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嘹亮的铮鸣声尖锐地划出了很远，荡碎开的音浪如海浪般绵延千里过来拍在了蒙德城的城墙上。43DA5
丽莎的思绪几乎很快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打破，她眉头紧皱着捂住了耳朵。43DA5
在堪堪回首的那一霎便望见了已经被完全染成紫色的整片云海，那愈发深邃的颜色只是在她的瞳底如同泡影般一闪而逝，在占据了所有声音与光景后，便只留下了一阵耳鸣与目眩久久难平。43DA5
一直到周遭嘈杂的惊呼声响再度回归清晰后，丽莎仍是无声地站在原地抬头望着那片褪去颜色的天穹。43DA5
在这一刻她依稀幻听见了一声陶瓷跌落的声响，像是那时碎了一地的下午茶杯一样夺走了她脸上的从容。43DA5
半晌后丽莎只是有些迟疑着将头顶上的魔女帽沿微微压低着，想以此遮盖住自己此刻脸上的神情。43DA5
她看着仍是那样一副镇定自如的模样，悄无声息地将自己冰凉发抖的手藏进了臂弯。43DA5
脸上挂着的笑容并不好看，比起宽慰那更像是在偷偷地藏起悲伤。43DA5
像她这样的魔女啊，一般在等到真正的结果与真相之前是绝对不会轻易地表达出内心情绪的，总是如此。43DA5
阿斯莫德无声地站在祂所能立足的最边际，高昂着头数千年如一日地守望着这片光亮得不真实的天空。43DA5
直至祂等待的这道漆黑色的雷光如浪涌似潮汐般掀起一道风，余威的痕迹掠起过祂那不染尘垢的发丝与眉睫。43DA5
那像是连整个天空都能一分为二的刀光在祂的眼瞳里倒映着，自下而上地向着祂所目不能及的穹顶泼去，如同一纸乱涂抹的墨痕翻覆上了白纸一样，让这片天空默不作声却又震耳欲聋地晃动着。43DA5
在及其短暂的某一瞬间，这遍布漆黑的天际再没有光芒洒落。43DA5
永远停摆在高空上的这一处支离破碎的岛屿像是进入了短暂的黑夜，进入了它一直所期待的崭新的终点。43DA5
天空上的涟漪就像是蛋壳内的薄膜正在被壳中的雏鸟一点点地啄开一样，蔓延开了如蛛网般清晰可见的纹路。43DA5
在这很短暂的一刻，阿斯莫德毫无抵抗地选择了闭上双眼。43DA5
祂如引颈受戮般自发地将白皙的脖颈展露了出来，无比轻微松了口气，任性地假想着自己的凋亡。43DA5
这像是喘息般的吐息只维持了及其短暂的一霎，这持续了短短一霎的黑夜就已经被天空无声吞没。43DA5
在这一瞬间，整个提瓦特大陆的时间都仿佛在逐渐停止运作。43DA5
阿斯莫德那双那无悲喜的薄凉的眸光就又变得一如往常，祂只是缓缓地伸出手向着天空的彼端虚幻地挡住了什么，下一刻那方才呈现在天空上的那些裂纹痕迹就渐渐停止着蔓延，无比缓慢地定格在了半空。43DA5
瞬息间一刻，那些虚幻的阳光几乎还未来得及将阿斯莫德那被藏入黑暗的身影照亮。43DA5
那方才被祂硬生生剖割空间攥到身前的这可怖之极的一刀便已经几近到了祂的身前，未消磨殆尽的余威堪堪是擦过了祂的身侧，几乎是在下一秒就将祂身后早已预备好的空间块都齐齐切分成了数千万块。43DA5
前仆后继的无数空间块不顾一切地向着这缕铮鸣不息的漆黑刀光层层包裹着，一直到息过后才堪堪停下。43DA5
等那光芒通透又覆上尘垢后，这本就残破不堪的天空岛屿上还是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沟壑。43DA5
阿斯莫德低头看着自己身旁被砍落的发丝，又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那蔓延着些许裂纹的右手。43DA5
祂并不意外地缓缓地收回了手，眸光闪烁着像是毫不在意地攥紧着那其中并不可能流下的鲜血。43DA5
一抹深沉的执念支撑着那只手无比勉强地紧攥着这把如雷霆般凶戾的长刀43DA5
散乱的紫发一缕缕地盖住了祸斗那又一次被鲜血晕染的口鼻，那双重新变回深紫色的眼眸漠然看着手里的刀刃。43DA5
意识模糊的他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一点点默不作声地扣紧指缝，其中的愈发可怖的力道让这把同样有着些许简单意识的一心长刀都在因他的迁怒而微微嗡鸣着，直至它因鲜血从他的手底打滑落下。43DA5
