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身着正装的男人正随着晚高峰的人流，朝地铁口赶去。lr384
虽然降雨主要集中在涩谷，但不远处的这里也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可很不幸，他的雨伞刚刚落在了国会议事堂。lr384
男人一边用公文包挡在头上遮雨，一边咒骂着：“我真是他*的服了，居然让我去给外务省跑腿，我又不是公务员……内阁什么时候开除几个老不死的酒囊饭袋，多找些年轻力壮的有为青年啊？！”lr384
男人肆无忌惮的抱怨引起了路人的侧目，但他并不在乎。他急匆匆地冲进千代田线的地铁站，在闸机刷完卡后，扫了眼手表的时间，终于长舒一口气，放缓了脚步。lr384
当男人乘着慢悠悠的自动扶梯走到站台时，恰好赶上地铁入站。但他仍不慌不忙地走着，与周围向争先恐后向车门涌去的乘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lr384
只见他闲庭信步地踱到站台角落的立柱旁，从容地确认四下，然后又一次抬起手腕，确认起时间。lr384
“好，来得及……还有三分钟开门。”他自言自语道，“就在这等吧。”lr384
说着，他依靠在立柱上，拿起手机打算随便看点什么打发时间——恰好在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lr384
看着来电显示，他不禁嫌麻烦地皱起眉，可最后还是后接了起来。lr384
接起电话后，他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恭敬：“博士……嗯，我已经回来了。你说……鸢娓的手机被……？”lr384
而对方接下来的话，更是令他惊讶到瞳孔猛地放大：“什么……？！雨……？我……我确实淋到雨了——我明白了。我现在就进行紧急处理……”lr384
他以最快速度脱下看起来就很贵的定制西装，毫不犹豫地丢在地上，然后连着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可这并没有让他的紧张得到舒缓。lr384
他有些神经质地东张西望，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可周围可见之处，只有等待地铁的平常乘客而已。lr384
只要从这里上车，去没下雨的地方，换掉被雨淋湿的衣服就好。lr384
没关系。我们是收容异常的“猎人”，我们绝不会被“猎物”的虚张声势吓倒。lr384
——他回忆着另一个国家刚刚出生两个月的孩子，试图重振勇气。lr384
男人明白，只要走进那列车，他就暂时安全了——对手的能力再怎么强大，也不至于在这么多人面前违反协约伤害自己。lr384
距离车门已经只有一步之遥，精神紧绷的男人开始祈祷：千万不要有意外……千万不要有意外……lr384
就在这时，他的脑中忽然闪过了一段记忆：一片狼藉的飞机头等舱里，有着火红头发的女人褪去防化服，跪在血泊之中，疯狂地咀嚼着什么；这还不算完，接踵而至的，是另一个更加诡异的画面：丝丝缕缕的金发从男人的手中落下，而失去秀发的少女即使昏迷不醒，手里仍禁握着相机——lr384
胃酸上涌，恶心的呕吐感让他赶忙捂住嘴。好在人群足够拥挤，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常。lr384
放松下来的瞬间，他两腿猛地发软，多亏了在人挤人的车内并没有足够的空间留给他摔倒，他才姑且保全了颜面——lr384
原本作为支撑的、站在前方、一脸肥宅样的乘客，突然发出肥皂泡破裂一般的声音消失了。lr384
伴随着奇妙的声响，乘客在男人的眼前，一个个消失无踪。lr384
当男人回过神来时，空荡荡的车厢里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了。lr384
然而，男人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lr384
然后，男人看到了异常的源头——那残忍的怪物手持着金色的卡片，笑吟吟地俯视着他。lr384
她说话了，以与少女无异的声音，带着以假乱真的歉意。lr384
“好啦好啦。”时守寻蹲坐在乔面前，向眼前吓得屁滚尿流的他伸出手，尽可能温柔地安慰道，“我又不会吃人，只是请你带个路罢了。”lr384
时守寻收回手，审视着他的表情，不满地皱起眉：“……这还真是奇怪。现在基金会的家伙都这么废物吗？”lr384
时守寻耸了耸肩：“我还以为你要问什么呢。你是基金会负责联络伊莉丝·汤普森的研究员吧？”lr384
乔诧异地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不……那已经是之前的事了……”lr384
“是吗？总之，伊莉丝手机里还留着你的邮件，而你又刚好在外面淋雨了——而我又发愁怎么进去隐藏在这边的设施，就找上你了。说起来，你们把定时开启的门伪装成车站立柱，是不是在致敬那啥波特？”lr384
时守寻好像在讲今晚吃什么一样轻描淡写，这也让乔的面色更加惨白：“你手里的塔罗牌……你果然就是时守寻吧？！”lr384
“不，我不是，完全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人。”时守寻面不改色的撒谎道，“别费口舌了，不管你怎么问我都会否认的，我可不会给你留下向协会检举的话柄。好了，快起来吧——开前面的门还需要你的权限呢。”lr384
