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祸苍龙可是想到了什么？”看见特丽埃拉这边皱眉头，史艳文在一旁问道。kY11G
“想到了些与苗疆相关的情况，却和那名怪人关系不大。说到底，这名怪人也罢，月凝湾的事件也罢，都是苗疆棋盘上的被各方拿来利用的棋子罢了。只不过自诩中立的铁军卫，似乎不再打算作壁上观了。有鉴于此，造天计划接下来的行动，也需要进行些许的调整了。”kY11G
“就不知造天计划将做如何打算？”史艳文问道，只不过连他自己都没指望得到答案。kY11G
“造天计划的方针不会变化，尽量缩短动乱时间，尽量减小动乱波及范围。以及——阻止伏羲深渊的开启。”特丽埃拉做出了回答，但并未给出明确的答案。kY11G
“史君子曾于前朝官拜太子少师，当知宫闱之内的险恶不下于江湖之中的刀光剑影。如今苗疆这一局便是如此，前代老苗王一意孤行之后遗祸至今。而这滩浑水，造天计划可以无视前因后果强行趟过去。史君子汝不行，可别忘了，汝之亲弟依旧与苗疆有着藕断丝连的各种关系，就算那位万恶罪魁自己认为已然脱离苗疆，相关各方依旧可以利用千雪孤鸣来进行要挟。届时，史君子汝又当如何？”kY11G
“这……”听到特丽埃拉如此描述，史艳文也陷入了短暂的迟疑之中。kY11G
“也正因为此，吾个人建议，史君子现在从这一局之中尽快抽身，待到苗疆方面启动开启伏羲深渊的计划之后，再做动作也不迟。”kY11G
“然，毕竟只有颢穷孤鸣决定开启伏羲深渊，他才真正地落入竞日孤鸣的陷阱之中，而如今，织网者恐怕还要多一个铁军卫军长。唯一的疑问在于，铁军卫与北竞王府之间，是各有算计，还是暗中合作。但这个疑问并不影响最终的结果，苗疆王权易主。”kY11G
特丽埃拉闻言轻笑了一声，“现任苗王好大喜功，对于颢穷孤鸣而言，如能挟伏羲深渊地气之势鲸吞明廷土崩瓦解的中原，他将是苗疆史书上绕不过去的人物，甚至‘王上加白’。待到彼时，苗疆与中原，恐怕就不能满足此人的胃口了。既然现任苗王如此，那苗疆内部因为宫闱旧事而引发的政权更迭，造天计划既不愿断这家务事，也乐见野心者落幕。”kY11G
“说到底，苗疆因前代苗王而起的这一局，终究要有一个结果——无论外人是否介入。”特丽埃拉对陷入沉默的史艳文说到，“放任竞日孤鸣算计颢穷孤鸣已然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的结果。在这两人之外，还有个几乎无法理喻的天阙孤鸣囚禁于苗疆禁地之中。作为前代苗王废长立幼的牺牲品，又被镇压在罪海七恶牢三十年，本就性格糟糕之人想必不会在这三十年后变得平和恬淡，一旦被释放，势必会依仗其武力对颢穷孤鸣一脉发动报复。同时也必然会有相关部族利用此人的身份，依附在其周围，掀起更大规模的苗疆内战。而这一系列的结果，也是造天计划一直在极力避免的。”kY11G
听完特丽埃拉的解释，史艳文也不由得轻叹一声：“也是劳烦造天计划的诸位了。”kY11G
“只不过若是俏如来那位师尊在此，那人势必要问一句：‘倘若撼天阙逃离罪海七恶牢，造天计划还要直接杀人灭口不成？’”kY11G
特丽埃拉的自说自话毫不意外的让史艳文有些尴尬，即便是在江湖之中摸爬滚打多年，面前这人的说话习惯依旧让人难以适应。kY11G
“造天计划之意一直未变，如果可能，吾也乐见苗疆能自行解决自身问题，一如当初中原与西剑流之和谈过程。但如果出现内部战乱风险，并且有向外扩散的趋势，在苗疆内部力量无法再短时间迅速平息战祸的情况下，造天计划不会忌讳用杀人的手段来解决问题。即便，要杀很多人。”kY11G
特丽埃拉说完最后一句话之时，无论是对面的史艳文还是站在一旁的绿莺，都清晰地看见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紫色光芒，也确实地感受到了一股来自眼前金发银袍之人身上某种实质化的杀意。kY11G
但这杀意几乎是转瞬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像是什么错觉一般。而说话之人的话语也在杀意消失的一刻继续了下去。kY11G
