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公寓，两人什么话都没有说，惠祐去盥洗室洗手，白山直接回了她自己的房间，她卧室里连通着一个私人浴室。3ZU4U
没过多久正在擦手的惠祐就隐隐约约听到了远方的水声。3ZU4U
惠祐把外套拖了，坐在沙发上，突然感到特别疲惫。过了一小会儿，正对着对面楼顶的巨大落地窗传来了滴滴答答的雨声，忽然变化的天气就像是在映射他的心情，像是小锤子一样呼呼啦啦地敲击着玻璃。他听了一会儿雨，恍惚间开始怀疑这阵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3ZU4U
是刚刚开始下的吗？还是他一进公寓就已经开始了，只是他一直没有注意到。3ZU4U
我听到的水声是白山洗澡的声音，还是积蓄于某处的雨水沿着建筑滑落的声音？我为什么这么累，为什么注意力这么难以集中？3ZU4U
惠祐侧耳听了听，声音很轻很轻，白山确实在洗澡。年轻的吸血鬼微妙的发现自己似乎又有些喜欢那个女孩了，他听着那被房门阻隔的细微水声，忍不住幻想水流滑过她肌肤的画面，从脸开始，到脖颈，然后是那纤细的锁骨，之后是被泡沫覆盖的胸口，纤细的腰肢，小腹，臀和大腿……3ZU4U
他忽然自嘲一笑。假正经，他想，自己明明是个特别好色的人，却还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坐着……他明明只要给点暗示，她就会屈服，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经沦落成这样了。3ZU4U
假正经……假正经，假正经！假正经！虚伪！虚伪！白山，白山！白山……白山，白山？惠祐继续幻想着那女孩的身体，却可怕的发现自己对她的肉欲似乎和食欲混杂在了一起……3ZU4U
他对爱尔茜的爱欲似乎也和食欲混到了一起。他想要和她亲密接触，赤裸地拥抱，互相咬住对方的脖子，就像是舌吻的恋人交换唾液那样交换血液，互相吮吸。3ZU4U
自从接受初拥成为了吸血鬼，他便觉得自己的身体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要轻松，从肌肉中迸发的澎湃力量甚至偶尔让他的精神也沉寂在一种“自己什么都可以做到”的全能感里。可他却觉得……体能的富有没有给他带来强韧的精神，反而让他的意志力开始变得脆弱。3ZU4U
他过去在律师事务所工作，见过了太多丑恶，悲剧。那些事情虽然痛苦又惹人怜悯，但却是这个世界常态的一部分，他会难过，但这种情绪只要三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就能被消化大半。3ZU4U
当他陪着律师们去接手下一个案件的时候，上一个案件的惨状就早已不那么印象深刻了。3ZU4U
可他却觉得现在做不到了，就像是本该随着初拥而萎缩的灵魂中涌出了更多感性一样。他觉得自己有很多怒火、同情和怜悯在无休止的从心脏中涌现，接着无休止地灌进他灵魂中的那个兽形的空洞中……3ZU4U
这些情感消失在那里了吗？不，好像没有，它们好像沿着他的心兽，流向了别的地方，一个又近又遥远的地方。3ZU4U
奇怪的事情突然发生，他发现自己的感官似乎正在强化，原本稀碎的声音开始变得清晰，就好像她正在擦拭身体，而他就坐在她一旁的床上。他能听见水滴从刚刚关闭的花洒中滴落的声音，他能听见被重力抓住的水滴因撞击瓷砖而破碎的声音，他能听见玻璃窗外那无休无止的嘈杂雨声。3ZU4U
他能听见布料和皮肤的摩擦，脚趾和地板的触碰，掌心拂过胸腹的细嫩摩擦……3ZU4U
我喝了爱尔茜的血，突然从血里学会什么新的血律了？这个好像是叫Auspex（观占）？3ZU4U
挂在落地窗前的加厚窗帘的边缘似乎微不可查的亮了一下，惠祐依稀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但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3ZU4U
雷声如同一道重锤，砸进把听力强化了数倍的他的脑袋里。3ZU4U
这记如同实质的捶打直接把他从沙发上撞翻在了地上，他绝望又痛苦的用两只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只虾米。偷听挨报应了！他绝望地想，但脑袋里的痛苦实在是过于尖锐，不仅是耳朵，他的思维都仿佛成了一个被搅散了的鸡蛋，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像只虫子似的在地上扭来扭去。3ZU4U
过了好久，也许是三十秒，也许更短一些……他根本无法判断时间。3ZU4U
