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黎只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黑暗的世界当中，刚才可以轻易照亮小半房间的油灯灯光，已经不再笼罩四周，而是胆小地蜷缩在了灯芯附近，似乎它也在害怕。lhhvM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因为流黎出生、成长于小镇，再怎么黑暗的夜，都会有些许微弱的灯光支撑，只要让双眼置身于黑暗片刻，便可依稀看到黑暗中那些事物的轮廓；lhhvM
屋外的路灯、窗外的照在地板瓷砖上的反光、电视机的红外线，这些都会为流黎在黑夜中提供一些微弱的视觉。lhhvM
而且就算全黑，也可以靠双手来摸索出物体的轮廓，脚也是踏踏实实地踩在地面上的。lhhvM
而现在，似乎连重力都失去了一般，流黎分不清东南西北，那油灯仿佛也变得扭曲了起来。lhhvM
“前方……不，不是前方。”流黎看向“前方”的油灯，但是油灯反射到自己眼眸，而后经由视觉神经传导到大脑的方向，却根本不是“前方”。lhhvM
“姬子宝宝，我的神性似乎出了些问题，我很快就回来。”流黎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之前的房屋内，自己的世界似乎只剩下了自己与这盏油灯。lhhvM
“系统？”流黎尝试着在心中喊道，但现在不但系统没有回应，连属性面板都调不出来了。lhhvM
正当他心中吐槽时，一股清香无比的气味传入鼻尖，这是一种极其陌生的味道，但是大脑依旧给出了“清香”的分析结果，脑与嗅觉神经的割裂感让他想起了进入道法自然时的状态。lhhvM
流黎将目光越过摇摆不定的灯光，注视着眼前的无边黑暗，微光与至暗交错间，那背后缓缓传来了一丝丝的冷冽感。lhhvM
用手一摸他才知道，自己的冷汗不知何时开始，已经打湿全身的衣服了。lhhvM
流黎不敢向前一步，因为这种失去方向感，甚至没有了踩踏感的慌张，似乎只有去过太空的宇航员可以克服。lhhvM
而自己这时的情况似乎更加糟糕，起码宇航员还知道自己是在失重状态，且还有参照物可以知道“方向”这个概念。lhhvM
流黎终于发现，现在的状态就像是有人将将自己大脑中的方向、冷热给剥离了一般，而这种剥离似乎还在继续。lhhvM
“不行，不能再给祂这样放肆了。”流黎在身上摸索着什么，但却发现自己的触觉也已经消失，那手与体表二者原子的外层电子，似乎都开始无视对方。lhhvM
“姬子，给我面具，放我手上。”流黎对着黑暗叫道，但根本没有任何的声响回应。lhhvM
“放好了吗？”流黎再次在黑暗中自言自语，三秒后，他又确定了一句，但那正在说话的嘴唇似乎也只有开口，而没有声响传导了。lhhvM
流黎看了眼空无一物的手，就在这一秒不到的时间里，流黎就没有了“看”这个概念了，他知道对方剥夺得越来越快，不能再拖下去了，于是直接将空无一物的手扣在了脸上。lhhvM
在扣上去的瞬间，流黎只觉得那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颤动、抽搐，而后那股感觉越来越明显，等到冰寒、嘶吼、膨胀与跳脱等等在脑海中以一种自然而然的形式，由“念头”置换成覆盖在感官上的感觉后，流黎才明白，自己那些被逐渐剥离的东西回来了。lhhvM
恢复视觉的他环视四周，黑暗依旧是黑暗，只不过那盏油灯已经被弄翻，灯罩碎裂，倾斜的灯油却没有顺着灯芯流出，那火苗也还在燃烧，只不过像是与油灯时空错位一般，凭依着空气燃烧发亮。lhhvM
而自己在这黑暗中不再只与油灯为伴，他脸上多了让自己安心无比的东西——无脸面具。lhhvM
流黎吐了口气，他本想扫视四周看看有没有多了什么东西，却发现自己身旁多了一颗小球。lhhvM
人头留着过耳的短发，有些微卷，发色也是如老人一般苍白发灰，他将人头翻了过来：lhhvM
