）。你知道狂乱吗？你还记得那个晚上，小友香……”lqEZQ
“食尸鬼仍然是人类，体内的心兽也很弱小，他们对抗狂乱也比吸血鬼轻松很多……你觉得你的食尸鬼是个意志坚强的孩子，还是个懦弱的孩子？”lqEZQ
“我说不知道，是因为很多时候很难去断定究竟是活着更需要勇气，还是死亡更需要勇气。有的人在最绝望的时刻连自杀都做不到，有的人甚至能够自杀，但却没有勇气活着。”lqEZQ
“意志力和勇气时而相似，时而不同。”爱尔茜就像吟唱一首诗，说，“勇气战胜死亡，意志超越颓败。意志力是决心之锋，是让人超越挫折和阻挠的力量，勇气则是对抗恐惧的利剑，斩断阳光，火焰，死者和噩梦。”lqEZQ
“听起来有点怪，就像是RPG游戏的开场白，有点诗歌的感觉，但用词好像又有些浮夸……”lqEZQ
“我的一个老朋友的旧话罢了。”爱尔茜不高兴了，她把原本握着的惠祐的手拍开。lqEZQ
“不管她究竟坚定还是懦弱，我想她能照顾好自己。”惠祐把爱尔茜的手抓了回来。lqEZQ
“食尸鬼反复进食同种血液后会容易被饲主血液中的弱点影响。Brujah（布鲁赫）的愤怒，Malkavian（末卡维）的疯狂，Nosferatu（诺斯菲拉图）的丑陋。你对他人结构的探索欲……不要让你的食尸鬼暴露出不该暴露的事情。”lqEZQ
“对他人的结构怀有的探索欲。这是我们的氏族弱点？”惠祐重复了一遍爱尔茜刚刚的话。lqEZQ1
“哦……”女吸血鬼用歌唱家似的嗓音将这个“哦”的音调旋转了了一圈，从高到低，语气从认真变成了狡黠：“我什么都没说，你听错了。”lqEZQ
“在你去找她之前，我还有想和你说的事情，关于你陪我去看的电影。”她说，“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和我有多么相似。”lqEZQ
“现在你知道了。”爱尔茜笑盈盈的，眯起眼睛，“《多米诺驱魔》，你有没有想过，就像你希望通过壳中少女这部电影向那只小食尸鬼传达一些……期望。我也希望能通过《多米诺驱魔》对你有所传达。”lqEZQ
“不是深沉复杂的事，我的小惠祐……只是，我希望你不要被邪秽之物牵连太深。”lqEZQ
“你只要记住我的话就足够了。你以后不可避免会接触那些最黑暗最肮脏的东西，你可以探索，了解，钻研，做你想要做的一切，但是……不要忘记保持距离，不要忘记你本来的模样。我说过的，我期望你保持原本的模样。”lqEZQ
她轻轻呼了一口气，“和你相处的时候，这个世界我讨厌的所有东西都好像退避到了我看不见的地方，就算只有一瞬，你给我带来的轻松和快乐……”lqEZ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