她身上全是水气，湿漉漉的黑发散发着花香，黏在她的脸侧。水珠从发梢滴落到锁骨，在肌肤上留下一条水痕，在灯光下若隐若现的胸脯前围成一圈，像是一条晶莹的项链。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睡衣，单薄的布料被水渗透，和修长的曲线紧紧贴在一起。3ZU4U
惠祐虽然仍晕乎乎的，但他渐渐不再那么紧绷，也不再蜷缩着身子。3ZU4U
白山在对他说什么，但他听不见。他只看到她的两片樱桃肉一样的嘴唇在动。3ZU4U
“我被雷声吓到了。”他说。3ZU4U1
“我听不见你说话。我的意思是，我强化了我的听力，于是刚刚的雷鸣把我的耳膜弄坏了，我的头好痛……我强化了听力，那声雷鸣太响了……”3ZU4U
她没有离开，只是就那么半敞着领口，穿着件单薄的衣服坐在他身边，她冷冷的手在他的脸上贴了贴，又放到了他的额头上，就像是在照看一个生病的孩子。3ZU4U
白山把手拿走后，惠祐又觉得刚刚那样不错，在心底里惋惜了起来。她的曲线落在他眼睛里，让他觉得心底里很是燥热，于是他就看向一边，看向窗帘，对着被窗帘遮挡的天空暗骂自己是个假正经。3ZU4U
惠祐不想坐起来，他就那么躺在地上，用再生后的耳膜听着窗外的雨声。白山身上湿乎乎的水气和香波的花香味一直在往他的鼻子里钻，连带着还有女性特有的气味。但好在爱尔茜似乎给他灌了足够多的血，他虽然觉得有些躁动，但并非无法忍受。3ZU4U
过了一会儿，白山起身走了。但他还是继续躺在地上，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台动力耗尽了的汽车，一点也没有行动的势头……或许他需要一个工作？他想，也许他需要把自己填充进一些事情里，再去认识些新的人。3ZU4U
可是今天看了太多的电影，忽然他不想看动画了。游戏也不想玩，什么都不想做。读书？他现在这么浮躁，怎么去读书？要么去找个地方打打羽毛球……3ZU4U
那个叫迅捷的血律把他的反应速度拔得太高了，就算他不主动耗费血液进入那种如幻影一样朦胧的急速里，他的反应速度还是太快了。他去打羽毛球就像是一个巨人在欺负矮子……也或许不是？或许他还可以体验体验高阶羽毛球的世界？比如说羽毛球的攻防战术？3ZU4U
他又听见了白山的脚步声，她的体重很轻，因此踩在地上的脚步声也很轻，仿佛只要伸手就能把她捧起来一样。她走到了他身边，跪坐在了他背后。3ZU4U
惠祐泡澡泡了一半，太阳就似乎已经逼近了地平线，让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困倦。他挣扎着从水里爬出来，连水都没放，擦干身子换好衣服就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等他醒来，就已经是次日的夜晚了。3ZU4U
吸血鬼就是这么一回事，睡眠质量绝佳，太阳升起，他们就犯困，然后一睡不醒，太阳落下，突然就会醒来，全无睡意。惠祐此前干的工作让他的作息日常非常扭曲，要么羡慕那些能够沾床就睡的人，要么筋疲力尽，一边通勤，一边期待回去睡觉。3ZU4U
他从床上爬了起来，想起了昨天忘记放掉浴缸里的水，就一边想着洗漱一边往盥洗室里走。他本想着先把水放掉，却发现浴缸已经被人清洁过了，这让他刷牙的时候一直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3ZU4U
自己有必要去和她交流一下，先谈一谈那个莫名其妙的纲野友雄，然后再问问亲王和秘盟上层最近的动向，接着去补充一些吸血鬼社会基础知识。3ZU4U
小密仪主被爱尔茜吸干了！成了一团吸血鬼灰烬！只剩下她的朋友还奄奄一息倒在自己租的老房子里！嗯……她应该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她蛰眠了，爱尔茜说过要几个星期。那个小密仪主的朋友被他依据爱尔茜的指示塞进了他老房子壁橱中莫名其妙多出的一个柜子里，横着放进去，就像把尸体送进棺材。3ZU4U
因为兴致上来了，就胡乱参合了进去，之后该怎么做还没有完全想好。不过Déjà vu……大致在自己的地盘里，也许不完全算是？亲王为什么给他划了匪夷所思的巨大地盘。是因为池沼区离饰川的贵重地区太远了，不怎么受吸血鬼欢迎……还是说这里有别的理由？3ZU4U
惠祐坐在椅子上，苦思冥想，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好象有几个其他的问题想要问谁来着，但究竟是什么事……他又说不上来。可既然自己想不起来，忘掉的事情还算是重要的事情吗？3ZU4U
