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歌捧着一枚蜡烛，小心翼翼地在墙壁的边缘摸索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lrAZG
庙堂中的隔音措施做的很好，风声雨声鲜少能传入其中，偌大的房间内只能听见梨歌轻缓的脚步声，和脚踝、发饰上的铃铛的摇晃声。叮铃、叮铃，声音悠扬且空灵，受墙体的浸润而在黑暗中不断地回响着，既让人心安，也让人心悸。lrAZG
终于，铃声停顿了下来，梨歌端着蜡烛抬起头，在经过了一番摸索之后，她总算来到了佛像的面前。lrAZG
圆灯师太所言不差，三尊佛像无一例外，全都用老旧的披巾蒙住了脸面，蛛网在它们的身躯上四处蔓延，其上沾染的灰尘因为空气的流动而轻轻飘转了起来，于烛光的照射下在空中绕出了几个尾花。lrAZG
梨歌也不嫌脏，无视了佛像表面的灰尘与蛛网，徒手攀上了石砌的莲花台，她身手矫健灵活，不过几次呼吸的时间就已经跨过莲花台，站到了佛像挺起的肚腩上。lrAZG
瞧她这副熟练的模样，以前在寺庙的时候怕是没少上树掏过鸟蛋。lrAZG
“我倒要看看这下面究竟长着一张什么样的脸。”想着，梨歌将手伸向了披巾，解开了上面老旧的绳结，将它从佛像的头上用力地扯了下来。lrAZG1
先前师太说过，这些背身佛的首座皆是以那位主张灭佛运动的官僚为原型打造的，因此梨歌就对佛像的面孔上了心。lrAZG
从小在寺庙中长大的经历，让梨歌对佛门有了一种很强的归属感，所以对于这位主张灭佛的官僚，她打心眼里生不起什么好感，只是想找个由头发泄一下心中的不忿罢了。lrAZG
这尊佛像的面孔已经被人用凿子凿毁了，其上密密麻麻的凿洞看着就像粉虫啃噬木料后留下的齿痕。lrAZG
这些坑洞经过时间的沉积，已经不复新凿时那般棱角分明，而是变得光滑、圆润；就像是覆上了一层干涸的胶体，摸上去甚至给人一种滑腻的触感，可以说是十分恶心。lrAZG1
漆黑的庙堂，无脸的佛陀，清澈的铃音，摇曳的烛光，诧异的少女，共同汇聚成了一幅无形中透着丝丝诡异的图画。lrAZG
“……”怪物顺着烛光的指引，悄然出现在了梨歌的身后，这个位置，只要一仰头，就能看到少女光洁细腻的脚踝。lrAZG
回想起梨歌血肉的滋味，怪物忍不住舔舔嘴角，看向脚踝的目光中透露出了满满的欲求。lrAZG6
很快，她就按耐不住内心最原始的冲动，伸出右手牢牢地握住了梨歌的脚踝，白皙的脖颈不断伸长，在空中延伸了约有一尺，轻易就跨过了莲花台的阻隔，将一口锐利的银牙送到了梨歌的脚边。lrAZG
鲜血从脚踝处蜿蜒而下，将铜黄色的铃铛圈染成了一片殷红，吭哧、吭哧，怪物像是猪拱西瓜一样大啖着梨歌的血肉，而梨歌对此却毫无反应，就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任由怪物对着自己的脚踝胡作非为，直到脚筋被怪物挑断，她才因为支撑不住重心而从佛像上滚落了下来。lrAZG1
“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摔了个屁股蹲，梨歌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火气，她转向满脸血污的怪物，俏丽的脸庞上闪过了一丝淡淡的疑惑。lrAZG
“……？”怪物执着于将沾在自己脸上和手上的血迹舔舐干净，并没有听到梨歌的问话，直到梨歌又问了一遍，她才迟钝地冲她歪起了脑袋，露出了一副不解的表情。lrAZG
“你没有听到吗？难道是我的错觉？”就这么一会的功夫，梨歌鲜血淋漓的腿脚就已经恢复如初，她一个打挺从地上跳起来，再度跨过莲花台，三下五除二就爬到了无脸佛像的身前。lrAZG
“不对，果然还是有声音。”站在佛像坑坑洼洼的头颅前，梨歌顿时感觉到耳边的声音变得清晰了许多，她举目望去，却并没有找到说话的人影，只有佛头上的大洞在向她展示着斑驳的伤痕。lrAZG
“闻……说……身……妄，……苟利于…岂有所惜哉？”梨歌将头往佛面上的洞口处探去，顿时感觉声音变得清晰了许多，但各中字句却依旧有些含糊不清，听上去就像是某人无神的呢喃，但梨歌从这些断断续续的低语中，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嗟怨之气。lrAZG4