“另外，以下是吾个人的一点建议。史君子此刻应当关注的是中原，而非苗疆。眼下墨家钜子与九算之一玄之玄的争斗箭在弦上。玄之玄自不必说，与魔世侵略军暗通款曲的黑瞳组织正是此人一手建立的。另一方面，身为俏如来目前的师尊，默苍离的谋略确实当世少见，只不过此人的行事风格却过于极端，不适合在没有他人干预的情况下单独教导俏如来太长时间。在这一轮的成长过程之中，俏如来，需要，他的父亲。”kY11G
特丽埃拉几乎是一词一顿的最后总结说得史艳文有些猝不及防。毕竟史家长子当年出家就是因为某人桃花债太多，如今面前之人把话题扯向了这个方面时，他本能地想推说俏如来已经成年，可以独挡一面之类的。但面前这个年纪成谜的金发女子却用异常严肃且认真的目光把史艳文到嘴边的话给瞪了回去。kY11G
“史家人，亦属天下众生之中。固然这个身份注定了在天崩地陷之时要站在他人之前，但不代表这个身份就活该被轻易放弃。轻个人生死可称无畏，轻他人生死，叫残忍。六祸苍龙言尽于此，至于史君子听或不听，都不影响造天计划接下来的安排，请。”kY11G
与史艳文的这次接触在绿莺的眼中看来无疑是不欢而散，在跟着特丽埃拉走出一段距离后，耐不住的内心疑问的绿莺向特丽埃拉提出了自己的问题：kY11G
“这世间，只有一个史艳文。”特丽埃拉慢条斯理地说道，“但在史艳文的概念之中，史家人的牺牲是理所当然的。一如默苍离藐视天下，史艳文的这种是家人生来就为牺牲的概念，迟早会反噬自身。”kY11G
虽说在造天计划的干涉之下，原本被史艳文一手打造成反派角色的小空在这个时间线已经基本不可能再重蹈覆辙。但没人能保证各种机缘巧合之下，会不会发生什么别的变故。kY11G
“前辈之意，是否是庄周之‘圣人不死，大盗不止’？”kY11G
“非也，”特丽埃拉摇了摇头，“圣人之生死，与大盗并不构成绝对的因果关系。司马家执政的玄朝倒是没有圣人，仁义礼智信五常皆欠之辈不是坐北面南就是身居显赫。结果呢？满眼腥膻大盗。就不知战朝的庄周若是目睹玄朝一代三天两头的王师败绩、改元、大赦又会作何感想？”kY11G
“不过史艳文的那句话还是有意义的，即江湖凶险，如果没有十足的力量与坚定的意志，激流勇退方为上策。”特丽埃拉最终把话题绕回了绿莺身上。kY11G
“‘激流勇退’，可江湖之大，又能退到哪里呢？”绿莺自言自语地说到，随后她看向特丽埃拉，“而且造天计划的诸位前辈，不也没有如此选择么？”kY11G
特丽埃拉闻言轻笑了一下，“进行选择的前提，是有选择的资格。绿莺姑娘汝之手以及影形一族的易容奇术，退而自保显然绰绰有余。但想要入世，仅凭一身武艺，还是有些困难。想想史艳文、藏镜人、黑白郎君。这三人武功已然是天下罕有，但汝能想象他们三人单凭武功就掌控一州之地么？”kY11G
绿莺果断地摇了摇头，无论是她在忘今焉身边对于权谋之事的耳濡目染，还是影形一族对于新人的培养之中曾经只言片语提及的相关内容，都不支持这个结论成立。kY11G
“同样，造天计划制胜之关键，亦非武力，而是情报。但从另一方面来说，缺乏一定程度的武力空有智谋，那就变成了当世墨家钜子所面对的困境，遇事必用奇谋，动用奇谋诡策就很容易将少数亲朋好友挂上他那血色琉璃树。总结来说，入世平天下一途，需要用到的东西很多。尽管都不需要样样都为天下前十，但也是存在门槛的。而且相比万雪夜仅仅是追求武道之上有所成就，同时贯彻仁刀一途。绿莺姑娘汝现在需要做的，反而是理清自己想走的刀路。毕竟即便是不甘于激流勇退，入世之途也是多种多样的。这个问题也不急于给出答案，接下来吾等要与另一路会合，之后赶往九脉峰赴一场意外之约。如此算起来，明日此时吧，就刚刚的一系列问题给吾一个大概的答案，有困难么？”特丽埃拉说完之后歪着头看向绿莺。kY11G
特丽埃拉明显有变化的说话方式无疑让绿莺有些不适应，她能感受到对方的态度似乎起了一些变化，但无法理解究竟是怎样的变化，唯一能确定只有面前之人不会害自己。“明日此时，绿莺定会给前辈一个答案。”她回答道。kY11G
“倒也不必逼迫自己硬想出来一个答案，”特丽埃拉说到，“吾知晓，身为影形，过着自己的人生几乎属于奢望。那玄之玄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至心性偏狭，将出人头地作为毕生目标。而突然之间让汝设想如若有第二种选择将会如何时，也着实有些强人所难。所以，不急，不急，有个模糊的方向即可。”kY11G
