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过了大半月后，天气越发清凉，甚至带些许寒，面临丰收完后，各地的花草不再献礼，而是迅速衰败。42Ts9
任凭谁都不愿意在临冬之际作战，各地的战报逐渐消停。42Ts9
王家法院却得到一桩棘手的案子，报纸上的忧虑也被引爆，有好些个写手一大早就往珀黎嘉瑟区的广场一角，那就是拉锯战的要点之处。42Ts9
薇若妮卡记得前夜大风刮来，带着刺凉和忧虑，在阳台桌前安睡，在她的前头，是《格拉特芒格的救赎》。42Ts9
如果深究这本书的故事，同样是利用法律和智慧训得救赎之路的人，格拉特芒格被诬告杀人陷入长期的诉讼，最后与他的朋友寻找真相，并送诬陷他的亲人——真正的凶手送进牢狱。42Ts9
这一次，她的父亲涌现在她的脑海中，看起来并不壮实的男人，甚至有些偏瘦，金白色的波浪卷发十分蓬松，皱纹也不多，胸前的领巾有多重波浪式的褶皱。42Ts9
“我曾告诉你，善良是这个世界最美好的品质，就像你一样珍贵，却未曾以及善良也需要它的护卫。”42Ts9
“爸爸，我能怎么办？”薇若妮卡转身看着父亲，若为无力地问。42Ts9
“必要时候，向它的敌人挥剑。就像是格拉特芒格为自己辩护般，发出微弱却令人惊诧的声音，那份表露真相的言辞，就是击穿邪魅之人谗言毒计的最好招式。”42Ts9
她摇摇头，“可我感觉它却很虚无缥缈，白纸怎么能和利爪硬碰硬呢？”42Ts9
“我的女儿，那不能只有一张纸，而是很多，律法的战场很需要纸，也需要言辞，因为它们就是兵，它们是武器，它们是士气，它们是步伐。”42Ts9
卡洛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让这些话语以不可磨灭的印象刻画在他们心中。42Ts9
在洛那修斯特城内的一座阁楼里，那间小书房，很多古老订装的书籍，它们或多或少都被磨损，就像薇若妮卡的后背，留下疤痕清晰可见。42Ts9
薇若妮卡再次梦醒，颓气一扫而空，拨弄自己的长发，像往常一样收拾打扫，和其他姑娘不一样，她习惯把头发留长，梳理自己的刘海。42Ts9
其他的女孩和妇人都把头发扎在后面，后脑勺位置稍微浓厚。42Ts9
她现在也能主动地和邻居打招呼，偶尔送上果仁和糖，如果有什么补丁活，也能胜任，周边的人对薇若妮卡印象很好。42Ts9
这一天她特意向克莱尔请假，毕竟自己的工作也需要交代。42Ts9
拉兰诺斯一家在庄园等候多时，随行的劳斯丹德大人和罗克娜也不容错过，毕竟两家受邀为其讨个公道。42Ts9
但娜莎就只能被落在家里，宅邸需要有人坐镇，她深谙母亲的意思，仅仅和薇若妮卡说一声招呼：“墨利不会让不义的一方获胜，你尽管去，我们都爱你的。”42Ts9
拉兰诺斯之女赠与她贴脸礼之后，看着六匹马快速穿行在前往城内的玻璃仑斯大道。42Ts9
当天潘诺一带的卷层云厚沉密集，太阳还能眷顾大地，萝莉感到有些寒冷，回头走回宅邸拿到母亲做的小披肩，还扣上布做的白雏菊胸针。42Ts9
不过，惊喜总能在落寞沉寂之间凿开裂痕，拉特利耶从城里回来，正想着要见大小姐一面。42Ts9
脚步声被故意捎走，只有耳勺后翘起的棕毛，扎在庄园栅栏草丛的一道小口子。42Ts9
这步伐，弓着腰，颠着腿，若不是这身白净的浅土色背心，它的外面还套着蓝袖白皮大衣，说是入宅盗窃也不为过。42Ts9
岂知娜莎正好站在栅栏大门前，四处张望，麻雀的尾巴毛被盯梢得一清二楚，她吩咐仆人，把巴掌大的勺子递给她，并并装满水。42Ts9