就这么声音清脆地扎在了这一地血泊上，鸣颤的刀身打破了这一霎的宁静。43DA5
直至停滞在远处的尘埃再无任何遮挡与掩盖住两人的视线时，彼此无声的对望都显得物是人非。43DA5
不同于阿斯莫德那双璀璨色眼眸里将他如视无物的平静与薄凉，祂那脸上的神色隐约有了几分变化。43DA5
这一刻祸斗那双深紫色眼眸中更多是已经被消磨得黯淡无光的无望，将祂深埋于无边无际的冰冷杀意里。43DA5
他像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一样残破，遍身血污无法遮藏的脸庞上那像是注视死物的色彩。43DA5
“我真的很好奇，在看到现在本已经消失在你视线里的我选择了自投罗网时，你会有什么想法。”43DA5
在说着这句话时，他却依稀带着几分并没有温度的笑意。43DA5
闻言阿斯莫德微不可查地停顿了片刻，那无喜无悲的声音仍是不紧不慢。43DA5
“我无法理解你的意图，在时间重新开始走动的那一刻，无论是你的精神还是身体都会走向死亡。”43DA5
“而你的那一刀现在已经无法再做到打破天理的规则，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43DA5
阿斯莫德的目光停落在祸斗胸前的裂缝上，那里面空空如也得像他的灵魂一样。43DA5
“……因为我得逞了，现在没有了后顾之忧——我想这些话系统姐姐她一定能够理解，可你不能。”43DA5
祸斗微微摇晃着坐在了这满地的血泊中，意识也在向着更模糊的边际消散着。43DA5
即便这一刻的时间已经停止了运动，亦是由阿斯莫德主动行使的权能，身为唯二能够自主行动在其中的人他也需要负担及其少的压力，可这对于已经如风中残烛的他而言，这也已经无比沉重。43DA5
“很快我会死去，也因为我擅自从地脉里用世界之外的力量做了些什么，现在的结果就是……我的存在将不会留在世界树中，那么所有人都会忘了我，再不会将我记挂着。”43DA5
他看着手腕上不知为何没有办法摘下的小红绳，平静地解释着。43DA5
“包括阿桃在内的璃月的所有人……所有我爱着的、恨着的、爱我的亦或是恨我的人都不会再有关于我的记忆，我想……大概在这之后已经在世界树内重新留下痕迹的荧也不会记得我。”43DA5
“那么这便是其一，我如愿以偿地带走了所有的伤痕与仇恨，也还回了所有未曾承担的深爱与被深爱。”43DA5
祸斗抿着唇就这么缓慢地沾起自己的鲜血，艰难地在地上画了一个天平。43DA5
继而在其中的一端深深地印上了自己的指印，就像是想用着自己剩余的生命去提出本就不公的交易一般。43DA5
“虽然我记不太清了，但绝大多数的创伤都是我带给荧的，在我死去以后，她也很快就能醒来……继续她该走的道路，就像现在我做的这样，在你看得很重的这可笑的天空打开一个破口……”43DA5
“就像你刚刚说的，我的那一刀现在已经无法再做到打破天理的规则……但我仍是让它薄弱了很多很多，我可以肯定为了避免更糟糕的情况，你会继续用你的身体去代替它承受伤害。”43DA5
“要么这天空变得对她而言随手可破，要么你这个最后的维系者就这么像其他那几个一样不见了踪影……至少现在这一切都能走向我愿意看见的结果，所以我不但平静……我甚至这十四年里都未有像现在这样平静过。”43DA5
说完这些，祸斗还想要张启唇齿发出声音，身体却已经不自控地软倒在了血泊里。43DA5
不远处的一心长刀倒映着他的脸庞，那像极了他那位造物主模样的面容也让他的唇抿得更紧了些。43DA5
“我解释…完了……现在……继续那个最开始的问题吧……”43DA5
“在看到现在的我时……你会是什么想法……是厌恶、仇恨、还是如先前那般的鄙夷，与平静？”43DA5
那询问的声音越来越轻，不知从走马灯中看到什么的祸斗那张有着几分错愕的小脸上还依稀有了些许好看笑容。43DA5
“而不是让我就在最弱小的时候永远地长眠在大海里？”43DA5
如果可以的话其实他也想欺骗自己说现在有一个爱着他的人回来了，但从小到大他一直都知道的。43DA5
“……如果原因……是我这样的劣质品不可能达成你的期望，不管怎样都成为不了你想要的「质料」……那你不应该和她一样，至少不应该连毁灭都不肯予我。”43DA5