惠祐纠结了一阵，最后还是放弃了。他刚刚思考了许久和Déjà vu模型店相关的事情，自然而然想起来之前购入的模型都还摆在客厅的不知道哪个角落里。3ZU4U
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想找的东西，就推开房门走到了客厅。白山正躺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看电视，电视里几个看似是专家的人物正在分析ASB新闻停止服务会给饰川市民带来什么样的影响——结论是没什么影响。3ZU4U
白山抱着一个沙发靠垫，把这个让惠祐觉得无聊透顶的新闻看得津津有味。3ZU4U
“呃，之前在Déjà vu买的模型你知不知道放在哪里了？”3ZU4U
白山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天花板。惠祐顺着她的指尖看去，惊讶地想起来这个公寓实际上一共有两层……因为最近的事情实在是接二连三，这里又太大了，他又根本没在这里自由活动过多久，他总是忘记这一点。3ZU4U
那几盒模型就摆在二楼的一张靠近护栏的桌子上，如果坐在那儿，刚好可以俯瞰整个一层的客厅。3ZU4U
他依稀记得自己过去还是个孩童的时候，拼装高达模型的经历。3ZU4U
他记得，自己将模型拼到了最后的步骤，却惊异地察觉那台红色异端改——不知出于哪部作品的奇妙高达——的模型有两条右腿，左右腿的关键零件是一样的。他一时以为工厂将零件放错了，提供了两条右腿的零件，或者这个产品本身就存在某些问题。毕竟，那可是两条右腿。3ZU4U
“只有圈外人才能编出这么离谱的故事，高达可是板件，怎么可能给你两条右腿的零件啊？”3ZU4U
童年时代的他很感到委屈困惑，两条右腿就是两条右腿，人左右两腿的关节应该是镜像的，怎么会一模一样呢？明明就是不对！可是他也不想继续和人争论下去。只是将那模型放在了一边。3ZU4U
但是一个有着两条右腿的高达看上去畸形又怪异，没法让人感到快乐。他试了，但那东西，那应该被称作高达的玩具，就是有两条右腿。无论别人信不信，它就是有两条右腿。3ZU4U
小时候的惠祐因玩具感到了巨大的痛苦——有着两条右腿的高达散发出了一股别样的糟糕气氛，这种糟糕气氛比丑陋还让人难以忍受。他把那模型塞进了盒子里，藏进了房间里的吊柜，很久很久都没碰它。3ZU4U
时间就这么过了一年，一年前，这个模型还是个给人带来的烦闷的东西，一年后，它却成了谈资，在网上会被人说：“不可能！你在编故事！”的经历，在现实里却不会遭到那么不友善的对待。它成了惠祐所遇到的无数奇妙事件的其中一个。3ZU4U
某一天突发奇想，他把这个模型又取了出来，它确实有两条右腿，没错，他的记忆没有出错。于是那一天，惠祐怀着一种近乎于自信，又像是炫耀的心态，漫不经心地翻开了说明书。3ZU4U
——然后他突然发现，在说明书上，左腿和右腿的关节零件竟然就是几乎完全一样的。3ZU4U
明明是左腿和右腿，其零件在说明书上却并不是镜像的，按照现实生活的常识应当是镜像对应的关节，在说明书里却真真实实的都朝向了同一个方向。3ZU4U
但只要按照说明书上的方式去拼装组合，那些原本只能组合成第二根右腿的零件，就神奇的，变成了左腿。3ZU4U
时间过去了很久，惠祐在台灯下把扎古拼好了，他把这个红色塑料玩具摆在了灯光下，细细打量。3ZU4U
我看到的现实并不一定是正确的现实，他人听闻的荒谬之事或许也并不是那么荒谬。3ZU4U
千层饼……嗯……要不要去找个人吸血？不管他喜欢不喜欢，他都得去练习。3ZU4U
“这里是彷徨院惠祐。”他犹豫了一下称呼，最后还是说，“尊长。”3ZU4U
“就是希望你教教我怎么捕猎，解答我一些关于秘盟和血族的问题，在城市里转一转什么的。你觉得哪一天合适？”他说，“当然，如果你那里忙的话，我就先去干点别的事，我们重新再约时间……毕竟卡玛利拉也有很多事情嘛，我们上一次电话里也聊过，那里的事情让你抽不开身也正常。”3ZU4U
“我作为尊长多少也失职了……”她的语气中怀着遗憾和歉意，“后天，后天我去找你，怎么样？”3ZU4U
“好……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惠祐说道，“忍田晋弥让我给你带话，他说：‘请告诉她，忍田晋弥的新酒吧要开业了，剪彩仪式上的舞台，永远是留给你的。’”3ZU4U
“他让我带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除了字面义以外是不是还有什么隐喻？”惠祐问。3ZU4U
“不。只是我和他之间的私人往来。”椎名茉莉犹豫了一下，“很久以前……”3ZU4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