阴森可栗的笑容不漏杂声，直到椰子正好落在勺子下面，顺着嘲笑被淋湿得一滴不剩。42Ts9
“你知道我在这。”他瞅着娜莎，连忙把头上的水尽量扫去。42Ts9
“被你玩坏了。”拉特利耶瞪着娜莎，眼皮没多少力，喉咙还发出“呃”的声音。42Ts9
大小姐抓着他的手，奔跑在步入宅邸的大道，路上还绕个圈，他们雀跃兴奋，一跃站在最前的台阶上，鸽子正好落在他们手中，随后又飞走了。42Ts9
“真好啊，就在这个美妙的清晨，我们把鸽子放走，坐落在女士的宅邸里享用饼干和牛奶。”42Ts9
娜莎不太喜欢这个说法：“我这么快就变成女士咯？不至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希望自己更像是现在那样，我很满意自己，还有你。”42Ts9
拉特利耶稍微吐舌，“再怎么说，能够见到大小姐，往日的开心始终不变。”42Ts9
茶几的摆放有些一样，在来回的谈话之中，意想不到的饼干消耗量，引起他们的警觉，正想要袖手旁观，却听到被噎着的声音。42Ts9
拉特利耶从沙发底下拽出人偶，猛敲她的背部，一阵拽击过后，剩下半条被狠甩晕过去的偶命。42Ts9
“如果先生能稍微优雅一些，我也许还会亲自给你冲茶，不过看来不必要咯。”42Ts9
她的口吻，反映出和她表情不一致的诙谐，如果娜莎不介意头顶上挂着半块饼干，以及一旁瘫痪的考奈薇特举起的两根手指。42Ts9
作为赔罪，拉特利耶从母亲那里学来的泡茶手法，此时就能大派用场。大小姐自然觉得欣喜，待到考奈薇特神智恢复些，这些红茶更能醒神。42Ts9
“看在红茶的份上，我原谅你。”人偶满脸享受，头昂得不过分。42Ts9
拉特利耶只是呃两声，随后脑海里的串出一句长话：救赎何以变成祸害？42Ts9
“这不对，你要不是因为我，你还指不定噎得无法自理。”42Ts9
他们在沙发旁谈了很久，甚至下了几盘象棋，双方出奇地打成平手，这种诙谐而宁静的氛围很容易让他们陷入沉思。42Ts9
娜莎皱着眉，舌头上下摇摆，看着倒在一地的棋子，又肆意撩拨，她感到沉闷，要不是她的心腹在，估计就瘫在沙发上睡着了。42Ts9
拉特利耶依旧给她们精心炮制红茶，又偶尔兼职仆人的角色，替一旁的女佣呈上饼干，他们很快又把软饼吃完。42Ts9
终于禁不住寂寞后，三人在庄园周围巡视，仆人最近也没什么工作，该清洁的地方一个也没落下，临时主人连家里陶瓷花瓶都没看到一丝尘灰。42Ts9
如果拉雅不在，基本上仆人的指挥统筹都由莎拉来做，娜莎有时候也会亲自下手，将自己的作业做完之后，就会如此消遣。42Ts9
拉兰诺斯之女尚要在家中坐镇，若是有她的长兄，自己就不会那么拘泥于这栋宅邸之中，她想出去，想着刚才的白鸽子，它是自由的。42Ts9
“我不知道薇若妮卡打败她的继母，就算不让我去看她，至少不要让我看家，多枯燥啊！”娜莎坐在凉亭，看着往来的鸟群，指着它们。42Ts9
拉特利耶托着下巴：“如果去查翁一带，门前的平原应该还能再你的掌控之内。”42Ts9
“但我想去的更远。”娜莎突然想起那张很珍贵的东西，连忙跑回她的卧室，不一会，就又蹦跶着出现在他们眼前。42Ts9
考奈薇特却劝解道：“前往国王的宫殿即便诱人，但风险太大，谁也不想见到后院失火。”42Ts9
“不过，我想亲眼求证一个疑问。”娜莎看着授权令上的狮鹫蜡印，“是王大于法，还是法大于王？”42Ts9
“你这么贴心，我也不会白费你的口舌。”她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挚友，不自然地撩拨头发。42Ts9