乔猛烈地地摇起头：“不……我绝对不会带你走进Site-50的。”lr384
“Site-50会验证我身上的模因特征……就……就算你杀了我，也进不去——！”lr384
时守寻不断的敷衍，让乔不禁感到有些奇怪：“时守寻……你到底打算做什么？”lr384
“既然你什么都不打算帮忙，还指望我透露给你什么吗？”lr384
乔赶忙站起——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恢复了行动力——想要拽住时守寻：“等，等一下！我说过了，你不可能进去Site-50的……！”lr384
时守寻有些嫌弃地闪开，接着说道：“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月亮’卡的效果还在，你说不准又会被我的幻象迷惑，替我把门开了哦。”lr384
回想起刚刚在车站发生的一切，乔赶忙收住脚步——但转念一想，又大声问道：“等等……你为什么要提醒我？！”lr384
“因为请你帮太多忙得话，你的处境会很不妙吧？”时守寻微笑着解释道，“听说在基金会被降职的话，连记忆都会被抹去啊。在‘受处分’有多么难受这方面，我可是感同身受啊。”lr384
乔哑口无言。时守寻说得没有错，基金会中有着严格的安保等级划分，越级了解情报是不被允许的——反过来讲，安保等级的降低，就需要删除脑中存留的那部分“越级情报”。lr384
“不过……”时守寻话锋一转，“如果你自己愿意帮忙的话就另说了。”lr384
“话别说太死哦，Mr.乔？”时守寻神秘地笑了笑，拿出了一部手机，“这个，你应该很眼熟吧？”lr384
乔一眼便认出了那眼熟的手机壳：“你这家伙……果然把鸢娓的东西偷走了……！”lr384
“‘鸢娓’的东西？”时守寻冷笑道，“你也知道这是她的东西啊？不过，你们在上面加装的定位器、窃听器还有监控软件，你们可从没对伊莉丝同学提起过吧？”lr384
“……这是对她的保护……！”乔反驳道，“我们不能失去她的力量——”lr384
看着不像是在找借口、而是真这么以为的乔，时守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lr384
乔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你……怎么会知道……？”lr384
“这还要问我……？”时守寻狐疑地反问道，“你们不应该通过伊莉丝的手机，旁观了她经历的一切吗？”lr384
“不。我刚才说过了……我已经不再是鸢娓的联络员了。现在是博士亲自……啊。没什么。”lr384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乔，赶忙止住话头——可时守寻却不会放过他。lr384
见状，时守寻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唉，真是可怜……看伊莉丝手机里的邮件，她似乎一直很尊敬这位叫‘Mr.乔’的研究员前辈啊。可惜她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骗她的——她只不过是你们手里的工具，别说人权了，就连‘完整的自我’都不配拥有。为了维持这虚伪的善意，让她自己为自己是自由的，你所说的博士对她的脑子做过多少手脚，我都不敢想呢——”lr384
“根本不是那样——！”乔忍不住大声打断道，“当初鸢娓从MTF被调离后，是博士力排众议让她保持特工身份的！”lr384
时守寻嗤之以鼻道：“那只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可以压榨吧？”lr384
“‘利用价值’……？你觉得我们会为了这种无聊的东西，放一个异常在外面瞎逛吗？你一个根本什么都不懂外人，又有什么资格那里对我们评头论足！”lr384
乔气势汹汹的怒吼回荡在狭长的走廊之中，但时守寻不止不为所动，甚至再度露出了笑容。lr384
“有意思……现在倒是有精神了呢。刚才不是还吓得魂都要没了吗？你不怕惹急了魔女，把你变成一只青蛙吗？”lr384
“少……少虚张声势了！”乔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慌乱，逞强一般喊道，“你对我使用现实扭曲还闯入了这里，已经严重违反了协议——事已至此，别以为你能全身而退！”lr384
“是是是，”时守寻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协议协议协议，协议可太厉害啦——问题是，你们基金会违反协议对魔女们瞒报消息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后果呢？”lr384
乔的心里一惊，但嘴上却没有松懈：“信口开河……！你又有什么证据——？”lr384
时守寻的回答没有一丝停顿：“NH97350。你听过这个航班的名字吗，Mr.乔？”lr384
——“森娜！？放下你手里的东西，快放下——！这是……血……？！”lr384
乔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随而来的回忆犹如潮水一般。lr384
那航班上的场景在他的眼前反反复复地放映着，清晰地恍如昨日，怎么都无法停歇。lr384
乔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取出西服内袋里放着的镇静药物，却摸了个空——他把西服丢在车站了。lr384