那瘦小的心形脸上是一蔟小巧的琼鼻与薄而柔嫩的嘴唇，往上看，铜铃般的眼睛却总是一副厌世三分眼，那睫毛与眉毛也是灰白而淡薄，就像是一个鹤发童颜的小老太太……lhhvM
这颗“自己”的头没有什么损伤，就好像从照片抠出来的一样，根本无法想象这是经受过斩首的自己。lhhvM
与其说是齿痕，不如说是某些在漆黑无底湖淤泥深处栖息的古怪虫群的噬咬导致，它们的口腔似乎还带着酸性粘液，将残缺口弄得一塌糊涂。lhhvM
流黎感这才发觉那依稀可以照明的油灯不知何时已经灭掉，不，不如说是被什么东西遮挡……lhhvM
他缓缓转过了头，什么都没有看到，因为那归来不久的五感又一瞬间被剥离殆尽，而他的脑中只剩下了一个字眼，又或是那个遮挡光明的黑暗只允许自己留存关于祂的一个字眼——lhhvM
“办完事就得还我啊……”流黎喃喃中，那莫名其妙的神性【骗】再次袭来。lhhvM
尽管之前用过一回，但现在他依旧不懂得窍门，自己失去的五感似乎没有任何回来的迹象，神性没有顶什么屁用。lhhvM
“眼里连闭眼的漆黑都失去了，嘴中连唾液的味道都无法尝到，就连全身肌肉的紧实感、皮肤瘙痒……我就像变成了一具空壳……”lhhvM
流黎大概知道了对方是什么，但是这种被人剥离的感觉，让自己难以忍受。lhhvM
摇曳不定的油灯旁，失去所有感觉、宛如木偶的流黎双手微微一抖。lhhvM
流黎开始在心中嚎叫着，他必须将所有意识融入这种这个事实般的谎言，才可以发挥出他的神性。lhhvM
在心中嚎叫时，那手已经的感觉开始变得斑驳起来，象征着流黎开始【骗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感官，也象征着【骗】与【剥离】对于手的争夺。lhhvM
他只感觉到手变成了两根迪斯科光条，一部分颜色代表自己的控制权，另一部分则是还在不断浸湿着自己的【剥离】。lhhvM
流黎一旦松懈一点，就会直接失去某一部分的控制权，因此他需要采取集中精神的措施，而痛无疑是最好的方式。lhhvM
他开始分出一小部分意识，让其主导再次【欺骗】自己的手。lhhvM
油灯笼罩之中，那双手缓缓抬了起来，而那些关节居然在上抬的过程中，不借助外力将自身反折到了极致，手每抬起一点，就需要反折一个关节。lhhvM
不久，整条手的三十四个关节都已经被反折，就像是被小孩玩弄过的一次性筷子。lhhvM
流黎终于夺回了手臂，但依旧需要保留一部分意识，以此为基地争夺全身。lhhvM
以痛觉为目，以欺骗为标，这场感觉的争夺战在流黎的全身拉开了序幕。lhhvM
最终，流黎的身躯每个关节都被反折到极致，这个人看上去就跟一团揉碎的纸团一样丑陋。lhhvM
他睁开了自己的双眼，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笑了起来：lhhvM
他突然感觉四周的黑暗在往前拉，甚至包括自己的身体；lhhvM
等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依靠在了那个小黑屋的墙角，被油灯照射的四壁是那么地温馨。lhhvM
也不知道自己与那些“陈列者”换了东西没有，他现在没有心情打开属性面板了，虽然自己活着，但他只感觉自己刚才经历了比死还要难受的噩梦。lhhvM
而后，他听到了女人的抽泣声，流黎疑惑地看了过去，发现一团一人高的粘稠透明不定型物背对着自己哭泣，透过她的身体可以发现自己在刚才看到的头颅，还被姬子紧紧抱着。lhhvM
“这是交易成功了吧？”流黎心中长长地舒了口气，不管怎么说，生活还是要继续。lhhvM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来到了姬子身旁，腰以一百三十度弯下，头几乎接触到了地面，这才能看到姬子哭泣的面容。lhhvM
姬子把埋在灰白头发里的眼珠子上移，看到这个带着贱笑的熟悉面容后，她哭得更大声了。lhhv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