[所以，琪琪你这算是正式对绿莺“下手”了？]在与马婧璐和万雪夜回合互通情报之后，马婧璐在传音入密之中向特丽埃拉半吐槽半询问地说到。kY11G
对于已经形成某种刻板印象的事情，特丽埃拉显然懒得吐槽了，[随你怎么说了，反正我也只能说，选择权都在她自己身上。如果真想折腾出一点事业，我不介意从我那边调动点资源帮她煽风点火折腾一下。]kY11G
[都说了，人家在这边有家有业的，为啥非得给人挖过去。而且我们又不是无限空间那群有集邮癖好的家伙。而且什么叫忽悠，别的不说，从你开始，泰莎、还有今年那几个新人，哪个是我“忽悠”进所里的，不都是明确告知的情况下自己选择的么？]kY11G
[你说的道理肯定没错，不过我作为事后诸葛亮的角度来讲，你当初对着绿莺用摄魂夺魄有点多此一举。真要让她见识过之后……]kY11G
[——不是每个人都是四无君。]特丽埃拉直接否定了马婧璐的“遐想”。[而且你是没听王副所长那边讲的招新段子，这种文化冲击是招新效果最差的。]kY11G
[少拿八字没一撇的话挤兑我，而且，你真要想招人自己招嘛。非得让我这边先过一手算怎么回事？]kY11G
[我要有那水平早就玩明白独立工作室不用受那群老板的气了，还用跑到东南亚去拍广告结果遇上恐怖分子么？]谈及往昔旧事，马婧璐话语之中也是感情颇为复杂。kY11G
[那反正到现在结果都还好。这不姜素云那边也给你挂上经纪人的名号了，至少你的业余时间不用看那堆倒霉的剧本了不是？好了，算算时间，留出让休息的时间后我这边该去九脉峰那边跟苗疆大祭司见一面，看看对方到底什么意思了。绿莺和万雪夜，你带着我带着？]kY11G
[你带着吧，我这边接着找那个怪人，打起来不一定能完全保证她们俩不被刮到。]kY11G
在月凝湾附近的密林深处临时搞了个露营地休整了一段时间后，特丽埃拉便带着万雪夜与绿莺于夜晚启程，前往九脉峰方向。kY11G
对于万雪夜与绿莺两人来说，这些日子已经让两人习惯了跟着造天计划的几位年纪怎么看也没比自己打多少的前辈在江湖上跑来跑去的生活。只不过两人的状态还是有所区别。万雪夜把这种在武林各处奔波，有时还能清理个山寨的生活看作是践行万曙天仁道的一部分。而绿莺则单纯是离开了忘今焉又不想回到影形族内再被人什么人雇去的生活而就糊里糊涂地跟下来了。kY11G
但这两位已经跟着造天计划跑前跑后将近月余的武林新人在九脉峰如同迷宫一样的山中洞窟见到苗疆大祭司的时候，还是被对方向特丽埃拉说的第一句话震得有些麻：kY11G
冷着脸侧身让过了对方向自己施的礼之后，特丽埃拉眯着眼睛打量对面的拄着手杖的大祭司与搀扶他的阳九昊师徒二人，同时向对方说到：“久闻苗疆大祭司占卜之能，昔日一道卦辞便判了替苗疆征伐多年之大将的命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啊——有些事情，可知，却不可说，更有些事情，最好连探知的念头都不要有。大祭司今日之处境，不就是最好的印证么？”kY11G
“天狼台奉王命，当忠王事。”大祭司不卑不亢地回答道。kY11G
“既忠于王事，今日前来，可是为了将吾捉拿归案？”特丽埃拉话里满是讽刺意味地反问到。kY11G
“今日前来，是为替苗疆众生求一条生路，孤鸣王室纵有诸般倒行，也还恳请祸皇龙威开恩，莫要斩尽杀绝。”kY11G
“哈，”特丽埃拉闻言不禁冷笑了一声，“就不知道大祭司的哪条卦辞判定了吾要杀尽孤鸣一族？”kY11G
“‘皇龙跃升干戈创世，紫耀君临烽火无边，血河浩劫禁绝六祸，玄机降世困锁九龙’。祸皇为求天下止武而发动的——”kY11G
“好了，”特丽埃拉并没让大祭司解说下去，“大祭司的扶乩之术究竟如何吾已经知晓了。于此，吾只能说大祭司汝占卜的结果与今日苗疆并无多少关联。卦辞之中的前尘旧事既不能作为六祸苍龙今日行事之参考，也不能拿来判断造天计划未来之目标。只不过既然涉及到了九龙，恐怕只会激起试图开启伏羲深渊的苗王，对吾进一步之重视吧。”kY11G