“《君主论述》[1]一书有说：王要守法，因法不是以一人诠释的，是一种基于王国所有人的信用之网，倘若从自己开始崩塌，它不会迅速冲击，而是潜移默化的崩溃。”娜莎并不觉得现在的情况，能令她安坐在藤椅上。42Ts9
“王座窥视臣民的满足感，不能和其他东西相提并论，先王路易还在之时，珀黎嘉瑟的‘旧豪宅’里面的书还没结蜘蛛网。现在可不一样，我的父亲说过：‘如果他突然要求收税，一切都合理合法，我们却无可奈何’。”42Ts9
“不，按照现在这个状态，王就是法，无论他是否守法，即便亲口推翻了也还是法，这是著名的诈术。”42Ts9
娜莎有些惊讶，她问：“难倒国王是这个王国最大的骗子吗？”42Ts9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们人类的事情，即便非常复杂，还能推断思考，也许你们的行径是假的也不一定。”42Ts9
与此同时，王家法院的口诛笔伐正准备开始，按道理来说，继承纠纷完全不需要如此惊动最高司法机构，劳斯丹德大人打算另辟蹊径，薇若妮卡在父亲的遗嘱得知消息，阿尔芬妮也许要比想象中阴险。42Ts9
倘若目无王法，也不至于明目张胆地派遣黑骑手三番两次袭击薇若妮卡，宪警也有他们的职责所在，贵族也不会令他们如此难堪。42Ts9
劳斯丹德手里有些证据，他缄默不言，坐在靠近大门外面的右边第一张凳子，手不自觉地摆在嘴边。门外的阳光正好直溜到走廊的一半位置。42Ts9
法院上的人越来越多，报刊上所谓的继承纠纷，恐怕只是冰山一角，很多写手的目光所及之处，就如站在门前照到的光芒许诺之地。42Ts9
因为当主审官诉说要控告的罪状，却是这种皱眉的表情：42Ts9
“被告人阿尔芬妮·索拉·德·南蒂洛瓦，被王家法庭，本王国最高司法权威，最高审判机构代表亲自控告，涉嫌数项罪名，封臣违逆罪（贵族叛国罪）、走私罪、贿赂罪、谋杀未遂、伤人罪、伪造遗嘱罪，由于案情严重，已经由佩尼萝高等法院转入王家法院介入。”42Ts9
这段话一经传出各人纷纷表示惊讶，富有魅力的贵妇，辗转在沙龙之间，在罗艮蒂瓦和蒂洛瓦一带有不小的影响力，怎么会混在这种事情里。42Ts9
更何况，自己的娘家有的是钱，生活就算拮据也不至于沦落到商人地步。42Ts9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窃窃私语之际，主审官要求大家肃立，并要求众人起立。42Ts9
它只是一种象征意义，因此很快就结束了，仅仅是唱其中的一段而已。42Ts9
颂歌环节结束以后，又多出一位拘谨可爱的女士，与其他人不一样的，似乎她很不喜欢受规矩所限，似乎是特意逃避这一仪式。42Ts9
她就坐在劳斯丹德的靠最右尾一张凳子的对面，也同样拿着手抄本，还左顾右望，巡视大家的反应。42Ts9
这让劳斯丹德有些意外，他如果没有眼花缭乱，没有出现幻觉，也没有神情恍惚，那么的确能认得出来。42Ts9
这件案子已经到了连王室都要派个亲属瞄一眼的态势。若欧列尼人看到这样的场面，也不得不啧啧称奇。42Ts9
在阐述案件的详情以后，作为原告——王室政府手上掌握着相当的证据，劳斯丹德的第五中队早就将可信证据上呈，连同卡洛的遗嘱一部分，他写的告密信件，以及附带的证据。42Ts9
对于主审官的认罪问题，她一律否决，直到这一个问题：42Ts9
“被告人——德·南蒂洛瓦女士，你承认对薇若妮卡·德·罗艮蒂瓦和拉雅·格罗什贝造成的伤害罪吗？”42Ts9
阿尔芬妮后悔地表示：“是的法官大人，这是我的错，是管教手段不当的结果，我认错。”42Ts9