“洞里好像有人？”梨歌借着微弱的烛光朝佛像的洞口望去，发现满是坑洞的内壁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眼前所剩乃是连手中的烛光都照不透彻的漆黑，在这片堪称死寂的黑影中，梨歌依稀可以看见一道身着官袍的人影，正在金碧辉煌的殿宇内对着某个不知名的方向慷慨陈词。lrAZG
“吾闻佛说以身为妄，而以利人为急。使其真身尚在，苟利于世，犹欲割截，况此铜像，岂有所惜哉？”lrAZG1
梨歌反复听了几遍，总算听明白了人影所说话中的含义，当即不爽地撇了撇嘴。lrAZG
此人以释迦牟尼佛割肉喂鹰为例，称既然佛愿意舍己身以救天下，又怎么会吝惜区区铜皮所制的佛像？于是毅然决然将铜像砸毁，用于铸币。lrAZG
看来，前朝官僚主张灭佛，其原因之一在于经济低迷，民生凋敝。lrAZG7
正想着，梨歌就看见面前的黑洞中画面一转，一位僧人揭开帘幕，与洞口处的梨歌四目相对。lrAZG
梨歌心里微微一惊，但那僧人却像是没有看到梨歌似的，只是往动口处张望了一眼，便扭过头冲身下的一位老和尚问道：“师父，我们这么做真的有用吗？”lrAZG
“阿弥陀佛……老衲也不知道。”洞外传来了老和尚沉闷的声音，“但愿那位郭施主，是个注重声誉的好面之人吧，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lrAZG
为了佛道的传承，即便做点小小的牺牲，又算的了什么呢？对这尊佛像，一定要以礼遇之，只要它不被毁，那就代表我们佛门尚存一线生机。”lrAZG
“新佛现世！新佛现世！一切佛陀皆为旧佛，皆为迂腐，皆为尘土！打砸之！烧灭之！一切荣耀尽数归于我等新佛！”lrAZG
还不等梨歌发出一声感慨，黑洞中的画面再度一变，一群流氓匪类手持各种棍棒铁凿，一拥而上，冲破僧人们的阻拦拥入了佛堂之中，见人就打，见物就砸，见财便刮……所过之处宛如蝗虫越境，不一会，大半个佛堂便已经化作了一片废墟。lrAZG
画面结束后，梨歌面前的黑洞再度归于沉寂，随后，洞中隐约出现了一丝光亮，一道有着三个脑袋的身影跪伏在地，他的三张脸都已经破败不堪，上面全是肮脏的尘土与鲜血。lrAZG1
“可恨！可恨！毁我佛像！杀我信徒！邪魔外道，我与你们不共戴天！”其中一个慈眉善目的头颅发出狠利的尖啸，操纵着身体捶胸顿足，哀怨之气溢于言表。lrAZG
“可恶！可恶！居然把以我为原型的佛像打砸一空，这群刁民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高官？我就是伍朝的天，你们居然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一个满脸贵气的头颅面目狰狞，名利的光芒从他的双眼中喷薄而出，他操纵着身体振袖踢腿，赫然一副郁闷烦躁的模样。lrAZG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还有变法没有完成，我要挽救凋敝的民生，扶救将倾的大厦，成为不世的功臣！我怎么可以被毁在这里？！”最后一个头颅的眉眼是三个头颅中最年轻的，他剑眉星目、英气勃发，但此刻却是愁容满面，叹气哀声，语气接近崩溃。lrAZG
梨歌再往下看，发现这三颗头颅共同的身体竟然是由无数大小不一的石块堆砌而成，碧色的青苔遍布其上，将它腐朽的身躯与大地相连，无数蝇虫在它的身边飞舞盘旋，似乎是被血腥之气吸引，却又碍于对它的恐惧而不敢降落下来，就这么漫无目的地盘旋着，直到三颗头颅微微扬起，与洞外的梨歌视线交汇。lrAZG
“有人？”“有人？”“有人？”三颗头颅异口同声，脸上的怨气顿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欢喜与雀跃。lrAZG
“太好啦！是人！我们能重获香火啦！我们能重获新生啦！我们能展开复仇啦！”lrAZG
“人啊？我可怜吗？”三颗头颅面露期望，伸长了脖子将视线投向梨歌，按照先前抱怨的次序挨个提问道，语气迫切而积极，似乎梨歌的回答对它们而言是极为重要的东西。lrAZG1
而面对它们的殷切期望，梨歌却是一副兴致缺缺，了无生趣的模样。lrAZ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