“完整卦辞苗王不曾知晓，如今天狼台由献上王骨的魔门世家步霄霆代为管理，老朽不过处于赋闲修养状态罢了。”kY11G
“据王宫内侍说，是西剑流的魔之甲。”扶着大祭司的阳九昊回答了特丽埃拉的问题，“一同献上的还有一本据称是原版的九龙天书。”kY11G
“也就是说，苗王很快就要开启伏羲深渊了？”特丽埃拉皱着眉头问向面前两人。kY11G
“非也，目前苗王尚缺一项王骨。”依旧是阳九昊代为回答，似乎收集苗王宫方面的情报都是由他来操作的。kY11G
“哦，是么。”特丽埃拉回应道，显然她不打算纠正对面之人在情报上的错误。按照目前来看这位大祭司要么是压根不知道北竞王要反，甚至铁军卫也有自己的打算，要么是也在揣着明白装糊涂。kY11G
“祸皇似乎对这些情报并不感兴趣？”大祭司也看到特丽埃拉明显敷衍的神态。kY11G
“首先，莫再唤吾祸皇，这个称谓在今时今日只会徒增烦恼。其次，直到现在为止，大祭司都没有说出这次约见的真正目的。吾猜想，能说出忠于王事之话之人，应该不会在看了几段破碎的往昔之影就起了改换门庭的想法吧？那么这样一来对双方来说，就只剩下有限的合作。然而合作需要筹码或能力的互换……算了，就让吾直说了吧，大祭司二人来此究竟所求为何？是造天计划的庇护，还是说，二位对即将爆发的苗疆内战有些不同的见解。”冷着脸的特丽埃拉说到。kY11G
“老朽之来意，一如方才所叙。”拄着手杖的大祭司用略显虚弱的话音说到，“只不过个中内情，确实不单单源自对于尊驾的卦辞。”kY11G
大祭司点了点头，但接下来的解说完全是由阳九昊代劳的。而特丽埃拉也算是了解了对方的来意：kY11G
在伤势好转苏醒之后，由于之前占卜的结果过于夸张，于是大祭司又在私下进行了一系列的占卜，从苗疆国运到苗疆各个具体重要人物几乎被看了个遍。然后大祭司就被复杂且充满矛盾的情报给整懵了。kY11G
而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修养，大祭司与自己的弟子开始整理手上各种只言片语且内容相互矛盾的卦辞。并很快得出了一大堆对于苗疆，或者更精确一点——孤鸣王朝并不算乐观的结论：kY11G
苗王，颢穷孤鸣，难逃一死。死亡时间或早或晚，但总归在几个月内就要应验。kY11G
第二、在颢穷孤鸣死后，苗疆会立刻陷入内战之中。然而内战时间、内战各方都是何人乃至内战结果这几个关键要素则是一团糟，反正苗疆朝堂上任何有名有号之人都可能参与到这场内战之中成为一方。kY11G
第三、对于苗王子苍狼的占卜结果能稍微好一点，总结下来是他能继承王位的几率存在，但非常小，内战之中身亡与幸存的几率对半开。kY11G
而在对这些占卜结果进行某种溯源之后，大祭司发现苗疆国运以及一干相关人等的运势变化似乎都能归结到突然出现的那位“六祸苍龙”身上。于是结论就很简单了，凭借自己一副残躯去找那个“六祸苍龙”赌一回，如果能成功的消除此人对于苗疆整个国运的影响自然更好，失败了自己已然为苗疆百姓尽力，九泉之下面见先人也无愧于心。kY11G
但这事实际操作起来在特丽埃拉角度看就有些难绷，虽说并不介意别人把自己当作什么恶人或者反派来对待，但折戟沉沙被人苦境部分人当作险恶之所的前提是特丽埃拉和乐烽烟从欧阳世家现世开始真就和什么杀人狂一样灭掉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组织，而不是因为什么摸棱俩可的谶语预言。kY11G
“苍越孤鸣等人的性命，造天计划不会去动，也不会允许其他有心人为了在苗疆内战之中获取某种程度的优势而作越限之行。”特丽埃拉说到，“同时，造天计划也不会乐见苗疆内战旷日持久、生灵涂炭。这场内战，当是上代苗王遗留之事的一个结束，造天计划希望流血的斗争局限在孤鸣王朝高层，而不是整个苗疆。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有些人注定会死，比如颢穷孤鸣。有些人会离开苗疆，或许终其一生不得回返，或许在几年之后便回归故里。至于这一局的核心，三项王骨开启伏羲深渊，一定会进行，也一定不会成功。”kY11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