劳斯丹德倒是冷眼一笑，他心想着就连杀人未遂也不认，却投了伤人罪的道，很明显是避重就轻，跨度不大地翘着二郎腿，背靠凳子自觉悠闲。42Ts9
不过这么一来，拉雅能提供的证据完全失效，只能被撂在一边。42Ts9
贵族面对伤人罪名完全可以以多倍赔偿抵消要牢狱的惩罚，这不足畏惧。42Ts9
主审官问最后一个认罪问题：“被告人——德·南蒂洛瓦女士，你承认伪造遗嘱，对薇若妮卡·德·罗艮蒂瓦的继承权权力造成损害吗？”42Ts9
“为什么要倒打一耙？阁下莫非认为我是那种无耻之徒吗？我不承认。”阿尔芬妮冷静地反问道。42Ts9
这言辞整得在座的公众席稍有骚动，写手倒是平稳发挥，早就开始抄写筛选了。42Ts9
辩方律师是著名的诺尔尼弗伯爵德·热吕，曾任职过驻欧列尼的大使，也是促成弗欧和解的人。42Ts9
能为自己做辩，又不是专业律师的人十分罕见，既然有这样的胆量，那就足够证明她有备而来。42Ts9
她自始至终都捏着羽毛笔，来回扫动自己桌上的纸张，感到很无聊。42Ts9
主审官的做法是由浅到深，以情节和罪名严重性质分别说起。42Ts9
德·热吕率先发问：“被告德·南蒂洛瓦女士，请问你认为自己的儿子宣告在国王大宴上声称自己是罗艮蒂瓦公爵，他的继承权是由谁来担保？”42Ts9
“可我见得国王并没有理会，按礼节国王是该去应礼的。”他冷漠地说，并继续提问：“倘若国王不回应，能否作为一种继承权的质疑？”42Ts9
阿尔芬妮当场笑出来，她觉得这是无稽之谈：“这并没有必然联系，兴许是不注意呢？而且我们也有纹章官核实过，否则不能入场，在我的丈夫死后，继承也及时上报了。”42Ts9
诺尔尼弗伯爵也不禁附和着笑，这不是因为赞成，而是更大的质疑。42Ts9
他令当时的纹章官出来作证，内瓦男爵德·格斯茹拿着两本厚重的皮革装订书籍，书页都有三根手指叠起来厚。但反查也有一段时间，原本安静的法庭又出现一些不安分的谈话。42Ts9
“可我记得，你的儿子当初是以洛那修斯特伯爵的身份进去的。”德·热吕指着登记的一页，言之凿凿的说。42Ts9
主审官问：“请问纹章官，你们纹章院的记录，以及当初国王大宴的审核也是如此认为吗？”42Ts9
“是的，当初我还说：‘以洛那修斯特之名，你自然可以进去。’可我对于他自称罗艮蒂瓦公爵，我一向不喜欢得罪人，婉转的阐述更能少一桩事情。”42Ts9
阿尔芬妮想要插话，不料内瓦男爵德·格斯茹语调又高一度，盖住她的话，他继续说：42Ts9
“纹章院对卢克·阿莱特·德·罗艮蒂瓦于洛那修斯特伯爵头衔的宣称得以确认，老公爵卡洛早有记录，采取提前核对的方式。但抱歉，我在遗嘱上看，除了洛那修斯特伯爵以及庄园遗产归他所有，剩余现金和债券由夫人的三个子女平分，再无关于罗艮蒂瓦公爵头衔的消息了。”42Ts9
纹章官拿出卡洛的遗嘱，又补充道：“我这里只是副本，老公爵为了核对，以两个蜡印和盖章识别，正本和副本能以核对就为真。”42Ts9
主审官让阿尔芬妮递上她自己手头上的遗嘱鉴定，王室鉴证组专门查看，两者的书写十分相似，内容却不一样，阿尔芬妮那份宣称对罗艮蒂瓦公爵头衔的继承权在她的长子身上。42Ts9
眼见着都陷入疑惑之际，诺尔尼弗伯爵只能传唤被害人了。42Ts9
[1]：《君主论述》是弗兰格亚国王“天才”腓力三世【LIII.1341-1350在位】与掌玺大臣德·鲁瓦拓讨论治国理政的语录，出版于LIII.1536年。42Ts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