祸斗伸手攥住了那一心长刀的刀身，抹着鲜血半撑起了手。43DA5
“……获斗是……你带来的，还给你我愿意……我欠你的命……现在也还了，但我不再爱你。”43DA5
“我恨你，而现在这些更多的……就留给你来恨我吧。”43DA5
那个小丝囊被祸斗尽可能地抛到了阿斯莫德的脚下，丝囊里已经成了碎片的那枚神之眼沾着鲜血掉落了出来。43DA5
这一刻，阿斯莫德像是出现了什么致命的错误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43DA5
祂像是也同样在走向死亡，似乎不自禁地微微张了张嘴却又一次紧闭。43DA5
那个曾经可以为他付出一切的“系统”是祂仿造天理分离出来的一部分子程序，那祂为什么无法回答呢？43DA5
【解答：没关系的……我仍会永远爱你，我亲爱的小祸斗……我永远爱你……】43DA5
【因为我知道……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人比你更深爱着一切的美好，更珍惜这个世界的一切……】43DA5
【但是……我真的好想好想……哪怕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你，无忧无虑地长大……】43DA5
因为答案只有这些，无法毫无保留地回答祂的困惑，这些答复的价值仿佛永远无法与他的生命等价。43DA5
阿斯莫德看着彻底放松下来的祸斗，依稀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过来。43DA5
或者说在祂沉默的那一刻起，祸斗就已经不再需要答案，至少他不想再见到现在的祂了。43DA5
甚至如果条件还能允许，他一定会选择哪怕无比艰难地背对着祂向着爬远，一直到鲜血蜿蜒出冰凉的痕迹，即便那痕迹轻微得好像从未存在过，他也一定会一路爬到边际，漫无目的地向着下方的天空无意识地摸索坠下。43DA5
“……对不起，孩子……这个世界对你来说是黑色的。”43DA5
阿斯莫德缓步走到了祸斗的身旁，一边抬头眺望着远方一边同样跪坐在这血泊里。43DA5
祂眸光平静地轻轻抚摸着祸斗的头发，自始至终都没有恨过对方。43DA5
“身为天理的维系者……我是不被允许拥有爱与恨的，我也曾想过，也许最起初法涅斯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以第二王座的身份将征服了巨龙的第一王座尼伯龙根击败，至少不该心软地将他放逐出去。”43DA5
“法涅斯……祂不该因为这些爱与恨把巨龙的力量都带给世人，给他们亲自用双眼注视星海的机会。”43DA5
“待到尼伯龙根以第三王座的身份，带着世界之外的力量重新回到这里之后一切就都走错了……法涅斯在杀死祂的那一刻，所剩下的力量也只能够做到这一步，那些顺着祂的步伐到来的存在……总会发现这里。”43DA5
“我是最后的维系者……我没有权力去做到和法涅斯一样的事情，比如深爱着你。”43DA5
阿斯莫德低垂着头，伸手轻轻地抚摸着祸斗眼角那生来不应该有的泪红眼影。43DA5
“法涅斯错了，祂热爱的世人只看见了尼伯龙根带来的世外之力，那个叫坎瑞亚的国度不可能做到连尼伯龙根都做不到的那样，让提瓦特大陆的生灵能够在与元素力完全相反的那些深渊之力中活下去。”43DA5
“星海外的双子却听见了这些声音，他们纯洁无瑕……就与最初的法涅斯一般，所以我不能让他们和法涅斯一样只站在世人的角度去打开这扇外界的大门，必须至少有一个要站在神明的视角上。”43DA5
“而那时候的他们加在一起……才是这个世界的新神，或说是新世界的原神。”43DA5
祂看着自己手上那些不可能愈合的伤，和天空边际仍在蓄势待发的那一道深邃危险的刀光。43DA5
“也只有这样的他们……可以做到法涅斯和尼伯龙根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世人可以像你一样兼容着世外之力与原初之力抵挡这来自天外的浩劫，而促成这一切就是我的使命……所以对不起，我亲爱的小祸斗。”43DA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