无法停止的扭曲回忆让乔几乎不能自己，他痛苦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试图用肉体的疼痛驱散占据了视野的画面，但却只是徒劳——lr384
“……聆听吧，V The Hierophant！”lr384
血红色的画面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lr384
乔坐在地上，大口穿着粗气，豆大的汗珠从它的额头滴落。lr384
“我倒还想问你经历了什么呢。”时守寻将塔罗牌放回牌盒，平静地开口道，“不过你还是别去回想了，免得你又像刚才那样。看来，那架飞机上发生的事情非比寻常呢——可是，你们还是跟协会报告说收尾工作一切正常吧？”lr384
乔没有反驳。那次事故给他留下了难以治愈的PTSD，为了避免症状发作，他只能保持沉默。lr384
看乔恢复了理智，时守寻抱起肩膀说道，“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没有资格指责对方违反协议——现在公平了吧？”lr384
乔像最开始那样问道，不过这次，时守寻并没有无视他的问题。lr384
“我想……做个交易。”她带着狡黠的微笑开口道，“正如刚才所说，公平的交易。”lr384
“……够了。”乔虚弱地站起身，扶着走廊的墙壁向后走去，“无论你开什么条件——我是不会带你过去的。”lr384
“我说过的，话不要说太死嘛，Mr.乔——连筹码都没有听就拒绝，可成不了合格的商人哦？”lr384
“我不是什么商人，而你手里也没有我想要的。”乔冷淡地摇摇头，“到此为止了，时守寻。我要走了。”lr384
看着不想继续与她交涉的乔，时守寻并未阻拦，只是摊开手，装作无奈地叹息道：“哎呀。看来，你今天要受的处分可要大得难以想象了啊。”lr384
乔停住了脚步——他无法对她的这句话置之不理：“……你在说什么？”lr384
“不过，我也不太清楚啦。”时守寻故作困惑地将食指放在嘴边，“在基金会里，谋杀无辜特工是什么级别的罪？”lr384
“是你，不是我。”时守寻晃了晃嘴边的食指，俏皮地说道，“你会杀了伊莉丝同学哦，Mr.乔。”lr384
乔仍旧没能理解时守寻的话：“……怎么可能。我说过了，我们不能失去鸢娓的能力。”lr384
“可是，你们也的确在她的脑中埋下了一枚炸弹……”时守寻略作停顿，在牌盒中拿出了一张卡牌，“而这个，就是炸弹的起爆器。”lr384
借着走廊顶端应急灯的光芒，乔看到了那张塔罗牌的卡面。倒立的五芒星刻在山羊头上，裸身的男女立于王座之下——即便是外行人也能看出那是什么。lr384
“没错，恶魔……”时守寻赞许地点了点头，“蛊惑人心、诱人堕落的怪物。在今天，我对伊莉丝同学使用了它——而它的效果有足足六百六十六分钟，到现在还没有结束呢。”lr384
看着时守寻带着些许嘲弄的笑容，乔心底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效果是什么……？”lr384
“是‘控制’。我可以操纵伊莉丝的内心，让她做任何事情——今天下午，我用它强制伊莉丝忘记自己‘使用过能力’，避免了模因锁的触发……当然，也可以随时可以‘反过来’。”lr384
时守寻像是在描述明天穿什么裙子一样，波澜不惊地解释着。lr384
“……你……要让她触发模因锁吗？！太卑鄙了……你居然想拿鸢娓威胁我，时守寻！”lr384
“诶？原来卑鄙的是我吗？”时守寻瞪大了眼睛，眸子里满是无辜与天真，“搞错了吧，Mr.乔？往伊莉丝同学脑子里写入模因锁的是你们，瞒着她任务目的的也是你们……要不是我，她今天中午就已经变成废人了哦。现在，我只是反悔了，不打算救她了而已——别搞错了，我的筹码是‘救下她’，而‘杀了她’的，是拒绝与我交易的你才对吧？”lr384
他突然明白了：时守寻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这个。她若无其事地试探着他对鸢娓了解多少，假装不在意地用拙劣的手段套着话，甚至还故意提起那架航班——然而这一切都是伪装，她根本不需要什么情报。lr384
时守寻说的没错——是基金会为鸢娓加上了模因锁，是基金会欺瞒了鸢娓，是基金会亲手把“筹码”送到了她的手里，如果不是她，鸢娓已经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与死无异。lr384
即便如此，这也过于残忍了。时守寻在玩弄他的良知，在利用他的负罪感，在践踏他的尊严——毫无道德底线的魔女在他耳边的呢喃，比恶魔的蛊惑还要恶劣千万倍。lr384
“……你到底想要什么……？我会答应你的——求求你，不要触发鸢娓的模因锁！”lr384
听到乔的话，魔女像一个真正的人类少女那样，妩媚地嫣然一笑：lr384
1、时守寻使用了“月亮”卡，制造幻象迷惑了Mr.乔，跟着他走进了藏在立柱中的走廊。lr384
2、在伊莉丝的手机里，时守寻找到了她与乔的邮件。其中并没有敏感信息，但她看出来伊莉丝很是信赖这位犹如她父辈的研究员。lr384
3、Mr.乔是中国人，妻子留在国内，家庭和睦，育有一女。第二个女儿刚刚出生。lr384
4、PTSD，即创伤后应激障碍。自航班事故后，Mr.乔一直在做着相关的心理治疗，不过收效甚微。为此，他从与异常近距离接触的岗位上调离，转为处理基金会的非异常事务。lr384
5、The Hierophant（教皇），效果为模因广播。可以让自己的声音或是看到的画面强制覆盖他人的感官，范围极大。在之前的涩谷109事件中，时守寻正使用这个向安娜传递了信息。这里是在闭眼的情况下使用它，让黑暗的视野覆盖Mr.乔因PTSD而产生的幻象，借此令其冷静。lr384