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梨歌对它们的问题不予回应，三颗头颅的脸上不由得同时划过了一丝恼怒，但考虑到这破庙中几个月都难得见到一个活人，便还是耐着性子，把先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kXn5X
如果是一般人，估计已经被眼前的场景吓到语无伦次，只知道一个劲地赞同头颅所说的话了，但梨歌却依旧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直到头颅第三次提问后才不耐烦地回呛了一句：“哎哟，你烦不烦啊。kXn5X
你不过是一只石精，在佛堂上遭人供奉，又听了几年佛经才生出了些许灵性罢了，跟那个主张灭佛的官僚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你拿别人的人生问我你自己可不可怜，你叫我怎么回答你？嗯？”kXn5X
她从小体质特殊，尤其是面对鬼魅邪祟，常能一眼就看穿其本质，此时一见三颗头颅身下粘连的石块，顷刻间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kXn5X
这佛像的原型，应当是深山中一颗具有灵性的石头，被前朝的僧人相中砌成了佛像，随即摆于庙中，日夜听人颂唱佛经，又饱受香火，最终灵性得以催生，化成了石精之灵。kXn5X
石精初生，懵懂愚昧，常以人心辨别是非，寺庙里的僧人敬他，他便以为自己是真的佛陀，与满堂神佛别无二致，这便催生出了它的第一个头颅，有着一张慈眉善目的面孔。kXn5X
而僧人对佛像的原型——那位主张灭佛的官僚又恶又怕，他们心中的恶念与杂念被石精吸收，最终凝聚成了一个虚假的人格。也就是第二个头颅。kXn5X
但是这个人格空知道官僚的事迹，却不知道他具体的性格为人，于是便依照偷听来的知识为自己找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补来的东西逐渐增多，逻辑也逐渐完善，到最后，连它自己都相信了这套说辞，进而成就了第三个头颅。kXn5X
后来，邪教妖人扫荡寺庙，打砸了佛像的面容，杀死了佛像的信徒，断绝了佛像的香火，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拆石精的窝、砸石精的碗，石精自然无比震怒，想要对那些邪教的妖人施加报复；可它空有灵体，却无法化虚为实，因此只能蛰伏在破庙之中，向路过的人类讨封……kXn5X
如果石精问的是它本身的经历，那梨歌确实是觉得它可怜的，它本是山中的一块灵石，却被砌成佛像藏于庙堂之中，虽然凭借香火和供奉开了灵智，但却因为邪教的肆虐而丧失了修行的资格。kXn5X
人给予它痛苦，又赠予它好处，之后又无情地将这些好处从它的面前一一夺走，甚至到最后，只剩下一具残躯在腐朽的庙堂中独自破落……换作是梨歌自己遇到这种情况，都难免整日郁郁寡欢，难以平复。kXn5X
但石精问梨歌的，却是一段完全不属于它的人生，这叫她应该如何作答？kXn5X
“你放屁！”三颗头颅听了梨歌的说辞，先是表露出了一副如梦初醒的惊愕，但随即，它们又像是不愿相信一般，猛地摇了摇头，等再看向梨歌的时候，六只眼中只剩下了滔天的怒火。kXn5X
“你放屁！我是佛陀！”慈眉善目的面孔发出尖啸，脸上的血液化作血珠点点到处飞散。kXn5X
“你放屁！我有厚禄！”老气横秋的面孔吹抖起胡子，颤抖不止，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脖颈上栽落下来。kXn5X
“你放屁！我是高官小时候！”年轻的头颅发现好话全让前两个头颅说尽了，自己一时半会肚里没墨，便随便想了个词，学着前两个头颅狠利的样子冲梨歌吼道。kXn5X
“你高兴就好。”梨歌扫了一眼头颅们脸上的血迹，目光忽然一闪，随即刻意挑拨，露出了一副讨打的灿烂笑容。kXn5X
三颗头颅心中的怒意显然到达了顶峰，它们操纵着硕大的石制身体，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向着梨歌所在的洞口走去。kXn5X
覆盖在三张面孔之上的人皮逐渐脱落，暴露出了其下作为本质的石胎，青黄色的苔藓在石块之间的缝隙中蛇行游走，勾连着庞大的身躯，将它们强行揉为一体。kXn5X
僧衣、青衣、官袍在一瞬间全部消失无影，梨歌眼前所见，只剩下一只丑陋不堪的岩石怪物。kXn5X
但奇怪的是，无论石精的样貌如何改变，它三张脸上粘黏的血迹却始终没有消散，仿佛是一张张腐朽得只剩下了胶纸的面具，在它的脸上扎了根；无论如何搓揉，始终都会留下一部分在表面挥之不去。kXn5X
“是了，一开始我还以为那是它自己的血，现在想来，石头又怎么会流血呢？肯定是前几个被它讨封的人，授完封后没能逃跑，让它给吃了。”梨歌想着，从佛像的肚脐眼上一跃而下，跨过莲花台，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怪物的身边。kXn5X
后者此刻正抱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狂啃，梨歌没有细看，便将那玩意从怪物的手上抢了过来，等到石精从佛像的脸洞上探出头来，她便看准时机猛地一掷——kXn5X
“哆”虽然十分精准地命中了石精的其中一个脑袋，但碰撞的声音却与梨歌的想象有着很大的出入，不论是她还是石精，在听到了这声熟悉又突兀的声响后都是忍不住一愣，眨了眨眼睛，低头朝滚落到一旁的投掷物看了过去。kXn5X
“刚刚那个……算是功德加一吗？”梨歌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向脸色铁青的石精搭起话来，直接把后者给气得七窍生烟。kXn5X2
“哇呀呀呀呀呀呀呀——！！竖子小辈！真是气煞我也！！！”石精一挥石臂，硬是将一根柱子打成了粉末，三张大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不顾一切地朝梨歌与怪物奔袭了过来。kXn5X
“快跑！”梨歌见状，赶忙拉住怪物的手，把她从石精的攻击范围里拽了出来，向着庙门的方向绝尘而去，希望与守夜的圆灯师太汇合。kXn5X
逃跑的过程中，石精打踏的房梁砸落下来，将梨歌的右臂擦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但只是一瞬间，这道伤痕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破烂的衣袖还在风中凌乱地摇摆。kXn5X
“嗯？”察觉到了这股异常的石精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顿时冒出了一道精光。kXn5X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么好的灵宝，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kXn5X
“杀了她！吃了她！一片骨头渣子也不能放过！”三颗头颅兴奋地大叫着，连忙加快了对身体的操作力度，迈着大步朝逃跑中的梨歌二人奔去。kXn5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